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尾聲 下(1 / 1)

推荐阅读:

十二月二十二日,周五,冬至。

h區的那家贛派茶館的馬頭牆托著三寸新雪,時而有一坨雪不堪重負從牆上落下發出“砰”的聲音,館內的庭院中央,矮鬆被雪覆蓋,卻仍在堅挺。

忽而風起,落下的雪粒就乘著風從二樓敞開的雕花木窗裡飄了進去,撞在琉璃杯的杯沿上,叮然似玉磬餘音。

“學長,雪變大了。”

林泉捧起琉璃杯輕綴一口炭焙鐵觀音,望著窗外逐漸綿密起來的雪說道。

“嗯,再坐一會兒,我們就回去吧,天也快黑了。”

坐在林泉對麵的簡溪也望著窗外說道。

小綠茶點點頭,鼻尖被窗外的冷風吹過後略微泛紅,但她卻微微眯起眸子,愜意的感受這份冰涼。

過了良久後,林泉忽然看向麵前的簡溪,好奇問道:“學長,我發現這幾年你好像每到冬至的時候都會拉著我看雪?”

“是嗎?”簡溪握住杯壁,感受著掌心的那抹暖意後笑道,“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習慣,大學的時候丟下,現在又撿起來了。”

“哦。”小綠茶點點頭,隨即又感歎道,“那我們運氣還真好,這天總能有雪。”

聞言端起茶杯的簡溪愣了一下,接著又有些失笑地搖搖頭。

也就是在這種世界裡城市的冬天總會下雪,要不然魔都哪有那麼多雪下啊。

“你笑什麼?”小綠茶見到這一幕奇怪道。

“啊?”簡溪抬起頭,笑著探身過去捏了捏她的臉道,“我在笑,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才能總在這天看到雪。”

“……”

小綠茶嘴角立馬上揚起來,隨即起身“噔噔噔”繞到狗男人身邊坐下抱著他道:“學長,你喝茶了嘴怎麼變這麼甜了?讓我嘗嘗。”

話音落下,她便仰起頭主動湊近些吻住了狗男人。

幾片雪花飄進,落在了小綠茶微顫的睫毛上。

或許是此刻天色將晚,氣氛浪漫,加上冬季本就適合抱團取暖,所以兩人的這個吻,顯得格外悠長。

良久過後,林泉鬆開狗男人,剛才隻是鼻尖泛紅的她,這會兒兩邊臉頰也多了一抹紅暈。

“學長,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小綠茶眨了眨眼睛膩聲說道,剛剛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融化後,讓她整個眼睛都變得濕潤起來,眼波流淌間又顯蒙蒙水意。

簡溪輕握著她的手,端起剛剛還未喝完的茶喂到她嘴邊笑道:“好,回去吧。”

“嘻嘻。”

小綠茶彎著眸子笑了起來,將嘴邊的茶飲儘。

“嘶!”

從茶館出來後,穿著白色印花棉襖的林泉忍不住吸口冷氣,壓了壓頭頂的針織小紅帽道:“有點冷哈。”

“你剛剛把窗戶全打開吹風的時候怎麼沒覺得冷?”簡溪一隻手舉傘,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好笑道。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小綠茶狡辯道,“剛才隻有臉被吹,當然不一樣了。”

“嗯嗯,是,趕緊上車回家,進被窩了就不冷了。”

聽見這話,小綠茶揚了揚眉毛,雙手緊緊抱住了簡溪的腰。

等到上車後,林泉解掉衣領上的扣子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蛋道:“學長,林蕭明天要參加初試,今晚要早睡,南湘回家……呃,她本來就不住這邊。”

正在熱車的簡溪聞言看向她,問道:“所以呢?”

小綠茶突然扭捏了一下,臉上略帶點羞意的開口:“我今年的聖誕套裝到了,可……可以提前過。”

“……”

聽見這話,狗男人神色微頓,瞧著小綠茶捧著臉的樣子,他麵色平靜道:“行。”

然後他就直接驅車往家裡趕去,油門都踩得比往常猛一些。

……

另一邊,魔都城隍廟裡。

一身黑色呢子長大衣,頭發習慣性盤好在後腦勺的南湘買了三根香便往慈航殿走去。

她回家陪親媽待了幾天後本來打算直接回浦東的,但是出門後沒多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先來了城隍廟這邊。

傍晚時分,天上還下起了雪,城隍廟這邊的遊客不多,慈航殿裡的香客就更是寥寥無幾。

殿內的燈光不是很亮,但這種光暗卻恰到好處的凸顯了神像的威嚴肅穆,讓進來的人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動作與呼吸。

