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抵達之後,除了順國之外的所有大明藩國君主,已經全部抵達順天府了。
這件事情作為一則消息,很快就在藩國君主中傳開了。
最終的期限還沒到,順天府的藩國君主們在日常娛樂消遣的同時,也都在猜測這個大明順王李策淩到底會不會來。
同時大家也都在討論,如果李策淩真的不來了,大明皇帝會怎麼做,會不會馬上去滅了李策淩。
以至於有人已經私下裡開了盤子,眾多藩國君主和隨行人員已經開始下注了。
拿破侖聽著這些消息,也終於確認皇帝為什麼要問自己那些問題了,怎麼以最低的成本和最快的速度征服俄國。
大明的下一場戰爭,要同時解決俄國、順國、奧斯曼三國。
大明本土主力可能會用來對付順國,俄國和奧斯曼應該就會交給自己這些藩國了。
這場戰爭結束,大明將真正統一天下,全世界的整個天下。
雖然肯定還剩餘幾個零散的國家,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沒有選擇了,隻能選擇加入大明或者被全世界孤立。
拿破侖滿懷著感慨,繼續體驗世界之都的生活,天工十六年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到了十二月初的時候,順國的使團來了。
不過李策淩本人沒有來順天府,而是安排了一個所謂的“國相”過來。
李策淩的國相到了大明鴻臚寺,向鴻臚寺的官員聲稱,順王李策淩年老,體弱多病,沒有辦法遠行。
如果是一般的藩國,如果是普通的事務,鴻臚寺自己就處理了。
但是順國情況特殊,這次朝拜也是皇帝特彆要求的,特彆點名要所有藩國君主都來的。
鴻臚寺據實向皇帝上報了順國的情況。
朱簡烜看完沒有多少意外,也沒有親自接見順國的這個國相,對方多半隻是個棄子。
朱簡烜安排了大學士汪廷珍代表自己去向順國國相傳話。
在鴻臚寺的大堂上,汪廷珍站在中間側麵的位置,表情嚴肅的對順國國相說:
“李策淩是快要薨了嗎?這一年的時間都沒有養好身體?要不要大明安排醫生去給他看看?”
順國國相低眉順眼的拱手說:
“回大人,順王殿下主要是年老,往日舊疾積累並發,非藥石可醫了。”
汪廷珍繼續說:
“聖上特命所有藩國君主入京朝拜,若順王李策淩本人時日無多,也應當派遣子嗣代替其前來朝拜君上。
“李策淩本人不至,又不遣子嗣代勞,這是怠慢皇命,有大不敬之嫌。”
大不敬的內容很多,主要是對待皇帝的物品、命令、使者不夠尊重,不夠重視,在皇帝直接使用的東西上搞出了紕漏。
順國相聽到這個指控就直接跪下了:
“大人明鑒,順王殿下絕無此意,隻是路途實在遙遠,順王本人您老體衰,也需要子嗣在身邊照看。”
汪廷珍知道對方就是胡扯,也就不跟他繼續廢話了。
汪廷珍這次主動轉向堂上,向著皇帝的方向虛空拱手行禮,然後再次轉向順國國相說:
“聖上口諭,著順王李策淩及所有子嗣,於天工十七年六月一日前抵京朝拜。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火化了要見灰。
“自即日起,直至李策淩抵京之時,斷絕順國的封貢往來。
“天下所有官民商販,一律不得與順國有任何貿易往來,否則以欺君謀反論處。”
順國相在來大明本土之前,就對大明皇帝的憤怒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但沒想到大明皇帝最終給的命令是這樣的。
沒有直接宣戰,而是先拿起了非常傳統的方案——“斷貢”
這會讓順國非常難受。
以至於李策淩可能都要再次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真的徹底與大明為敵了。
順國一直是大明名義上的藩屬國,與大明的貿易沒有真正斷絕過。
大明的手工業全麵發展,在朱簡烜引導下開始全麵工業化的時間,正是順國真正全麵征服印度的時間。
順國摧毀印度的基層統治體係的時候,印度原本頗為發達的手工業體係也被同時摧毀了。
順國按照神洲的方式重建了印度的統治體係,但卻沒有重建手工業體係。
因為大明的廉價工業品已經在這個過程中占據了市場。
順國當時還沒有貿易保護的概念。
大明出口的鋼鐵材料和製品,質量遠遠超過了鐵匠手工鍛打出來的,關鍵是價格還要更低。
所以順國征服印度期間,為了更快的獲得更多的武器,直接用了大明來的鋼鐵。
在古典時代頗為強悍的印度鋼鐵手工業直接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隻要大明工業化涉及到的產業,印度地區對應的手工業都基本消失了。
印度本地普通人幾乎變成了純粹的農民,單純的以耕種糧食和經濟作物為生。
生活所需的其他產品,高度依賴於大明的輸出。
