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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飽含著的寒意還侵蝕人的骨頭得緊。
西子湖邊的春梅開了,在天寒地凍裡,花枝上冒出那一點點的嫣紅,煽情得像剛迎來成熟的少女的春心,在早春的風裡來回晃蕩。
岑嫵誤打誤撞的接了個活,在西城一個國際車展上當三天車模。
這個活她沒通過任何圈內經紀人接觸,是她自己在網上隨便找的。
在一個頗具業內權威的賽車愛好者論壇上,有人很恣意的發帖
【西城春季車展缺車模站台了。趕緊來個小仙女,要求敬業,事少,身材好,臉蛋俏,絕對不gh。一天站完台,就結一天的賬,包食宿。待遇電聊,聯係方式如下……】
岑嫵當下就照這個聯係方式撥了過去,很想接這個活。
因為快開學了,她的大學學費還沒著落。
電話沒多久就通了,岑嫵軟軟的喂了一聲。
隻是這柔甜呢噥的一聲“喂”,透過聽筒傳去,就像是施展了什麼神奇魔法,讓她瞬間變成了被對方期待的人。
對方聽見女生那聲怯怯的軟嗔,有些欣喜的問“姑娘多大?哪兒人,之前有做過這行的經曆嗎?身材三圍多少,方便的話先發個遮臉的照片來看看。”
這人是個男的,說話的聲音聽著挺年輕,語調極為爽快,一聽就知道他不是個拖泥帶水的性格。
才一接觸就問女孩子三圍,好像很不禮貌。
可是,人家找國際車展上站台的車模呢,不問三圍,難道問三觀嗎。
岑嫵用不驚不乍的口吻緩緩回答“今年二十一,杭城人,之前做過,照片還有三圍,我馬上在短信上發給你,合適的話,儘快告訴我個準信,我提前過來。”
“唉,好,我們這個車展的待遇是這樣的,你看你能不能接受。”男人說了一個不太差的數字。
“嗯,可以。”岑嫵答應了。
她心裡想的全是要開學了,找個她能接受的來錢快的兼職,這件事對她來說最是急迫。
沒過幾分鐘,這個年輕男人火急火燎的給岑嫵撥過來,他已經看完岑嫵在短信上發給她的照片,如同是見了墜落凡間的仙女,冰肌玉骨,柳腰花態。
“我滴個娘嘞,你要是真來,我一天給你三千。”適才在電話裡說的待遇是一天一千五。
男人是被岑嫵的身材給驚豔到了,車模他見得多了,真的沒有一個能讓他隻看照片就把心提到嗓子眼的。
“我不是專業的。你期待彆太高。”岑嫵率先提醒,其實她還在上大學,並不是一個專業的女模特。隻有缺錢的時候她才願意出去拋頭露麵,掙點快錢。
“沒事,隻要你肯來,經銷商的車都會多賣幾輛出去。我把車展地址跟住宿點發給你,到了你就告訴他們說,你是我肖寄找的人。回頭你把我微信加上,就這個電話號碼。對了,把你身份證發我一下。”
岑嫵掛掉電話,就把這個叫肖寄的人加上了。
他的頭像就是他站在一輛大紅色的布加迪veyrn跑車邊的照片。
人長得挺帥的,一張劍眉星目的臉,肩寬腿長,氣質矜貴,一看就是個有錢有閒還有身份背景的公子哥。
這些人經常紮根在網上的賽車論壇裡,或是聊車,或是約比賽,或是泡妹,或是談生意,或是就單純為了掛在那兒殺時間。
岑嫵在網上搜了搜肖寄的名字,立刻就知道他不是個騙子。
因為西城的這個車展,就是他家裡的國際進出口汽車經銷公司承辦的。
西城肖寄肖公子,車技好,家境好,樣貌好,甚至,連學曆都是美國耶魯大學商學院學士。
岑嫵沒想到自己在網上隨便在一個賽車論壇找個兼職,都能遇到有錢公子爺。
不過,其實她不太喜歡有錢公子爺。
對她來說,這也算不上是一場豔遇。
加上肖寄的微信,說完應該說的話,她便再也沒有聯係肖寄。
*
把去西城做兼職的事都聯係好之後,岑嫵出房間收衣服,要準備出發的行李。
客廳裡擺著過年還沒吃完的糖果跟甜橘,沙發跟電視櫃都收拾得一層不染。
她小姨馮燕珍跟人坐在東邊一隅的機麻桌上搓麻將,都是跟馮燕珍年歲差不多的中年婦女,在逼仄的市井裡呆久了,嘴碎得很,一見岑嫵便嘖嘖嘖的喊起來。
“嘖,燕珍,你這侄女怎麼眨眼就這麼大了,當初從理縣跟你搬來的時候才十八吧?”
“嘖,現在上大幾了?我記得明年是不是要大學畢業了?”
“嘖,交男朋友沒有的呀?她怎麼長得這麼好看。那皮膚水嫩得哦,像豆腐。”
“那裡像豆腐了,像牛奶,白。”
“啊喲,到底是牛奶還是豆腐更白?”
