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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日子,黃宗江、蕭乾、黃苗子、葉嘉瑩……等文化界名流,都去看了天下第一樓,也都寫了文章。
“陳景潤先生也去了……”秘書把今天的報紙拿過來的時候,特意指給曹禺看,“也寫了文章。”
數學與話劇畢竟相隔太遠,曹禺也感興趣,這位蜚聲國內外的數學大家究竟怎麼樣看待人藝的戲,這位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數學大家怎麼樣看待天下第一樓。
“……我特彆感興趣的是這場大戲裡扮演大少爺的青年演員,他的京戲唱得真好,聽說他為這場大戲,苦練了幾個月的京戲,我都以為那是真的京劇演員……”
“我的不少老朋友也去看了這場戲,聽說有京劇表演藝術家紛紛到人藝打聽,這是哪來的好苗子……”
哦,曹禺先生想起來了,那個自己評論塌腰的年青演員。
他想見一見他了,“讓他過來?”秘書請示道。
“不必了,後麵再說吧。”曹禺先生又看一眼報紙,輕輕地放下。
……
付出努力,就會有回報。
今天,夏淳導演召開了一次階段性總結會,也布置了下一階段演出任務,天下第一樓這出戲要繼續演,初步定下要先演六十場。
連演六十場,在人藝曆史上也是了不起的。
趁著高興,夏導也協調院裡,一股腦地把大家的獎金和加班補貼都發了。
哦,這才是讓大家最高興的。
“小潯子,高興吧,當學生就有演出費拿,我們當時可沒有你的待遇。”幾個月相處下來,丁誌誠這人沒什麼心計,人也局氣,江潯感覺與他很對脾氣。
“我啊,就演了一場,五毛。”江潯笑著伸出五根手指。
“不是還有加班費嗎,還有排練的費用……”丁誌誠幫他算著,我看也得有四五十塊錢吧?
這麼多?
江潯不敢想,他一個月的生活費才十幾塊錢,“不會吧,一共排了幾個月啊……”
兩人來到的時候,新老演員個個一臉喜色,在本子上簽字、領錢、走人。
“看看,潯子能拿多少?”丁誌誠擠上前去,主動替江潯詢問著。
“江潯……”財會人員仔細地扒拉著名單,“院裡沒這個名字啊……”
“怎麼會沒這個名字呢,夏淳導演親自拍板的,”江潯沒急,丁誌誠先急了,“好好看看,是不是漏了?”
財會人員笑了,他看一眼江潯,這皇帝不急太監倒先急上了,“江潯是吧,中戲的,你的單子在這兒呢,你跟院裡的演員不在一塊。”
哦,多少錢?
丁誌誠與江潯幾乎同時湊過頭去。
“七十九塊五毛錢!”
怎麼這麼多?江潯都感覺不可思議。
“沒錯,”會計重新在算盤上劈裡啪啦撥了一遍,“排練補貼三十八塊五,加班補貼十塊五毛錢,演出費用五毛錢,獎金三十,一共是七十九塊五毛,不到八十,江潯你有五毛錢嗎,我給你八十整張……
有,有,有……
江潯就趕緊掏褲兜,把揉得皺巴巴的五毛錢遞給會計,換來八張嶄新的大團結,能把耳朵割破那種,江潯一時都舍不得折起來,就這樣拿在手裡扇著風。
這人民幣的味道,很好聞。
哦,丁誌誠總算也弄明白了。
院裡為了獎勵天下第一樓的演員,發了獎金。
獎金的發放也是有等級的,象林連坤、譚宗堯等台柱子,獎金是一百二十塊錢。
其他老演員,一百塊錢,楊立新等年輕演員中挑大梁的,是七十塊錢。
丁誌誠與吳剛都是五十塊錢,最低的當屬江潯,他沒在正式的戲裡演一角色,隻能拿最低一檔。
“潯子,這一下鳥槍換炮了,成了小財主了,請客吧。”丁誌誠高興地數著鈔票,高興地開著江潯的玩笑。
“走,門口的加州牛肉麵大王……”江潯倒是真的高興,這是重生以來自己的第一筆進項,值得跟丁哥一起慶祝。
“彆,彆……”丁誌誠一聽連連擺手,那地方,麵條一塊錢一碗,齁貴!