濃濃的檀香味鑽進鼻子,南湘點完香後便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慈航大士麵前。

“大士,信女前來還願……”

在前年的春節,她來城隍廟拜慈航大士的時候,就許下過諸般願望,關於閨蜜,關於母親,關於簡溪。

關於簡溪的那個願望有些寬泛,有沒有心想事成是沒法知道的,但至少平平安安是有的,還有關於母親,也不知道母親是不是真的改過了,至少自那以後就沒見親媽去賭博了。

嗯……她就這事還問過簡溪,簡溪卻笑著分析說應該是她媽年紀大了,現在賭場本就生存艱難,萬一再擔事就更不劃算了。

對此,南湘雖然半信半疑,但見一切都在變好就沒再多想。

而另一個重點許下的願望,則是她希望能和顧裡修複關係,希望顧裡能不走黴運。

現在看來,這個願望已經明顯實現了。

雖然中間也經過了坎坷,一度徹底決裂,還有顧裡患癌差點真跟大家永彆,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時代姐妹花重歸於好,而顧裡也和顧源結婚幸福得生活在了一起,這又怎麼不完美呢?

呃……要說不完美還是有一點,顧裡生不了孩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雖然這麼久來顧裡和顧源一直沒表現出什麼,但是作為顧裡的閨蜜,她偶爾也從顧裡看到小孩子時眼底劃過失落的樣子明白,失去生育能力還是對閨蜜有著打擊的。

畢竟生不生孩子是個人的主觀意願,但能不能生孩子那就是客觀因素了。

不想生和不能生,那完全就是兩個意思。

‘要是大士能讓顧裡和顧源有個孩子就好了。’南湘心裡默默想道。

不過很快她又覺得這個願望有些荒謬,顧裡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許這個願望又有什麼什麼意義?

難不成顧裡切掉的子宮和卵巢還能再長出來?

南湘輕輕一歎,將剛剛的那個願望拋之腦後,既然是來還願,那就彆再貪心了。

睜開眼後,南湘默默仰視著供台上似悲憐似威嚴的慈航大士,淡淡白煙自手中香起,飄飄然不知去往何處。

不一會兒,南湘這才起身,剛要轉身時才發覺身旁也跪著一個女孩,隻是這女孩沒拿香也沒閉上眼睛,就那麼靜靜的望著慈航大士。

南湘眉頭微蹙,倒不是因為對方的行為也不是因為對方長得很漂亮,而是因為她怎麼感覺像是見過對方。

在腦海裡細細回憶片刻後,她這才想起來上次她來這裡時見過對方,對方好像還想解……春夢?

南湘心頭泛起古怪,抬頭看了看悲憐世人的慈航大士,又看了看這位所求怪異的女孩,即使自己這麼看著對方,對方也對自己的目光毫無反應。

這算是……虔誠嗎?

南湘收回目光,轉身走出了慈航殿。

在她身後,女孩仍舊一動不動,一人一神,靜靜相望。

……

簡溪家中。

“明天加油啊,林蕭,上岸了你就是我的學妹了。”

小綠茶看到洗漱完的林蕭往主臥走去,知道對方要早睡,便笑嘻嘻鼓勵了她一句。

隻是她這顧裡聽在林蕭的耳朵裡,像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意味,於是林蕭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哼,你一天是學妹,這輩子都是學妹!”

接著她又把目光看向正在看股票的簡溪道:“簡溪你也早點睡,彆跟這小學妹瘋。”

話音落下,林蕭便直接回了臥室上床開始醞釀睡意。

簡溪抬起來和小綠茶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泉見狀,貼到他的身邊小聲道:“學長,今晚我們睡次臥好不好。”

“這……”

“免得打擾林蕭嘛,剛剛她突然回來,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聞言簡溪隻稍微猶豫了不到一秒,便把筆記本放下,把小綠茶抱到自己腿上,然後就開始了賽前熱身。

其實對於林蕭明天的研究生初試,大家都不怎麼擔心,雖然離開了學校兩年多,但林蕭的底子擺在那,畢竟曾經還是文科狀元拿過那麼多獎學金,怎麼可能真把知識忘乾淨了。

況且這幾年來,林蕭的體質越來越高,無論是記憶力還是思維敏捷程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當然,這方麵的腦子變好並不意味著另一方麵的腦子就變好了,該犯二的時候同樣會犯二。

