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大門緊閉著,落日的餘暉映照在門釘上,似乎有了一些彆樣的色彩。
林永忠換上了縣令官服,正氣凜然地坐在縣衙的大堂上,手中審閱著杜二簽下的認罪供狀,神色莊重。
這班衙役向來欺軟怕硬,見縣令如此強硬,又帶著一個經驗豐富的“幕僚”,外加一群厲害的“打手”,儼然比平南侯府還凶惡幾分,哪裡還敢輕舉妄動,玩弄手段?
狄仁傑心甘情願地坐在堂下,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元芳見狄仁傑如此高興,心中奇怪:“大人,即便製服了杜二,平南侯薛青麟還未伏法,您怎麼這麼高興?”
狄仁傑附到李元芳耳邊道:“今日識一俊傑,國家得一良吏,安得不喜啊?”
李元芳聞言愈發驚奇了:“林縣令確實不凡,但大人如此誇人,實在少見。就是當初在湖州遇到曾兄時,您也僅僅稱讚他為好官而已!”
狄仁傑捋了捋胡須,笑容滿麵。
他看向林永忠的眼神,已經像是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今日五平之林縣令,實勝於彼時湖州之曾縣令啊!”
“這位林縣令沉著冷靜,機變果敢,謀定而後動,又有一身正氣。在他身上,我依稀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
李元芳見狄仁傑越誇越離譜,不由笑了出來:“您這是在說誰啊?”
狄仁傑轉頭看了李元芳一眼:“你不覺得他和承遠有幾分相似之處嗎?”
此話一出,實在令李元芳大跌眼鏡:“他?像承遠?”
狄仁傑眉眼帶笑,似陷入了回憶:“不像嗎?我和承遠相遇時,差不多也是這般情形啊!”
如果趙既在這兒,肯定是要繃不住笑起來。狄仁傑這嘴是開過光的。
那是,確實像啊!一樣都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一樣是捏造了假身份進入官場,伺機行事,能不像嗎?
正在狄仁傑和李元芳二人竊竊私語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街道儘頭傳來,薛青麟到了!
堂上的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抬起,望向門外。
——
衙門之外,薛青麟高坐在馬上,其身旁數名凶神惡煞般的奴仆“哐哐”砸門。
“開門!快開門!”“把錦娘交出來!”“人都死了嗎?快滾出來迎接侯爺!”
然而,衙門之內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響傳出來。
惡奴回報道:“侯爺,他們怕了,把門栓上了!”
薛青麟已不耐煩至極,怒吼一聲:“他奶奶滴,現在知道害怕,晚了!把門給我砸開!”
那惡奴一驚,猶疑著低聲說道:“侯爺,這砸縣衙大門是不是有點……”
薛青麟怒目圓睜,打斷道:“怕什麼!叫你砸,你就砸!”
身後的打手、惡奴們見狀,一聲大吼,蜂擁上前,連砸帶踹。
“轟隆”一聲,縣衙大門後的門栓不堪重負,斷成兩截,大門被砸開了。
“倉啷”!薛青麟拔出鋼刀,心中怒極了,又想威嚇縣衙中的官吏,竟騎著馬跨過了公堂大門,衝向前去。
四周的惡奴見狀,連忙緊隨其後,口中喧囂不斷:“交出錦娘!”
然而薛青麟胯下這匹駿馬價值不菲,善能跨越,此時一躍之下竟衝進了大堂之中。
大堂之上,饒是林永忠已經見過惡奴杜二之囂張氣焰,此時也被薛青麟搞出的動靜嚇了一跳。
而薛青麟見公堂之上竟是陌生麵孔,心中不禁一沉,暗感不妙。
林永忠回過神來,猛地一拍驚堂木,“嗖”地一下站了起來,怒聲道:“好一個囂張跋扈的奸侯,竟敢帶領惡奴撞毀縣衙大門,公然騎馬闖入公堂!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
薛青麟此時哪裡還不明白中了林永忠的計策,連忙高叫道:“撤,快撤!”
就在此時,李元芳率張環、李朗等人指揮衙役迅速關閉了大門,形成了關門打狗之勢。
林永忠見圍住了薛青麟,一拍手中的驚堂木,大喝一聲:“薛青麟,你還不下馬,果真想造反不成?”
