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中廝殺,確實極適合鎮武司的高手。
可他身為左侍郎,卻不想讓鎮武司高手出動。
給丁紹強這種家夥擦屁股?
更何況,是剿是撫,朝廷尚無定論,鎮武司何必出手?
縱使朝廷定下了征剿之策,鎮武司也沒必要出動。
朝廷軍隊並非沒有山林戰法,隻是丁紹強不得人心罷了。
不管是剿是撫,丁紹強先要處置了,不僅給那些大柳營的士兵一個交待,給整個濟海鎮一個交待,也是給天下一個交待。
如此貪鄙小人,朝廷為何能令其為總兵?
難道吏部與兵部真的老眼昏花,還是上麵有人,是誰庇護提拔的丁紹強?
這些都要有所交待。
否則,這口鬱氣不僅濟海鎮軍卒咽不下去,大景上下都咽不下去。
朝廷需得順應民心。
故這件事還有得糾纏,根本不必急著出兵與出手。
高淩峰急著令鎮武司高手出動,除了因為寧海鎮,還因為不能容忍軍中叛亂?
他平時體恤尋常百姓,對武林高手深惡痛絕。
現在看,他對兵卒也有些痛恨。
大景百姓總體對軍隊都很有好感,因為能打勝仗。
這般痛恨軍卒的,很顯然是遭受軍卒之害。
從而可以推斷,東境的各軍鎮確實糜爛,軍紀弛廢,惹得當地百姓怨恨。
這是很傷民心與根基的事。
楚致淵想到這裡,神情肅然,看向了東方。
——
楚致淵從監察司出來,已經是燈火通明,絢爛繁華。
玉京城仍舊紙醉金迷。
濟海鎮發生的事,離著玉京城很遙遠,仿佛另一個世界的事。
他能聽到一家家酒樓裡都在議論此事,各抒己見。
有的覺得應該先奪了丁紹強的總兵,直接下獄治罪。
貪婪酷烈,以致逼得士兵造反,堪為大罪。
有的覺得縱使丁紹強有錯,可身為士兵,不該叛逃,可以直接向朝廷告狀。
這話惹來一頓嘲笑。
真要能告得了丁紹強,怎麼可能讓丁紹強為非作歹這麼久。
很顯然是丁紹強上麵有人。
想想也知道,哪一個總兵頭頂沒有人?沒有跟腳也做不了總兵。
楚致淵一邊走一邊聽著這些議論,搖頭不已。
回到王府的時候,晚膳剛剛備好,他正好入席。
楚儀忙道:“大哥,知道濟海鎮的消息了吧?”
楚致淵看向楚明厚。
楚明厚搖頭:“早朝差點兒打起來,實在不成體統。”
白寧霜哼道:“這個丁紹強是誰的人?”
楚致淵道:“是康國公的門下吧?”
楚明厚點點頭。
楚致淵歎道:“康國公啊……很難弄的。”
這一代的康國公可謂威名赫赫,戰功不俗,在軍中的勢力龐大。
康國公的小公爺是宋天海。
對這個康國公,楚致淵一直很小心,沒有再招惹。
現在看,康國公終於犯錯了。
可惜,這並不是一個打擊康國公的好時機。
大景軍中可不是康國公一家獨大,蛋糕就這麼大,你多吃了我自然就少吃了。
朝堂上的交鋒想必不少,絕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不需要自己再摻合進去。
白寧霜道:“康國公又如何,難道這一次還能保住他?都引起公憤了!”
楚明厚點頭。
楚儀明眸眨動,瞥向楚致淵。
白寧霜道:“淵兒,怎麼不說話?”
“娘所言有理。”楚致淵道:“丁紹強確實引起公憤,不過……”
他看向楚明厚:“並沒馬上便撤掉吧?”
楚明厚搖頭。
“這還不撤?”白寧霜不解。
楚明厚道:“還是有保他的,說沒什麼罪過,……手法是粗暴一些,但用心是好的,給朝廷多建軍船,本身沒什麼大錯。”
白寧霜驚奇的瞪大眼眸。
楚明厚搖頭苦笑道:“即使丁紹強有錯,朝廷在這個時候也不宜查辦,免得寒了朝廷官員之心,還是要先鎮壓大柳營的叛勞為要。”
“這……”白寧霜驚訝道:“這是要把黑得說成白的呀,誰都可以說是好心辦成了壞事,什麼事隻要用心好,就沒罪?可笑之極!”
楚明厚道:“朝廷的勳貴們都在保丁紹強。”
楚儀忙道:“父王,那清流們呢?”
“他們則提議把丁紹強鎖拿下獄,好好審一審,看他是不是懷有不可靠人的目的。”
“就是,要好好審一審!”楚儀哼道:“絕對是大貪官一個,一審一窩,所以才護著他吧?”
楚致淵輕咳一聲。
楚儀三人看過來。
楚致淵歎道:“據我所知,這丁紹強還真不是貪官。”
三人皆瞪大眼。
楚致淵道:“他所貪者,功勳也,而不是銀財。”
楚儀驚奇的道:“這種家夥竟然不貪銀子?”
楚致淵點頭:“這丁紹強為官清廉,堪為表率,就是行事操切。”
“……那還真不好弄了。”楚儀輕蹙眉毛道:“治軍不力?好像也不算什麼大罪吧。”
如果帶兵打仗,因為昏聵而導致軍卒大量死亡,那確實是大罪。
他這一次因為壓迫太甚,逼得太緊,導致軍卒太過疲憊,但開始的時候沒死人。
在朝廷各官員眼裡,累一點兒罷了,苦一點兒而已,因此而叛亂,才是該治罪的。
楚致淵道:“看來朝中這些禦史們消息也靈通,知道丁紹強的官聲。”
“怪不得。”楚明厚恍然:“怪不得禦史們的聲音不大,丁紹強無事。”
楚致淵皺眉道:“如此邀功媚上,就不嚴懲?”
楚明厚道:“看父皇的意思,好像沒有治丁紹強罪名的意思。”
“那就是征剿大柳營?”
“這個倒也沒說。”楚明厚搖頭:“父皇好像還沒做決定。”
楚儀道:“那就是給丁紹強機會唄,看他能不能自己戴罪立功,把大柳營收拾嘍。”
楚致淵點頭。
楚儀對朝政還是很敏感的,這話應該是正中目標。
看來皇帝並沒有嚴懲之心,這是怕寒了群臣的心嗎?
如果丁紹強是個貪官,反而沒這麼麻煩,偏偏是個清官。
可以說他是貪功邀寵功,也可以說是一心為朝廷行事。
就看從什麼角度去看去想。
楚儀道:“大哥,你們鳳凰營不會出動吧?”
楚致淵笑道:“乾鳳凰營何事?”
他卻心下微動。
不會出動鳳凰營吧?
那便是殺雞用牛刀。
楚明厚道:“有人還真提議鳳凰營出動。”
楚致淵皺眉。
楚明厚道:“還有不少人這般提議。”
楚致淵眉頭皺得更緊。
鎮武司他都不想出動,更彆說鳳凰營了。
可他這般心思剛起,馮錫匆匆進來:“王爺,黃總管來宣旨意。”
“給淵兒的旨意?”
“是。”
楚致淵頓時泛起不祥之感。
真要出動鳳凰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