但至少對於研究生考試來說,林蕭不說是手到擒來,那也是手拿把掐。

她自己也是信心十足,隻是現在嚴陣以待,純粹是習慣使然,來點心理安慰罷了,就像當初林泉同樣信心滿滿,但也會認真對待考試。

而現在,為了不打擾到林蕭,狗男人抱著小綠茶在客廳裡熱身良久後,便抱起呼吸急促的對方去了次臥。

“學長,今晚就……不戴鈴鐺了吧。”小綠茶嬌喘著輕聲道,“免得吵到林蕭。”

聖誕小鹿如此貼心,狗渣男自然應允。

隻是……

夜色漸深,主臥裡林蕭閉著眼睛翻來覆去卻一直睡不著,伸手往兩邊摸來摸去,依舊是空空蕩蕩……

終於,又過了好一會兒後,林蕭還是翻身下了床,但當她剛出臥室,就看見家門口傳來一陣動靜。

下一秒,房門打開,她正要喊人時卻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南湘?你怎麼來了?”

南湘收起傘,抖落掉肩頭少許未化掉的雪花道:“我剛從我媽那兒回來,今晚不想一個人睡,就過來了。”

頓了頓,她又奇怪道:“你不是明天考試嗎?怎麼還沒睡?”

“知道我明天考試你還過來?”林蕭撇撇嘴哼了一聲,接著又沒好氣道,“家裡有蚊子我睡不著。”

“蚊子?”南湘自動忽略了對方的前半句話,奇怪道,“這麼冷的天哪來的蚊子?”

林蕭不想回答,轉身就往次臥走去,南湘換好鞋後便跟在對方後麵,見到客廳和敞開的主臥裡都沒有她想見的人心頭還有些疑惑,但隨著走到次臥門口,聽見哪怕房間隔音很好仍舊會從裡麵傳出的“蚊吟”,立馬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一時間南湘臉色微紅,本想著明天林蕭考試,今晚大家都會睡素的她才會過來的,沒想到還是撞到了葷事。

於是她又打起了退堂鼓,正想著悄摸後退時,林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後又擰開了次臥的房門。

“學……呃……”

正對著門口不知天地為何物的小綠茶聲音陡然卡在了嗓子裡,下一秒就想躲進被子裡,但是身體被狗男人卡住根本沒法移動。

“嘖嘖,這次怎麼沒有鈴鐺了?”

站在門口的林蕭麵無表情的開口,身旁是紅著臉半眯眼的南湘。

狗男人抱住小綠茶,臉上既沒有不好意思,也沒有對南湘到來的疑惑,隻是笑道:“你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林蕭繼續板著臉,又補充道,“我一個人睡不著。”

簡溪這才用被子卷住自己和小綠茶,挑起眉頭道:“但你明天考試……”

“跟以前那樣,我明天狀態會更好。”

“……”

南湘聽得有點懵,畢竟她是這裡麵組排次數最少的,而明白這兩人什麼意思的小綠茶把臉埋在了被子裡,隻因為這狗男人還沒罷休。

簡溪笑了起來道:“所以……”

“回主臥。”穿著睡衣的林蕭丟下這個三個字後便帶著南湘轉身回去,但很快她又傳來了一句話,“帶上鈴鐺。”

……

時間恍若按下了加速鍵,很快就進入了二零一八年。

三月二十三日,周五。

“老顧,晚上出來喝點?”

簡溪驅車前往魔都大學的路上,跟好兄弟顧源打起了電話。

聽著耳機裡顧源那要死不活的聲音,他忍不住笑道:“真戒酒了啊?你年紀輕輕的,我以為你之前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你也沒說為什麼戒酒?該不會真被酒色所傷了吧?”

“okok,不找你喝酒了,你先去處理婆媳關係吧。”

掛斷電話後,簡溪輕歎一聲便將好兄弟的事拋在腦後。

那有什麼好想的,顧裡和葉傳萍兩個向來都不對付的婆媳冤家在經過一年的蜜月後,矛盾自然就又顯現了出來。

不過如今她倆的矛盾並不是簡單的婆媳矛盾,也不再是因為顧源,畢竟顧裡都已經和顧源結婚進了葉家的門,這種既定事實怎麼可能再拿出來鬨。

如今這對婆媳純屬性格原因以及葉氏內部的爭鬥。

顧裡雖然嫁進了葉家,卻並不意味著她就此退休當顧太太,她雖然跟養母林依蘭一樣酷愛奢侈品,但她卻不是花瓶,無論是當初的盛古董事,還是後來《》的財務總監……彆管她任職時乾得怎麼樣,但那些架勢還是拿得足足的。

可惜之後她沒了盛古,《》重組後簡溪自然不可能失心瘋了招她回來繼續當財務總監,於是葉傳萍便把這位兒媳安排進了葉氏,又因為那個金礦的緣故,將葉氏消化的部分宮家業務交給了她。

