赫克托·雷恩教授的辦公室裡,壁爐中的火焰正劈啪作響,將溫暖的光芒投射在整齊排列的厚重典籍上。
空氣中飄散著羊皮紙與舊墨水的沉靜味道,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如赫克托本人那一貫不怒自威的形象。
然而此刻,這位莊重的教授卻感覺壁爐的火焰仿佛在灼燒他的後背,就如同那灼熱的聖光一樣。
科林親王那句輕飄飄的發問,如同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努力維持的鎮定。
“總不能全花在‘姑娘’們身上了吧?”
赫克托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隻是個負責學術與教務的學者,不是財務官,更不是賢者理事會中掌握著權力的賢者。
甚至他都不是賢者們身邊的人。
這個問題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被對方雲淡風輕地遞了過來,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老教授含糊其辭地回應道。
“呃……那當然不可能,據大賢者之塔的調查部門說,大部分已經追回了,並用於補償那些被頂替了名額的受害者家庭。”
這套避重就輕的說辭,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心虛。
然而羅炎聞言,卻露出了信服的神情,讚許地點了點頭:“那便好,學邦的公正令人欽佩。”
看到親王殿下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赫克托心裡嗙地鬆下一根弦,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這時候,羅炎將手中的報紙輕輕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清澈的眼眸注視著赫克托——那是如學者窺探虛境奧秘一般的眼神。
“教授,您知道,我除了是親王的身份之外,同時也是個‘學者’。”他的語氣溫和而真誠,“我很欽佩你們能找到每一個受害者並給予補償,這在帝國的其他地方是難以想象的善舉。但……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的名字?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
這句話,如同一把精準無比的手術刀,無聲地切中了要害。
赫克托額角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名字?
他怎麼可能知道那些受害者的名字!
而且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那三百萬枚金幣早就分乾淨了,誰會把撈來的金子放金庫裡存著?
數字本身就是編的,那名單更不可能有了。畢竟要是編一個出來,真苦主發現自己不在上麵咋整?
縱使是他這樣不問世事的教授,心裡也是門清的,凡是“避實就虛”的說法,都隻是個說法。
然而他都把台階扶穩了,這個親王就是不下來,這就很讓他難受了。
赫克托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最終隻能化作一個充滿求饒意味的苦笑。
“殿下,這……這涉及到許多學生的隱私,學邦有嚴格的保密規定,我無權查閱,您隻能問賢者理事會了,他們也許知道點兒什麼。”
這個在雪原上震怒咆哮的學者,近乎哀求地看著羅炎,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低了八度。
“我們……還是聊聊您後續的生活和工作安排吧?算我求您!”
那言外之意無外乎——
您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彆拉上我,我隻是個研究虛境的罷了!
一位在大賢者之塔地位尊崇的教授,說出了“算我求您”這樣的話,無疑是將自己放到塵埃裡去了。
羅炎不想太為難他,不過還是出於好奇地瞟了一眼書桌下麵,接著便欣慰地發現,自己這麼輕輕一晃鈴鐺,那兩條腿還真夾緊了。
這開關挺好用的嘛!
