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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貼著天花板,入眼的便是和我平行睡在床上的小女孩。
這一眼,我感覺天都塌了。
我竟然脫離了女孩的身體。
幾番努力調整姿勢想重回小女孩身體,卻被一次次彈回。
直到小女孩睜眼,與我的目光對視上的那一刻,我接受現實,心虛地飄了出去。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上了小女孩的身,但明顯我剛才的舉動就是想霸占彆人的身體,簡直不可取。
熟門熟路,我飄到了次臥。
穿過門板,我看到了一大早正在給我屍體洗臉的季臨霆,以及在一旁戴著口罩苦口婆心勸說的喬芷纖。
“臨霆,你彆擔心,姐姐估計就是生我們的氣才不肯醒來的,要不我找爸媽和哥哥過來勸勸?”
季臨霆目光定定地望著床上麵色土灰難看至極的我,語氣猶疑,“這都兩天了,你說她能無限複活,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爸媽也騙你不成?”
喬芷纖從後背摟住季臨霆的脖子,繼續信口雌黃,“你不知道她小時候經常偷偷跑去外麵,七歲那年失蹤了一個月全身是血地回來,把我爸媽都嚇壞了,結果身上卻是一點傷都沒有。”
“爸媽氣壞了兩人一起打她,還是我替她攔著挨打,他們才放過她的。”
“還有那次她仗著自己死不了推我下懸崖,後來不也沒事複活了,就連當時在她肚子裡的季星最後不也沒事,這你不是也知道。”
她說得一臉委屈,做足了當姐姐大度的模樣,還適時流下了幾滴淚,大顆大顆砸在季臨霆頸窩處。
季臨霆竟聽進去了,也信了她的鬼話,完全將她欺騙他找人虐殺我,並讓他在不知情下親手將我開膛破肚的曆曆罪行忘得一乾二淨。
似我曾經真的做過那些十惡不赦的事,活該被人殘忍殺害。
他將手中的毛巾扔下,一把就將身後的女人扯到身前。
他一手攬著她的腰肢,一手捧著那張有七分像我的臉一臉心疼,“我知道從小到大你受委屈了,都怪喬初願仗著自己死不了,一直拿生命開玩笑害你。”
我飄在一旁,冷眼看著喬芷纖詆毀我,看季臨霆不去查證就相信彆人的話,心底冰涼一片。
明明七歲那年,我是為了保護喬芷纖不被人販子拐走,才落入人販子手中,受儘了折磨才回的家。
她卻說是我偷偷帶她跑出去玩,為了吃糖還將她賣給人販子,結果她機靈逃回來了,而我卻自食惡果被人販子抓走。
後來我回家,她更是捏造了我能複活這種無稽之談的假話。
但不知為何父母和哥哥全都相信她的話。
再加上當時不知是年幼還是受驚過度的原因,我確實記不起被拐那一個月發生的事。
我更無法解釋明明身上衣服都是血,為何我卻能安然無事地回來?
所以我沒有去辯駁他們認為我死不了的觀點。
可也正是如此,全家人從最開始借口喬芷纖有心臟病的偏心,到後來明目張膽地偏心。
因為他們覺得我反正都死不了,怎麼對待我也無所謂。
他們會在全家人出遊旅行遭遇海嘯時,不管不顧拋下年幼的我,他們則一家四口逃離。
也會在家裡遭遇火災時,父母會毫不猶豫將我第一個拋下五層高樓,隻為實驗我能不能掉到雨棚上,從而幫助他們另外一雙兒女順利逃脫。
每一次事後我要是表現出情緒,他們就一臉冷漠自私,怒斥我反正死不了。
最後再在喬芷纖甜甜的撒嬌安撫中,將我視做無理取鬨的怪物關進地下室收場。
甚至到後來,我也被他們的言論洗腦,認為我就是不會死的怪物。
可直到我被喬芷纖設計推下懸崖,我躺在崖底感受著五臟六腑移位般的劇痛,回想她掛在懸崖邊的樹杈上朝跌下懸崖的我惡劣一笑的模樣,那一刻,我才徹底清醒。
有一些人的惡是天生的,無論你多委曲求全,她依舊要不擇手段將你毀滅。
就像此時此刻,喬芷纖依舊用溫婉的外表偽裝,說出一個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但季臨霆卻盲目地相信了她。
可是很久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他愛我入骨,當他得知我墜崖趕來,看到我被挖去心臟的殘破身體時,他並不相信我家人說我能複活的鬼話,雙目猩紅舉著手術刀就要衝去病房將喬芷纖胸腔內的心臟取出。
他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被他的醫生同事們壓製在走廊上,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後來,他背起我微微隆起肚子的屍體,一步一叩首爬上靈願山,祈求上天真的能讓我複活。
那天,他的膝蓋上跪滿了鮮血,眼裡流淌下來的也是一行行血淚,順著滂沱的雨水,染著猩紅一路蜿蜒向下。
我的魂魄就這麼著急地從他身體裡一遍遍穿過,卻無可奈何。
他一遍遍呼喚我的名字,執著地一遍遍祈求願用他永生永世不入輪回換我一次複活重生。
整個黑洞洞的山穀都回蕩著他悲戚的祈求聲。
他說要我回來同他過生日,要和我生一個漂亮的女兒,要和我白頭偕老共度這僅有的一生。
最後,他幾乎在背著我爬到山頂上的那一刻,就暈了過去。
大雨停歇,原本黑漆漆的山頂上卻亮如白晝。
最後一滴雨滴砸在神像上時,我感覺時間靜止,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一場詭異的時空中。
那一瞬,靈魂歸位。
我趴在季臨霆寬厚的肩膀上,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淚流滿麵,什麼叫感動。
所以後來,即便他蘇醒後記得所有的事情,卻唯獨忘了我,疏遠我,我也義無反顧地奔向他,為了他放棄一切。
直到現在他殺了我挖了我的肝,看著眼前過去我愛慘的男人摟著喬芷纖抱怨我不懂事的樣子,我依舊心如刀絞。
他神色複雜地盯著我的屍體,語氣裡滿是落寞,“她死不了,為什麼要留在緬北整整三年,不回來看我和孩子?既然回來了,又為什麼這麼不懂事,非要和我鬨?”
季臨霆想起那日我被鄰居們拖拽著暴打的可憐模樣,心口陣陣發痛。
他認為,要不是我不分時機就跑去鬨,壓根不會被鄰居捧到巷子,也就壓根不會發生後麵的那些事。
他認為我就是仗著自己死不了,胡作非為!
況且他不覺得他再婚有什麼錯。
一個男人帶著個孩子有多不容易,找最不會苛待孩子的大姨子有什麼錯?
可她卻非要鬨,非要逼他動手。
原本他就一肚子疑惑,為什麼明明她可以假死逃生,卻拋夫棄子三年?
直到昨夜喬芷纖同他說起她在緬北再婚的事,他就對喬初願愈發不滿起來。
喬芷纖看出他眼裡對我的怨怪,嬌笑一聲,紅唇落在他的喉結上,繼續挑撥離間,“姐姐她就是占有欲強,要是知道她的親兒子喜歡我不喜歡她,她都不知會怎麼怪星星呢,還有南南……”
她欲言又止,點到為止。
但其中的意味很明顯。
暗示我要是複活歸來,肯定會磋磨他的一雙兒女。
她雖然知道我無法再複活,但也巴不得立馬將我火化了眼不見心不煩。
喬芷纖目不轉睛觀察著季臨霆猶疑不定的神色,終是咬了咬牙,說出了她認為他絕對會答應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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