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狂徒是個純粹的武癡，像他這樣的人，對死亡從不畏懼，他隻怕到死也未能遇上擊敗自己的武功。
在今日之前，他隻以為世界上唯有蕭秋水能夠稱得上是自己的對手，其餘縱然關七和李沉舟之流，雖已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高手，但想要擊敗他還遠遠不足。
但現在看來，自己往後的對手名單裡，要多加一個人的名字了。
“很久沒嘗到痛的滋味了，哈哈哈……”
燕狂徒狂笑數聲，忽地又盯著路平問出一個問題：“小子，你今年什麼歲數？”
“剛滿二十！”
路平如實回答。
“剛滿二十？真是活見鬼！”
“我還以為你和姓蕭一樣駐顏有術呢……”
“老子就算從娘胎裡開始練，二十歲的時候也沒這份功力啊！”
燕狂徒大喝一聲，欺身再攻。
他的攻勢如怒潮咆哮，一浪接一浪，掌勁之猛，令人咂舌。
遠處隻剩不足二十人的圍觀者，在終於看清對戰的具體情況之後，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恍如攻擊臨身，頓覺難以喘息。
這一刻，他們心中不由得湧現出了‘還不如剛才看不到更好’的想法。
然而近在咫尺，親身麵臨攻擊的路平，狀況卻這些人全然不同。
神情平靜如水，狀似雲淡風輕。
拳出、掌回、肘擊、腿勾，目標直指燕狂徒的腦袋、肩臂、胸背、腰腹。
燕狂徒雖感受到路平招式之凶狠，卻敏銳地看出其中少了一些味道，頓時大為不爽。
“小娃兒，和老子對決還壓抑戰意做什麼？看不起老子嗎？！”
兩人以快打快，以力碰力，每一招都風馳電掣，每一式都重若千鈞。
路平輕笑：“我並非看不起你，隻是方才已說過，要等你出全力呀！”
“嘿！既然小娃兒急著找死，老夫也隻好成全你了！”
一道重擊，燕狂徒身形爆退。
下一刻，戰場之上驟現蜂鳴。
圍觀眾人頓感疑惑：“這時節、這地界、這情形，哪來的蜜蜂啊？”
但很快，他們就不再疑惑了，因為他們已經看見了蜂鳴聲的源頭。
湧入戰場的當然不是什麼找死的蜜蜂，而是一柄劍！
九天之上，雲層受氣息影響而湧動，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隨即，在那個巨大漩渦的中間，一柄巨大的黑色氣劍，穿雲破曉而來！
仿佛在看不見儘頭的蒼穹之上，有天神持劍劈落，要對此間的江湖人進行懲罰。
劍氣伴隨著潑墨濃雲壓下，一時仿佛酆都鬼蜮、陰曹地府降臨人間，方圓數十裡地同感震撼。
殺意之濃鬱，連遠在百丈開外的李沉舟等人，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沒想到老匹夫的實力竟然到了這種境界……”
“麵對這樣的招式，真的有人能夠存活下來嗎？”
眾人紛紛麵露駭然，為路平的安全捏一把汗。
嗡嗡嗡……
黑色劍氣從天而降，然而路平卻不閃不避，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
目光中，帶著七分好奇，三分認真，靜靜打量這一柄朝自己麵門直撲而來的黑色氣劍。
“這就是……”
先天無相指劍的最高境界——破體無形劍氣！
“如何？！”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破體無形劍氣’！”
不遠處，燕狂徒大叫起來。
“老夫已將其用出來了，接下來該你用出全力了吧？”
“小娃兒要是有什麼隱藏的絕招，最好快點用出來，否則要是先擋不住劍氣死掉，那就太可惜了！”
‘無相指劍’是‘先天無相劍譜’基礎，而‘破體無形劍氣’則是這門劍譜的絕招。
這絕招凝聚的劍氣，雖肉眼可辨，卻並無實體。
蓋因它的真麵目，是一柄以屍氣催動，以精神駕馭的死靈之劍！
昔年，燕狂徒是在驅逐韃虜之時，於戰場上殺戮無數賊軍，才最終得以領悟其中奧妙，但當時他想要驅動這柄劍，還需要借助大量的屍氣。