羅炎見狀知道火候已經足夠了。
欺負弱者沒有意思,赫克托不算弱者,但的確是個老實人,而欺負身不由己的老實人亦不是義舉。
他不再步步緊逼,身體重新靠回柔軟的沙發裡,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隻是一介學者不合時宜的好奇心。
問題已經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遲早會一圈圈擴散開去,傳到那個真正該聽到的人耳中。
他甚至無需知道那人是誰。
來自聖城的壓力已經不著痕跡地傳遞了出去,現在該藏在暗處的鬼影來權衡,他們需要為這些壓力讓出點兒什麼了。
錢和榮譽是收買不了他的,但這位親王殿下是個學者,並且對學邦最不缺少、且最廉價的知識充滿了興趣。
羅炎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淡然道。
“那就當是這樣吧……看在您的麵子上。”
赫克托終於徹底鬆了口氣,尤其是最後一句承了他的人情,更是讓他心中生出一種“總算沒白忙活”的舒心。
科林殿下還是很好說話的。
而自己也能向理事會那邊交差了。
那一句“一查到底”真是把他給害苦了,如果不是一氣之下老臉掛不住,他也不至於被理事會推到台前來給親王做工作。
用手帕擦了擦汗水,赫克托教授緊張地繼續說道。
“那麼……關於宿舍和冥想室以及待遇方麵,雖然您的職級隻是導師,但我們研究之後決定,仍然為您按照教授的標準來製定生活起居方麵的——”
羅炎輕輕咳嗽了一聲,赫克托教授剛放鬆的腿瞬間又夾緊了,語速飛快地繼續說道。
“當,當然!不隻是足以匹配您身份的待遇!您的工作也會相對自由,而且最關鍵的是實驗!對吧?您最關心這個!請放心,我們為您準備的資源都是最好的——”
“我對金錢能買到的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但我對虛境背後的東西卻相當的有興趣。您知道的,除了親王的身份之外,同時也是一位熱衷於探索新世界的學者,或許深奧的奧秘能夠讓我暫時忘記俗世的探究。”
赫克托教授的臉瞬間變成了苦瓜。
“殿下,像您這樣尊貴的貴族,靈魂的上限應該是遠遠高於我這樣卑微的人的……我不明白您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虛境呢?”
“隻是出於興趣,”羅炎淡淡的笑了笑,“我在迦娜大陸的時候就有東張西望的習慣,要怪就怪我的童年充滿了諸多的好奇吧。”
赫克托教授沉默了許久,苦笑一聲說道。
“好奇……殿下,您的好奇心太過昂貴了。虛境是學邦最高級彆的資源,哪怕是我這樣為學邦奉獻了大半輩子的學者,手上也隻有一個而已,要不您把我的法師塔拿去滿足您的好奇心吧。”
羅炎驚訝地看著他。
“此話當真?”
赫克托教授瞬間不吱聲了。
開玩笑,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這輩子就指望著虛境背後的東西能幫他突破鑽石級的瓶頸了!
靈魂等級不足是他一生的痛。
他分到的虛境雖然能量並不精純,但也足夠他順著這根繩子慢慢向上攀爬……而這幾乎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科林殿下的目標是他的法師塔,那就讓這家夥鬨去好了,大賢者之塔是靠幾張嘴能弄塌的?
聖城的徽章再耀眼,學邦的理事會也不是孱弱可欺的!
還真把自己當帝皇了!
看著岔開腿隱約打算擺爛的赫克托教授,羅炎估摸著是自己開關按的太猛了,於是又將姿態收回來了一點兒。
“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你不必把自己的蛋糕分給我,但可以去找那些蛋糕多的人拿嘛。”
“我要的不多,隻是一小塊,你甚至可以將它理解為——一整塊蛋糕上的一片奶酪。”
看著仍然不為所動的赫克托教授,羅炎微笑著拋出了最後的一片魚餌,而這也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而且你再想想,我終究不是這兒的人,對你們來說隻是個過客,我的好奇心一滿足就拍拍屁股走了,到最後我的虛境和研究便宜了誰?那不還是幫我把它要過來的你嗎?”
赫克托猛的驚了,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坐直了,岔開的雙腿又激動地閉攏了起來。
“這話當真?!”
那他可有乾勁兒了!
羅炎笑了笑,輕輕喝了一口茶水。
“你也說了,科林家族的後人不缺靈魂等級,我們生來就享有帝國子民的崇拜,你真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把自己關在法師塔裡琢磨超凡之力,隻為了多苟幾年?我隻要不犯大錯,我下輩子大概還是親王,我需要魔法做什麼,和凡人顯擺超凡之力?你們用魔法才能辦到的事情,我一句話就辦到了。”
這話糙理不糙,雖然不中聽,但確實說到了赫克托的心坎裡,讓他的呼吸很難不急促起來。
有道理啊!
哪個親王會賴在苦寒之地做學問?