李策淩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已經意識到如果自己與大明翻臉,那自己在印度的統治都會出大問題。
所以李策淩前些年就已經開始嘗試學習大明搞工業化了。
準備偷師大明,研製蒸汽機,搞明式的大型鋼鐵廠、紡織廠、麵粉廠、軍工廠。
但是李策淩很快就發現,單純依靠印度的工匠,複現不了大明的工廠。
就算是直接挖大明的工匠,也建不成大明的工廠。
也許隻有大明手把手的教導,直接拿出大明的工業機器,為印度建立一整個工業體係才行。
但大明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隻出口工業產成品,卻嚴禁出口機器。
曆史上的英國人,在本土工業化的早期也是這樣做的。
英國當時完全壟斷了往複式通用蒸汽機的技術,當時走私蒸汽機最高可以判處死刑。
等到英國的工業化基本完成,關鍵是歐洲其他國家的工業化開始,大家都有了蒸汽機之後,才開始放開出口限製。
資本主義世界隨後進入了自由資本主義時代。
歐美的多個工業國家,大量的民間私營廠商充分競爭,當時隻要有足夠的利潤,任何產品都可以出售。
十九世紀後期到二十世紀初,當時最頂級戰列艦都可以直接出售。
客戶隻要能拿的出錢,歐洲的造船廠可以直接定製主力軍,可以造的比他們本國海軍用的軍艦還要好。
相當於任何國家都可以向美國訂購福特級航母,還可以根據喜好搞定製設計。
就是在那個時代,導師們做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資本家為了利潤能夠出賣絞死他們的絞索”。
那個時代也是後發國家借助外部力量完成工業化的最佳時機。
曆史上的清國和日本就是那個時候上的車,他們當時都直接買到了鋼鐵、槍炮、戰艦生產線。
到了二十世紀初,世界進入帝國主義時代,也就是壟斷資本主義時代的時候,資本家的經營策略再次發生了變化。
開始構建專利壁壘排斥競爭對手,並購壟斷市場之後攫取超額利潤。
現在朱簡烜領導的大明,可能會直接跳過自由資本主義時代,從早期資本主義時代直接跳到帝國主義時代。
貿易製裁的手段都直接拿出來了。
朱簡烜根本就不給其他後發國家通過自由市場完成工業化的機會。
想搞工業化隻能跟著大明走,配合大明的需求去搞,比如波蘭目前已經有了一個入門的機會。
口服心不服的順國顯然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順國的所謂國相知道這件事情非常嚴重,所以下意識的想要繼續辯解一下。
但是汪廷珍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了,直接讓人把順國相趕了出去,並讓鴻臚寺安排人送他儘快離開。
天工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朱簡烜在舊皇城的奉天殿舉行朝會。
在傳統的神洲文化中,冬至是非常重要的節氣,曾經長期作為一年的起始點,按例要舉行大朝會。
今年除了本來就有的宗室親王、郡王、勳貴,內閣大學士、樞密使、各部侍郎,又加上了藩國君主,一起到場參加。
朱簡烜換上了最正式的皇帝冕服升座,現場所有人一起向皇帝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禮。
十二月二十四日,朱簡烜正式遷入新皇城居住。
脫離舊皇城的木質建築群,搬進了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新房子,火災隱患直接下降一個數量級,朱簡烜也是真的滿足和高興。
朱簡烜穿上皇帝的常服,在新皇城的正殿大宮殿升座,再次接受大明高層的朝拜,算是慶喬遷之喜。
禮畢,朱簡烜宣布在大殿賜宴,算是讓大家跟著一起吃搬家後的第一頓飯。
這種大朝會一個月搞了兩次,後麵一個月還有兩次,朝廷的禮儀官員在這個冬天會特彆的忙碌。
宴會結束之後,朱簡烜就下旨給普通官員放假了,大明朝廷正式停擺。
朱簡烜也去了環境更舒適的新皇城西宮休息。
朱簡烜放出去實訓的四個兒子,按照普通官員的標準放假後,馬上各自乘車往京師趕。
十二月二十八日,四個皇子全部回到順天府,一起進宮向皇帝老爹報告。
朱簡烜背著手站在他們麵前,首先打量了他們的形象。
四個人都比去年的時候更加粗糙了一些,特彆是老大朱靖坤變得黝黑而且粗壯。
四個人的精神狀態不太一樣,有兩個人看上去頗為疲憊,老大和老三的精神狀態似乎比當初更好了。
可以看出他們對基層工作的適應能力是有很大差距的。
朱簡烜觀察完了四個孩子的大致情況,然後才似乎非常隨意的問他們:
“在地方上乾了一年了,你們都有什麼想法?”