“那雙眼睛也水靈,身材還好,像他們說的胸大腰細腿長,比例好得嘞,適合去做模特兒。”
幾個中年太太搓著麻將,本來已經聊得沒得聊了,見到岑嫵出房間來,又有得聊了,一時之間話題全都圍繞著岑嫵展開。
“我們嫵嫵現在上大三下學期了,在杭大學藝術設計。”馮燕珍看著自己手裡的麻將牌,興致缺缺的聊起她這個侄女,不太喜歡麻友誇自己侄女漂亮,身材好。
要是誇她讀書成績好,人聰明什麼的,馮燕珍肯定愛聽。
馮燕珍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岑嫵從十八歲跟著她長大,到現在,已經三年了,馮燕珍自己有個獨生兒子,比岑嫵小四歲,現在在上高三。
當初馮燕珍不想收養岑嫵,是馮燕珍的母親,也就是岑嫵的外婆吳槿,非要她攬下這個責任,說岑嫵無父無母,慘得很,她這個做小姨的要是照顧岑嫵長大,將來岑嫵進社會有出息了,肯定會好好報答她。
馮燕珍心軟,拗不過老太太這番說辭,於是讓岑嫵進了她的家門。
老太太說得嚴重了,岑嫵其實有父有母,隻不過岑嫵是個不被他們承認的私生女罷了。
要是真的把她認回去,馮燕珍這陋室蓬蓽,真的還不配收容岑嫵這種千金大小姐。
當時的馮燕珍心想幫人照看孩子,隻不過是添一雙筷子的事,可是,後來才懂,哪裡那麼簡單。
這麼一照看,就看了三年之久。岑嫵跟著小姨過日子,從青澀少女變成了窈窕姑娘。
時間還真是穿過人指尖的風,嗖嗖嗖的幾下就滑過去了。
一眨眼,岑嫵這都是馬上要上大三下學期了。接下來,畢業,找對象,工作什麼的人生大事,都得馮燕珍幫她操心。
“學藝術設計好啊。”坐在馮燕珍的李太太客套的評價,“嫵嫵長得這麼漂亮,要是畢業後做服裝什麼的,自己就能當衣架子展示。”
“漂亮有什麼好呀,朱顏辭鏡聽過沒?”五官平淡,皺紋攀臉的馮燕珍說。她終於不耐這些見識淺顯的中年太太隻拿岑嫵的顏值說事。
她那個姐姐,馮妍玲就是太漂亮了,才讓岑嫵生下來連個千金小姐的名分都沒有。
“哎喲,燕珍你這麼說,小心岑嫵聽了生氣。”
“我們嫵嫵,大度著呢,她關心的事,可不是你們這些大媽念叨的這個,哎呀,三萬,胡了!”馮燕珍把牌一倒,龍七對做成了,“給錢,給錢。真開心!”
她們圍著一張牌桌說話的時候,岑嫵一直站在陽台上收衣服,將這些閒言碎語全都聽進了耳朵裡。
站在露台陽台上久了,手被早春的冷空氣凍得有些冰涼。
她很快回了房間,將簡單的行李條理分明的裝在一個薄荷綠的拉杆行李箱裡。
*
立春過去,西城的夜裡反而氣溫更低,空氣乾燥,寒風呼嘯。
賓館靠著古城牆,晚上有靜好的銀白月光照進房間窗戶來。
住宿條件是兩人一間。
從杭城奔來的岑嫵坐的火車晚上才到,找到肖寄給她發的地址,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她匆忙去衛生間洗漱,準備出來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小姨馮燕珍,有些著急的問道“嫵嫵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過兩天不是要開學了嗎,你怎麼還東跑西跑的?”
馮燕珍說著打了個哈欠,剛打完一場夜麻將,準備睡覺,路過岑嫵房間發現她人不在,這才想起小姑娘好像今天一大早就沒在家裡了,立刻給她打來電話,詢問她跑去哪裡了。
“我出門做一個兼職。”岑嫵回答,“三天後我會直接去學校報到。”
“哦,要開學了,對了,這學期學費多少?你把學校的繳費賬號發給我,我明天就轉。”馮燕珍聽岑嫵去做兼職,心裡暗歎這孩子永遠都這麼乖巧懂事,不好意思找馮燕珍要學費,就自己跑去做兼職。
“小姨,不用了,我自己這兒已經有了。”岑嫵說。
這是這趟來西城的目的,把新學期的學費給掙上,她都過二十歲了,再讓馮燕珍為她花錢,她心裡會過意不去。
“你哪裡來的錢?”馮燕珍有些擔心,猝然想起前兩日打麻將時,一群麻友大媽誇岑嫵長得好看,身材好,適合做模特。
“我做兼職。”岑嫵怯怯的回答。
“什麼兼職?”馮燕珍話音一轉,有些嚴厲。
“正規的。”岑嫵柔聲強調。
“你彆……”馮燕珍欲言又止,最後算了,隻說,“你外婆給你做了新的裙子,說新學期來了讓你好穿,今天送過來了,我不知道你走了,明天我給你寄到學校裡去。”
“好。”岑嫵答應,“小姨晚安。彆擔心,我真的按時去學校報到。”
“嗯,乖乖的,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馮燕珍口氣鬆了,語調還是摻著擔心。
可是畢竟不是親生的,管多了顯得她無理取鬨,管少了顯得她冷漠無情。
最後,馮燕珍隻能讓岑嫵出門在外好好照顧自己。
她長得太漂亮,馮燕珍怕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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