是聖城的葡萄酒不夠香嗎?
哪怕是羅德王國的騎士老爺,也比他們這些學者會享受啊!
赫克托教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咬咬牙,做出了抉擇。
“我幫您向上麵爭取!”
羅炎用手中的茶杯做了個碰杯的姿勢,微笑著輕語。
“那我期待您的佳音。”
赫克托第三次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鼓著腮幫做了幾個深呼吸,似乎是為了給這房間裡燥熱的空氣降溫。
看來壁爐真的很熱。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筆記,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於是順嘴一提。
“對了,那個……關於您的生活起居,因為您的待遇是按照教授的標準,因此除了輔助您實驗的學徒之外,我們還特意為您準備了六名生活助理,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挑選——”
“不必了。”羅炎淡淡笑了笑,將茶杯輕輕放回了陶瓷托盤,從柔軟的沙發上起身。
恭候在一旁的莎拉無需他多言,便主動上前,恭順地替他整了整褶皺的袖口和衣領。
即使是在演戲,她的禮儀和懂事兒也無可挑剔。
看著臉上麵無表情其實心裡羨慕得不行的老教授,羅炎輕描淡寫地扔下了一句告辭。
“這不用你操心。”
“我的人,我用的放心。”
……
就在赫克托決定為科林殿下的好奇心搏一搏的時候,位於大賢者之塔另一角的某間冥想室,由吸音石構築的牆壁上正晃動著重重鬼影。
與赫克托教授那油墨味濃鬱的辦公室截然不同,這座浸泡在神秘之中的冥想室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單調的房間內沒有任何多餘的陳設,沒有壁爐,也沒有書架,僅有一張由整塊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圓桌和幾個坐墊。
唯一的照明,僅來自於懸浮在空中的水晶。
那水晶散發著猶如活物般呼吸明滅的暗紫色微光,將室內的一切都籠罩在變幻莫測的陰影之下。
而盤腿坐在坐墊上的阿裡斯特·索恩教授,正緊緊閉著雙眼,跟隨著那光芒明滅變換的節奏,吸氣,吐氣。
伴隨著那規律的呼吸,絲絲白氣從他的口鼻飄出,與那暗紫色的水晶融為一體,隨後又帶著一絲更為精純的氣息回到了他的體內。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精神仿佛得到了升華,如屍鬼般褶皺的老臉也隨之舒展了一絲紅潤。
安靜等待在這位老者的麵前,年輕的學徒斯蓋因垂手站立,眼中滿是羨慕的光芒。
此刻漂浮在阿裡斯特教授麵前的可不是什麼魔晶燈或者附魔的石英,而是來自虛境的奇物——連赫克托教授看到了都會流口水的東西!
僅僅是坐在它的旁邊冥想,便能感受到那澎湃洶湧的靈魂力量,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彙聚向識海!
當然了,虛境中的力量也並不是無限的。
據說將一萬個普通人的靈魂等級提升至黑鐵的能量,也才勉強夠將一個白銀級的靈魂提升至黃金。
而像阿裡斯特這種鑽石級的強者,想要晉級所需的能量就更龐大了。
他那精純無比的靈魂就像一個無底洞,不管填進去多少枚晶體都填不滿,隻能想辦法從虛境裡汲取更多。
此時此刻的斯蓋因就像一條餓了三天三夜的狗,看著肥腸滿肚的主人坐在桌上大快朵頤。
摸著良心說,他不是沒有想過趁著阿裡斯特教授冥想的時候偷偷吸一口,但也隻敢想一想而已。
阿裡斯特教授之所以敢放他站到這裡,一方麵自然是出於對他的信任,而另一方麵也未嘗不是在測試他的“定力”。
這位可是鑽石級的強者!
光是這冥想室裡,就不知道有多少層禁製和陷阱!