“潯子,你是少爺啊,這點錢對伱來講,小錢……”吳剛看著江潯手裡的八張票子,有意揶揄道。
他們在人藝的第一年,還敢想獎金?能吃飽飯就算不錯了。
“再說,您也不能愛錢,您得愛京戲啊,有了京戲,多少大洋都無所謂。”
這話讓人不愛聽,丁誌誠有心替江潯出頭,正巧夏淳導演過來,“劇裡是少爺,劇外就是普通人。普通人靠工資吃飯,靠勞動生活,演出就要有獎金,這就是我們的政策,小江還有一筆錢沒發。”
還有一筆?
夏淳導演不理會他們,直接對會計說,江潯還在道具車間幫忙,道具車間的師傅反響都不錯,於院長按照師傅們的標準,又給江潯加了六塊錢……
八十五塊五毛錢!
……
手裡有錢,心中不慌。
江潯很感謝夏淳導演,沒有夏導,自己進不來人藝。
他先是去買了兩包茉莉花茶,去了夏導家,可是夏導並沒有收下他的茶葉,反倒是又把自己的家裡的汽水讓他帶回兩瓶去,不過,夏導對江潯的到來很滿意,中午還特意留了他吃飯。
接著,他又到了蘇民家。
老師家裡已經熟門熟路,把茶葉放下他連門也沒進,他生怕老師不收,隻能匆匆而逃。
“江潯,昨天的茶葉是你放家門口的吧,連聲招呼都不打?到了飯點你連口飯都不吃?”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濮存晰也來了,他有時間就來旁聽,也算彌補沒有上過大學的遺憾。
被師兄識破,江潯也不尷尬,濮存晰卻要掏出錢來給他,他死活不收,濮存晰也感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樣不好,隻能把錢收回去,後麵再說。
“明天,我就要去上海了。”
哦?
“去上海拍電影,謝晉導演的電影,最後的貴族,白先勇的本子,對了,林青霞也要出演。”濮存晰笑道,他正是三十歲的年紀,身上同樣有種儒雅的氣息。
“那師哥,放假我去上海看你。”兜裡有了錢,江潯感覺說話底氣十足。
“行,我在上海等你,……潯子,院裡也正籌備去上海的演出呢……”濮存晰笑道,“這事兒你彆往外說,嗯,到時候我們上海見。”
兩人說得親熱,讓一眾同學分外眼熱。
“瞧,潯子跟蘇老師另一個兒子似的……”何冰趴在桌上,小眼睛卻瞟向窗外。
“你眼熱你也去演天下第一樓去,”江珊拉著陳小藝,“潯子,明天給你個任務唄……”
“啥任務?”江潯不明所以。
“明天到**城樓去玩,小藝還沒去過**城樓呢,你,給我們當保鏢,……請客。”江珊大大方方地笑道,眼睛又彎成兩道月牙。
在這之前,江潯也從廣播中得知,年初,**城樓就向普通民眾開放了。
在國人心目中,**是一份特彆的存在。
當三人起了個大早來到**城樓時,卻被工作人員告知,八點才會開放。
然而,讓江潯意外的是,門票點定價是內賓10元,外賓30元。
“十元啊!”江珊和陳小藝同時說道。
這個門票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可是天價,此時很多景點的門票都以分或者角為單位的。
以此時的工資水平,普通人一下子要拿出10元錢,確實比較艱難。
“走吧,聽說今天民族文化宮拍賣,說不定還能撿漏……”江珊正跟陳小藝商量著,冷不丁發現江潯不見了。
“在這呢……”江潯手裡高高地舉著三張票,“掐菜,小尾巴,說你們倆呢,你們到底進不進去啊……”
“得,少爺買票了。”江珊和陳小藝心裡都是一暖,她都在看著江潯,這個肯為她們花十元買一張票的同學。
站在**城樓上,滿眼全是紅紅的大燈籠,黃黃的燈籠穗子觸手可及。
看著眼前開闊的廣場,陳小藝一下哭了,她趴在江潯肩膀上,抽噎道,“江潯,我記你一輩子,是你第一次帶我到**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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