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用刀者不少。
但這身打扮、這種實力、出身刀宗,還對東瀛情況有所了解的,除了謝雲流之外,路平不作第二人想。
“謝宗主,不是我故意落你的麵子。”
“橫刀斷浪,聽上去確實很威風,但尚水寶典卻有控水之能,隻要有水的地方,就能禦駛水汽為己用。”
“若是宮傲隻在水上現身,占據地利之下,縱然你這柄‘一斥染’鋒芒再甚,又打算如何斬斷源源不絕的江水?”
“屆時他隻需要等到你耗儘氣力,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你拿下。”
謝雲流沉默不語。
他突然發現,眼前這個被自己所救的少年人,似乎並不簡單。
武者修為到達一定境界,就可以憑借感知能力,辨識其他武者的強弱。
路平可以用這種方法判斷出謝雲流的實力,謝雲流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探知他。
但是路平修煉如意法之後,可以自由變化身上的氣息。
這種模擬手段,縱然是霹靂世界的先天高手都看不出端倪,更不說如今這個世界中的武者了。
所以謝雲流從剛才開始,才一直以為路平隻是個普通的路人甲。
哪怕剛才被路平點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也隻以為他是在大唐日報或者什麼地方看到了自己的畫像,所以才認得。
直到現在聽他如此清晰地說出尚水寶典的消耗流打法,又道破自己手中武器的名字,才發現他的異常。
“少年人,你……”
“莫非就是大唐日報上,那個宣戰十二連環塢的神秘人?”
謝雲流的頭腦還是很精明的,同時他的直覺也很準,立刻就猜出了路平的身份。
這個時間點出現在瞿塘峽,沒有和江湖群俠一起行動,與自己相處時麵不改色,還似乎有幾分見識和手段……
江湖上符合這幾項條件的人物,屈指可數。
“在下路平,目前在萬花穀中,擔任‘術聖’一職!”
“……”
謝雲流:沉默、遲疑、迷惑……
“萬花穀什麼時候有‘術聖’了?”
若是江湖騙子,在明知道眼前人是謝雲流的情況下,會搬出‘萬花第八聖’這種名號來嗎?最多也就是用‘萬花客卿’或者‘萬花執禮弟子’的身份吧?
萬花第八聖……
那不是和純陽第七子一樣?
但這個身份實在太過荒謬,反而不像是假的。
一時間,饒是謝雲流也分不清真假了。
“嗬嗬……也就不到半個月前吧。”
路平自然看到了謝雲流的神情,輕笑一聲解釋道:“因為我還沒有正式授藝,而且穀主有意讓我在過段時間的‘刀劍爭鋒賽’上一鳴驚人,所以並未對江湖公開此事。”
“這樣嗎……”
謝雲流暫時選擇相信。
仔細思量了幾秒後,又問道:“路少俠既然明白尚水寶典的威力,此前又敢挑戰十二連環塢,那你一定有對付宮傲的方法了?”
原本,謝雲流是打算,憑借身法之速、刀鋒之利,用最快的速度下手,在宮傲使出尚水寶典之前將他擊敗。
但轉念一想,到時候的戰鬥不一定就能如自己所想那樣順利,所以決定問問看路平的戰術,稍微借鑒一下。
路平點點頭:“術法一道奧妙非常,我所掌握的技藝當中,不乏隔絕空間、移形換位的手段,如此一來便可將宮傲與周遭水源斷開。”
“沒了水汽,宮傲再使用尚水寶典的武功時,就隻能以自身水分為驅動,屆時不用兩三招,他自己就會敗了。”
“原來如此……”
謝雲流捋捋胡須,暗暗點頭,
如此說來確實可行,可惜自己不會術法,這種戰術是借鑒不了了。
念及此處,謝雲流又問道:“聽聞萬花穀中藏有河圖、洛書,以及昔年袁天罡、李淳風二人所作的推背圖,莫非便你口中的術法與此有關?”
“那不是,完全不一樣。”
路平搖搖頭:“我所修煉的術法,是調用天地靈氣、轉化自然之力為己用,或者驅使精、靈、怪、獸的門道,與河洛術數全然不同。”
謝雲流若有所思:“聽上去,似乎與方士策鬼驅邪、陰陽師召喚式神差不多?”