晉級精鋼級的誘惑固然有吸引力,但也得有命從這兒活著走出去。
他可不想像米洛斯學弟一樣,為學邦燃儘了自己的一切,最後卻像一條野狗一樣屈辱地死去。
就在斯蓋因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被那枚虛境至寶誘惑的時候,緊閉著雙眼的阿裡斯特教授忽然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斯蓋因幾乎是立刻單膝跪在地上,收斂羨慕的神色,神色恭謙就如仆人對主人行禮。
“教授。”
“起來吧。”
阿裡斯特教授先是讚許地看了這小夥子一眼,隨後從鼻梁上摘下的那片並沒有多少度數的單片眼鏡,用沙啞的嗓音繼續說了一句,“和我說說,他們聊了些啥。”
“是,教授。”
斯蓋因恭敬頷首,隨後開始了彙報。
那毫無感情起伏的語調就像一根繃緊的弦,一字不差地複述了赫克托辦公室裡發生的一切——
從科林殿下對三百萬金幣的隨口一問,到對“受害者名單”的精準追擊,以及最後那場心照不宣的交易。
阿裡斯特·索恩一邊聽著斯蓋因的彙報,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中的單片眼鏡,同時冷讀著那小夥子臉上的表情。
失去了鏡片的遮擋,他眼中那屬於學者的平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唯有商人般的精明與政治家般的銳利。
斯蓋因,大賢者之塔的“法士”,師從赫克托·雷恩教授,同時也是“索恩結社”的一員。
他的超凡之力不過青銅級,在天才雲集的學邦毫不起眼,但他卻總能辦成一些黃金級強者都辦不妥的活兒。
不止如此。
這小子還善於發掘“有潛力”的新人,以及處理偶發性的失控事件,並且殺伐果決,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會弄臟自己。
如此兼具能力與野心的人才,赫克托那個“又慫又吝嗇還假裝清高”的家夥當然是留不住的,畢竟後者連自己都喂不飽,何況彆人?
阿裡斯特隻是勾了勾手指,這小子立刻就懂了自己的暗示,並分分鐘投靠了過來。
至於為什麼不把這樣的人才納入自己門下,而是留在赫克托那頭蠢驢那兒“寄養”,當然是因為這樣不但更好“用”,還更安全。
如果這小子辦事兒不利索,那也是赫克托教授失察,隨便他瘋狗一樣亂咬,也和自己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甚至於——
斯蓋因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並忠誠地將這條狗鏈主動遞到了阿裡斯特的手上,甘為犬馬。
阿裡斯特很看重他這份能力,並已計劃好,用不了多久,便會從虛境的龐大資源中漏一點兒給他,讓這顆忠誠的棋子在三十歲觸摸到精鋼級的門檻,接著突破白銀,就此一飛衝天。
當然了。
到了那時候,這小子也該以助教的身份,正式轉入到自己的門下了。
畢竟看到自己的學徒突然突破瓶頸,赫克托這頭蠢驢就是再蠢,也該回過味兒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
對於有用的人才,阿裡斯特不但不會吃乾抹淨,還會把他保下來,並一邊握著他的把柄,一邊把他一路扶到不低於赫克托的位置上。
這是一種默契。
也是根本不差錢的他,仍然維持著“命運調劑”這門舊生意的原因之一——這門生意能給他帶來的遠遠不隻是一點兒金幣。
他和斯蓋因都是久經學邦這個大染缸考驗的聰明人,而聰明人對彼此手中的牌都是心知肚明。
“……最後,赫克托教授承諾,會為科林親王爭取接觸‘虛境’的權限,以此作為了結此事的交換。”
彙報完最後一個字,斯蓋因垂手站定,不再多說一句。
阿裡斯特耐心聽完了彙報,冷笑自嘴角悄然翹起,漫不經心地說道。
“看來赫克托這頭蠢驢還有點兒機靈,知道自己要是說不動科林殿下,就該輪到自己了。”
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卻也讓斯蓋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注意到了斯蓋因的緊張,阿裡斯特笑了笑,安撫了這小夥子一句。
“彆緊張,我弄死他根本用不著犧牲你。”
斯蓋因苦笑一聲,垂下頭低語。