然而時過境遷，燕狂徒在這門武學上又有所突破，終於達到了不需要借助屍氣也可以催動的境界。
如今，他借助的是天地間的靈氣！
破體無形劍氣衝力奇猛無比，又如蛆附骨難以閃避，速度更是快得驚人，若是換做旁人，隻怕眨眼之間就要被削成兩半。
好在路平不僅輕功絕佳，對靈氣的運用和在劍道上的造詣，也是當世無雙。
隻見他運轉水風行步，腳步輕踏，迅速與黑色劍氣拉開距離。
“既然你已讓我見識到了傳聞中的破體無形劍氣，那我自然也該以同等級的招式回敬你！”
眼見破體無形劍氣即將逼近，路平目光一凝，右手一翻，霎時天鞘晨曦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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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狂徒，將下來這一招，你可要睜大眼睛瞧好了！”
一聲長喝，路平凝勁納元，注入手中長鋒。
內力催化之下，劍上陰陽珠快速旋轉，隨即隻聞噌然一聲響，藏於劍鞘中的名劍金鋒，挾晨曦聖芒，拔天鞘而出。
路平以意念操控名劍金鋒飛入天際，隨即縱身一躍握住劍柄。
抬手間，首現九陽天決最上式——
“九陽燎宇！”
澎湃的內力，化作九股至剛、至陽、至烈的球形劍氣。
轉眼九轉歸一，金色昊光隨劍鋒所指，裹挾著無邊劍意，浩浩蕩蕩橫掃八荒。
霎時間，光彩色變，萬華奪目。
方圓百裡如遇曙光驅散暗夜，亮如白晝。
燎宇金曦挾帶粲然神輝，巍峨降下，強如破體無形劍氣，竟也一觸即潰！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你這小娃兒，竟然練有如此劍招，這一戰是在叫我太痛快了！！”
“真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你，又能成長到何種地步？”
燕狂徒沒有因為破體無形劍氣被撕碎而懊惱，反而精神大振，仰天大笑，皆因在他眼中，自己武道的前方還有路，還有對手！
身為武癡，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興奮的呢？
九陽同耀，劍勢貫破碧落黃泉，劍威動蕩陰陽乾坤。
為徹底感受這一劍招的厲害，燕狂徒不閃不避，狂笑聲中，竟是展開雙臂，以身擋招。
嘭——！！
燎宇之力全數落在燕狂徒身上，磅礴劍氣托著那具魁梧的身軀，遠遠擊出數百丈，幾乎將他全身的筋骨都震碎！
戰場終於平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雲靄散去，曜日曙光遍灑大地，恢複了暖洋洋的樣貌。
路平從空中落下，收劍回鞘，走向燕狂徒倒地的位置。
遠處眾人見他氣息平穩，麵色紅潤，完全沒有鏖戰之後氣空力儘的模樣，竟無一人敢上前，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路平終於在瓦礫堆前停下了腳步。
廢墟中，燕狂徒渾身浴血，雙眸緊閉，似乎已經因內傷沉重而失去了意識，但臉上的神情除了七分滿足之外，還有三分遺憾。
好像在無聲說著：沒能讓你用出全力，真是抱歉………
燕狂徒無力再戰，勝負底定，但為此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腳下這座校場以及大半個歸雲莊，已然因為路平和燕狂徒的戰鬥變成了一片廢墟。
目光所及之處，坍塌的房屋、折斷的樹木、破碎的布帛，比比皆是，至於亂石、瓦礫、坑洞、裂縫，更是數不勝數。
路平回頭看了郭靖等人一眼，猶豫了兩秒。
隨即走入廢墟當中，將昏迷不醒的燕狂徒扛了起來，然後……
頭也不回，遠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