“是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兩人邊說邊走出樹林,一座水寨赫然出現在眼前。
“前方便是萬嶺寨。”
“據聞此地寨主董千,是個油嘴滑舌、兩麵三刀的人,素來靠販賣情報為生,雖隸屬於十二連環塢,但他同時也向天策軍,以及各門派傳遞了不少消息。”
身為一宗之主,謝雲流顯然對江湖上的大小事都做過詳細調查,不然不會就連董千這種人物都記得。
路平聞弦知意,秒懂謝雲流的打算:“謝宗主的意思是說,這個董千很注重情報搜集,或許會知道我們想要知道的信息。”“我正是這麼想的。”
路平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樣的話,那我一會下手輕點好了。”
怎麼個下手輕點?
謝雲流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路平縱身一躍,直衝雲霄,霎時身如驚虹、氣若遊龍,隨即又詭異地停在了高空中,恍恍惚惚間,竟好像與傳聞中列子馮虛禦風的姿態重合到一起。
“此子輕功竟如此精湛?!”
未及震驚,又見路平不知何時已然長刀在手。
遠遠不絕的真氣從體內迸發,轉化成一股無匹刀氣,攪動風雲、震撼天地。
隨即隻聽一聲重喝——
“狂龍八斬法·呼龍嘯天!”
下一刻,一刀劈下!
噌——!!
隱隱顫鳴聲中,狂風伴隨著殺意,在眨眼之間傳遍四野。
無儔刀氣宛如流星淩空墜落,聲威滔天,勢不可擋,山脈、江水難攖其鋒,應聲斷裂、崩毀、截流、倒灌。
隨即便是天搖地動,水寨方圓數十裡地同受影響。
謝雲流是受到影響最大的。
他本就與路平離得近,那刀氣劈落之地,與他相距不過數百米。
路平方才那一刀劈下之後,餘勁四散,將謝雲流震退數十米。
與此同時,狂風霎時裹挾著無數細小而銳利的刀氣撲麵而至。
風刀如雨,密密麻麻毫無間隙,眨眼間在周遭地上、樹上,劃出了一道道粗壯的刀痕。
謝雲流見狀,不敢有絲毫大意,在空中反手拔出腰間‘一斥染’,向前方揮出一道刀氣。
刀氣方出,便在周身三尺形成一道氣勁屏障,擋下襲來的風刀,但風刀銳利難擋,屏障眨眼間間就被砍得千瘡百孔,。
謝雲流趁著間隙施展輕功,借著林中大樹遮掩,連連後撤,這才免遭毀容。
但他的動作仍是慢了一步。
那身價值不菲的草皮大衣,被風刀割得七零八落,絨毛掉了一大把,就連他腦袋上的頭發、頷下的胡須,也被切下了好幾撮。
黑、白二色的毛發,就那樣在風中被刀氣砍成碎屑,零落成泥碾作塵,看得謝雲流一陣心疼,嘴角狂抽。
“那小子……”
“這也叫下手輕點?”
待來到安全處,輕笑一聲後,謝雲流這才定下心神,從樹後探出腦袋,隨即就看到了遠處山峰斷裂、江水截流的浩大場麵。
一時間,心中對路平的實力更加驚訝起來。
“這份高深的內力、這套恐怖的刀法,就連我都沒有把握用得出來、接得下來,那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曆?”
“他方才自稱萬花穀‘術聖’……”
“等等!術聖?”
對啊,他不是說自己用的是術法嗎?怎麼刀法也這麼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刀氣漸歇,江水重續,但傾倒的山峰卻是無論如何也回不來了。
同樣遭到慘重破壞的,還有眼前的萬嶺寨。
謝雲流找到路平,兩人來到寨中。
此時寨中建築,已經被方才刀氣摧毀殆儘,要不就是被山體坍塌後落下的石頭砸爛,隻剩下一片廢墟。
至於寨中的人……
萬嶺寨人數本不多,隻有兩千餘人。
今天在連續三次收到其它水寨被人攻破的消息後,那些識趣的、膽小的水匪,早就跑得遠遠的,另投他處去了。
如此,整座水寨便去了一半。
方才刀氣落下,被直接砍死,或者因山中落石、房屋坍塌、地麵開裂而間接傷亡的,又占了七八成。
故而如今水寨中還能自由行動的,隻剩下不足三百人。
眼見如此慘狀,雖明知他們是壞人,謝雲流心中仍是生出了幾分不忍之心。
路平卻麵色如常,畢竟類似的情況,他今天已經看見過三回了。
“我隻有一句話。”
“投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通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