“教授,您不必試探我,您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您要我為您去死隻需說一句,我絕無任何怨言。隻是……還請您把我的遺物轉交給我的父母,那都是一些您瞧不上的東西,但或許能幫到我的弟弟妹妹們。”
阿裡斯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點破這小子打感情牌的小心思,隻是思忖了片刻之後自言自語,抿著乾癟的嘴巴搖了搖頭。
“這個科林親王,比我想象中要敏銳一些,不是個草包,不太好騙。”
不過——
論陰謀詭計,聖城的顯貴和學邦的卷王們比起來還是弱了點,尤其是那赤果的欲望暴露得太早了一些。
這是生來高貴之人的通病,那些貴族並不把凡人放在眼裡,更不屑於和他們耍心眼。
因此,那位親王更是傲慢地將貪婪直接寫在了臉上,甚至連掩飾一下的想法都沒有——
他大張旗鼓地給赫克托製造壓力,將那個老頑固逼到牆角瑟瑟發抖,而最終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敲詐並染指‘虛境’。
既然看到了對方手裡的底牌,阿裡斯特對這位科林親王接下來的“牌路”也就摸清了個大概。
這是一個貪婪而又簡單的人,愛出風頭且享受人們的崇拜,但大體上是“無害”的。
“……這很符合我對那些聖城貴族的印象。他們視學邦為予取予求的後花園,將我們窮儘一生探索的禁忌當作他們酒櫃裡又一瓶華麗的收藏品。所謂的‘好奇心’,不過是想在我們這些學者麵前炫耀他們與生俱來的特權,順便從這苦寒之地敲點好處回去當作炫耀的資曆。”
阿裡斯特輕輕笑著,隨後將目光投向了等待著命令的“愛徒”,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斯蓋因,這位新來的導師殿下,需要人善意地‘引導’。既然他和赫克托教授關係不錯,你不妨以赫克托教授學徒的身份去接近他。”
“記住,你要姿態放低,聽他的每一堂課,問他愛聽的問題,把崇拜寫在眼睛裡,就像你對我那樣。”
“你的首要任務,就是搞清楚他的‘喜好’。看看他究竟是喜歡稀有的施法材料,還是對哪位女學徒感興趣,或者僅僅癡迷於虛境裡神奇的小玩意兒。總之你要不擇手段地找到他的欲望所在,然後將每一個細節如實彙報給我。”
“順便的,你可以幫他處理一些瑣事,甚至滿足他一些無傷大雅的要求……如果你解決不了,可以直接來問我。”
說到這裡,這位老教授頓了頓,一抹銳利的光芒從那渾濁如泥水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但是記住,你行事務必謹慎。絕對不要暴露‘結社’的存在,更不要提到我。在他麵前,你隻是一個仰慕導師才華的普通學徒,我不需要你做任何多餘的事情,明白嗎?”
“是,教授。”
斯蓋因恭敬地領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反而為這個簡單的任務鬆了口氣。
這個任務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畢竟討好一個愛出風頭的導師,再怎麼也比處理一個外逃的魔法學徒輕鬆愜意。
尤其是現在整個學邦到處都是那位殿下的“崇拜者”,自己區區一個“法士”混在人群裡根本不顯突兀。
先在課堂上提幾個問題好了,可惜這位殿下還沒發表過論文,否則自己還能提前預習預習……
斯蓋因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冥想室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直到消失在門外。
冥想室內重歸寂靜。
阿裡斯特將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單片眼鏡重新戴上,那鋒芒畢露的視線瞬間被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幾乎不到半秒鐘的功夫,他又變回了那個在學生和同僚麵前風度翩翩、受人尊敬的源法學派教授。
他毫不懷疑,就算自己大大方方站在那位科林殿下的麵前,那位殿下也一定不會想到,自己這樣的老紳士就是那場“小小不愉快”的幕後黑影,並且已經為其編織了一張名為欲望的羅網。
他就像一隻地穴蜘蛛,潛伏在無人知曉的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