四個人對望了一眼,還是老大最先開口:
“稟父皇,兒臣覺得,地方上的事情乍看上去簡單,實際了解之後就又覺得牽扯眾多,似乎異常的複雜。
“無論什麼事情,都會牽扯到多個村民,都會影響到到底原有官員的職責。
“但是真正想通了之後,就能發現本質上也不複雜。
“歸根結底還是利益分配問題,底層普通百姓想要獲得利益非常有限,他們其實非常容易滿足。
“隻要朝廷能讓百姓都得到好處,什麼事情都好辦。
“朝廷隻要持續不斷地開荒和建設,就能給百姓們創造更多的利益。”
朱簡烜聽了之後沒有直接評價,而是繼續問其他人的想法。
這次是老三開口了:
“父皇,我覺得這基層事務的關鍵是基層的官員……
“朝廷在縣衙一下,在坊、市、廠、鄉、鎮設置的基層衙門,與更多的基層百姓長期直接接觸。
“他們在百姓中的形象就是朝廷的形象。
“但是在兒臣看來,這些基層衙門的人員們,絕大部分都有很大的問題。
“要麼心高氣傲,自以為受到了打壓,所以鬱鬱不得誌。
“要麼不乾實事,挖空了心思往上鑽營。
“要麼是就是在混日子,對自己的工作本身並沒有什麼興趣。
“幾乎沒有官吏願意主動為百姓解決事情。
“可能是因為,這些官員還沒有適應變化,接受不了類似以往吏員、書辦、典吏的身份。
“所以兒臣覺得,基層的衙門組建不能著急,可以稍微放緩一下。”
朱簡烜聽罷也沒有直接回應,繼續問其他人。
另外兩個皇子也各自闡述了自己在地方上的感悟。
朱簡烜全部聽完之後,才開始評價他們的感想:
“首先是老大,你實訓的地方是東北的逆流閘對吧?”
朱靖坤馬上點頭:
“是的父皇。”
朱簡烜順著他的回答提醒:
“東北內陸地區的移民,基本都是從外地遷過去的。
“都是本來已經幾乎沒有土地,應該說是完全一無所有的百姓,以軍屯衛所的形式集體安置過去的。
“他們是從一無所有變成了擁有大量土地,能夠吃飽穿暖還能休閒娛樂了,自然容易滿足。
“再加上這個集中遷徙的過程中,完全打亂了原有的村鎮宗族體係。
“到了東北之後,他們之間都是陌生人。
“當地官員麵對的都是單個孤立家庭,而不是一個村子同族的幾百個人。
“所以軍屯衛所的移民是相對容易管理的。
“軍屯衛所的早期軍官,知識水平和能力都比較高,因為軍屯衛畢竟是正二品的機構。
“而地方基層上新建的坊市廠鄉鎮不過是正八品的機構。
“特彆是鄉鎮地區,一個村子幾乎都是一家人,村裡麵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往往願意自己解決,而不希望找官府。
“官府想要安排什麼事情,都要同時跟他們幾百個人一起協商。
“這個工作難度就大了。
“所以老三的感受與老大相差甚遠,一個覺得地方上基本沒什麼問題,一個覺得基層機構沒有什麼用處。
“你們兩個的感受都是不全麵的。
“等你們在地方上適應了環境,下一階段我會讓你們幾個交換曆練地區。
“老大你去中原的熟地,老三去邊境的新開墾地區。
“老二去內陸地區,老四去沿海地區。
“在不同的環境中學習和曆練,熟悉不同地方的基層的事務特征。”
幾個皇子聽著老爹的教訓都有點茫然。
這等於是沒有直接評價他們此前感悟的對錯,隻是提前提醒了他們後續繼續曆練的方案。
交換地區曆練的安排真的讓人無話可說。
自己在一個地方辛苦兩年,好不容易適應了一個地方的社火環境,馬上就要去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重新開始。
換地方的速度比普通官員還要快。
如果有的選擇的話,他們當然不想這麼乾。
但老爹的安排也非常有道理,他們都是奔著皇位繼承人去的,皇帝是想要治理整個天下的。
他們的眼光當然不能局限在一個地方,那樣理論上沒資格當皇帝。
隻不過,以往的皇帝,彆說到不同地方曆練了,可能連宮門都沒怎麼出過,不也當皇帝了嗎……
但是抱怨隻能放在心中,表麵上都是老老實實的躬身領命: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