這一喝如同晴空霹靂,薛青麟胯下駿馬受驚,薛青麟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顛落馬背,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府上的惡奴們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林永忠目睹薛青麟這番狼狽模樣,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痛快。
薛青麟掙紮著站起,手忙腳亂地扶正了頭上的冠冕,神色驚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林永忠冷笑一聲:“本官是新任五平令,林永忠!”
薛青麟猛吃一驚:“什麼,你、你就是林永忠?!”
林永忠再度一拍驚堂木:“不錯,薛青麟,你身為侯爵,朝廷勳略,本應以身作則,遵紀守法,造福鄉梓。可誰想到,爾強凶霸道,禍亂一方,慫恿惡奴,殺人害命。”
“這還不算,今日竟然私率家甲殺進縣衙,公然作亂!真是罪大惡極,萬死難恕!本縣就要具折進京,參奏你造反作亂的大逆之罪!”
薛青麟一聽要告他謀反,當即慌了:“且慢!且慢,林縣令聽本侯一言!”
林永忠眉頭緊鎖,神色冷峻:“你還有何狡辯之詞?”
薛青麟不愧是水匪流氓出身,真拉得下臉來。
他竟腆著臉,對林永忠堆起笑容:“一切都是誤會,薛某今日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林縣令,還請林兄寬恕則個!日後薛某必有厚報!”
“呸!”林永忠啐了一口,“你這為非作歹的奸侯,早已惡貫滿盈,你這番說辭,留著去和三法司的官員說吧!”
薛青麟見林永忠不肯鬆口,又加碼道:“林縣令,給個麵子。不管你是要金銀珠寶,還是要美女佳人,或者是土地田產,您隨便說個數,包在薛某身上!”
“實在不然,林縣令若想在仕途上更進一步,薛某在朝中跟梁王殿下有些關係,也可助大人平步青雲啊!”
林永忠聞言,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薛青麟啊薛青麟!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厚顏無恥,貪婪狡詐!”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仇恨與鄙夷:“今日犯在本官手上,不僅不知悔改,反而企圖賄賂本官,那便是罪加一等!”
“公道自在人心,多行不義必自斃!本官豈會和你這等畜生同流合汙,無需多言,你的末日到了!”
薛青麟見林永忠軟硬不吃,不禁惱羞成怒:“林永忠,本侯念你新官上任,本想給你幾分薄麵!”
“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實話告訴你,你告我造反又怎樣,本侯還告你誣陷呢!誰看見本侯造反了?嗯?”
“是你?你?還是你?”薛青麟轉身,惡狠狠地掃視著縣衙中的一眾衙役。
然而,這些衙役們因懼怕薛青麟的淫威,此刻竟無人敢與他對視。
薛青麟見狀,立刻又得意起來,再次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嗎?你說本侯謀反,可有人能為你作證?”
林永忠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衙役們低頭裝死,不敢出聲。
終於,隱於幕後的狄仁傑此時聞聲而出:“你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了嗎?”薛青麟這才注意到這個身著平民服飾的老者,他不禁皺眉道:“你又是什麼人?”
堂下的惡奴有剛被李元芳毒打過的,連忙跑到薛青麟身邊密報:“侯爺,他們就是救走錦娘的人!”
薛青麟聽說狄仁傑救走了錦娘,心中一怒,可見狄仁傑氣勢非凡,吃一塹長一智,又不敢過於放肆了。
狄仁傑繼續冷笑著:“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你憑什麼在這裡耀武揚威,大放厥詞?”
“難道就憑你二十年前構陷黃國公一家,就憑你踩踏著李氏宗族的鮮血,坐上的這個齷齪的平南侯之位?”
薛青麟被說破了底細,驚恐地尖叫起來:“你、你、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
而堂上的林永忠聽狄仁傑說破此事,更是一陣詫異。
狄仁傑卻又發出一聲冷笑:“我是什麼人?你剛剛問誰看見你謀反,誰能為林縣令作證,我就是一個!”
“林縣令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似你這等窮凶極惡,寡廉鮮恥的畜生,人若不除,天必除之!”
薛青麟已能肯定這老者絕非一般人,可眼下退無可退,他也隻能色厲內荏,繼續強撐了:“哼,本侯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可本侯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們想告,那就去告好了!看看是你們告得下來,還是本侯告得下來!”
“我們走!”說著,薛青麟便想帶著惡仆們撤離。
“站住!你大鬨縣衙,就想這樣一走了之?”林永忠的聲音冷若冰霜。
薛青麟回過身來,搖頭晃腦地冷笑著:“你想怎樣?難不成想抓本侯?”
林永忠怒不可遏,正欲抽出簽筒中的令簽,下令拘捕,卻被身旁的狄仁傑擺手製止。
薛青麟一見狄仁傑的動作,心中得意更甚,剛要開口嘲諷,卻被狄仁傑打斷。
“把這一乾惡奴都拿下,送入大牢論罪!”狄仁傑指揮著李元芳和張環他們動起手來。
薛青麟初時還嚇了一跳,可聽說要捉拿這些惡仆,頓時笑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動手!”
然而,他的笑聲還未落下,便凝固在了臉上。
李元芳等人身手何其利落,眨眼間便將眾家丁的兵器全都下了。
縣衙大堂中是叮叮當當的兵器落地聲,家丁們還未及反應,緊接著便迎來了一頓猛烈的拳腳,哀嚎聲此起彼伏,眾人紛紛倒在了地上。
“還不動手!”林永忠也反應過來,“你們是想與這些惡奴同罪,一同造反了?”
衙役們目睹李元芳等人的雷霆手段,又聞林永忠此言,哪裡還敢有絲毫懈怠,連忙動手捉拿剩餘的惡仆。
薛青麟則被李元芳等人的淩厲氣勢嚇得呆若木雞,李元芳眼中怒火中燒,一步步逼近而來。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薛青麟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李元芳不屑地笑著:“哼,你也會害怕?”
薛青麟見爪牙已全部被打倒,實在無計可施,隻能耍起無賴:“你們……你們乾脆殺了我吧!”
狄仁傑踱到了薛青麟身前:“你的命自有天收!隻要你答應幾個條件,我們就放你回去!”
薛青麟一聽還有活命的機會,頓時精神一振:“什麼條件?”
狄仁傑對著林永忠使了個眼色,林永忠當即會意:“兩件事!第一,乃是錦娘之事,你要立刻寫下赦書,還錦娘自由之身,今後絕不能再欺淩侮辱,挾恨報複。”
薛青麟一驚,抬起頭來,猶豫著:“這……”
李元芳見薛青麟遲疑不決,當即怒目而視。
薛青麟一咬牙:“我答應,我答應。”
林永忠又拿起杜二的供狀:“再者,侯府管家杜二,當街草菅人命,後又膽敢毆打朝廷命官,其罪當誅,供狀在此,鐵證如山,本官要將他當堂判死!”
薛青麟一聽要處決杜二,頓時瞠目結舌,可是再看一旁虎視眈眈的李元芳,隻能咬牙答應下來:“應該,應該!”
林永忠一聲令下,聲如洪鐘:“將杜二押上堂來!”
隨即,那一胖一瘦兩名衙役押著杜二步入大堂。
杜二一見薛青麟,便拚命掙紮,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口中塞著一塊破布,隻能“嗚嗚”做聲。
薛青麟此刻更是自身難保,對杜二的反應隻能視而不見。
林永忠一擺手,厲聲喝道:“拖出去,斬立決!”
兩名衙役高聲答應著,將杜二拖出大堂。李元芳也一把揪起薛青麟的衣服,拽著他走了出去。
“哎哎,乾什麼?放開本侯,快放開本侯!”薛青麟拚命掙紮。
李元芳毫不留情地將他推到杜二麵前,兩名衙役見此情形,嚇得渾身一顫。
“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行刑!”林永忠跟了出來,厲聲催促。
胖瘦二人對視一眼,麵露苦笑,卻也隻能聽命行事,準備動手。
杜二口中“嗚嗚”作響,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薛青麟,眼中滿是恐懼與哀求。
可薛青麟實在愛莫能助,甚至不敢跟杜二對視,隻敢緊閉雙眼,渾身瑟瑟發抖。
鬼頭刀落下,杜二的頭顱落地,鮮血飛濺到了薛青麟臉上。
薛青麟臉上感到一陣冰涼,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目睹了杜二的慘狀。
他的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那溫熱的血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帶著杜二臨死前的恐懼與絕望,仿佛是他的催命書。
林永忠冷冷地看著薛青麟的情狀,嘴角微微顫抖:“給我把他扔出去!”
胖瘦二人再度對視一眼,苦笑連連,認命般架起來已經嚇成木偶的薛青麟,到底沒有敢扔,隻把他推了出去。
然而,縣衙外的圍觀群眾看到了這一幕,當即炸開了鍋。
遠在涼州的曾泰也有話說的:有老師踩一捧一,舉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