嗯……顧延勝的隱藏遺產在簡溪裝模作樣的尋找下,終於是找了出來,條件就是葉傳萍退出了《》。

曾經他說隻要一個《》,那自然就要《》。

而對於那個價值六個億的金礦砂,顧裡也知道了,除了最初始的震驚後,後麵就如當初她跟簡溪說的那樣,算作補償顧源的。

畢竟她傷害了顧源那麼多次,盛古的窟窿葉家還填進去了幾個億,一來二去多的就當是嫁妝。

當然,話是這麼說,實際上不知道是單純爭口氣還是為了彌補自己,顧裡在葉氏突然開始搶班奪權了。

初始的時候葉傳萍可能也是良心未泯,對於顧裡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在好大兒這個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家夥的背刺下,如今的顧裡隱隱有尾大不掉的趨勢。

也不知道葉傳萍有沒有後悔,為了那個金礦弄成這樣值不值得?

雖然她相信顧源和顧裡不會離婚,那樣不管顧裡怎麼折騰,這肉還是爛在了鍋裡,但是這鍋肉本來可以不用爛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葉傳萍除了被好兒媳上了強度外,在nstanly集團內,遠在美國的宮洺也在給她上強度。

宮家雖然之前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但是並不意味著就徹底垮台了,宮洺回美國那邊後很快理清了宮家的海外資產,如今徹底成為宮家之主的他自然要拿回曾經失去的東西。

於是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葉傳萍也終是向顧裡透露了顧延勝的車禍可能跟宮家有關係的事情……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件事情讓情況變得更複雜,那就是關於顧裡不能生育的事。

對於這件事,當初簡溪無論是出於惡趣味還是為了懲罰顧裡,拉皮條把袁藝拉過來對葉家來說其實是個好事。

當初的那場搶婚事件不僅是讓三家名聲在魔都變臭,更是讓袁葉兩家關係破裂。

袁家雖然確實和葉家還有不小的距離,但也不是說袁家就是一根蔥,隻不過當時袁家正處於一個危機裡,和葉家鬨翻後沒法平安無事渡過。

袁家脫了一層皮挺過去後,袁父病倒,袁藝挑起大梁,但可惜她能力再強也沒法重振袁家,之後被簡溪找上,她便魄力十足的把寶押在了這狗男人身上。

兩人一拍即合,一個押上身家性命,一個……拉皮條。

狗男人計劃得很好,也十分成功,隻是後續關於生孩子的事就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了。

本來他還以為葉傳萍會馬上把袁藝打包送到好大兒床上早點弄出個孫子出來,但是一直到顧源和顧裡結婚,他都沒發現什麼動靜。

嘖!該不會放棄了吧?

簡溪默默想著,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實在沒忍住吃瓜的念頭,便給袁藝發去了打探的消息。

一直到信號燈變綠車子重新起步,袁藝也沒給他回消息。

小氣!

狗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吐槽,正當車子快要到魔都大學時——

“叮咚!”

簡溪歪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差點讓他跟前車追尾。

袁藝什麼也沒說,隻是發了一張她捂著肚子的照片,雖然衣服遮住肚子看不出什麼,但是僅就這張照片也已經傳出了不小的信息。

簡溪人都有點發懵,這是……已經成功了?

猛然間他想到剛才顧源說戒酒的事,兩個月前就聽對方說了,但是他一直不太信,難道……

但喝醉了不是硬不起來嗎?

還是單純的逃避?

車子開進學校後,簡溪腦子裡有一萬個問號,正想著再問一下時,又見袁藝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袁藝:我見到顧裡了。

“?”

簡溪停好車後,腦子裡是一萬個問號冒出來,可惜袁藝沒再回他。

現在他就想早點接完林泉後,趕回去吃瓜,這種刺激的事情,他怎麼能錯過呢?

會不會撕得血肉橫飛?

……

“學長,你稍等一下,我還在開組會。”

聽著小綠茶發來的微信,簡溪平複了一下剛剛略顯激動的心情,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這瓜什麼時候吃都行。

收起手機他便開始在學校裡隨意逛著,雖然畢業後他已經來過母校很多次,但不得不說,每次漫步在校園裡時他的心情就會異常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曾經好幾任女朋友都是在學校的緣故,他如今總是格外願意往學校跑,連會所都隻有工作需要時才會過去。

“鋼琴的黑白鍵是時光的密碼,琴房斑駁的光影裡,藏著一場穿越二十年的心動,當葉湘倫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門,音符便化作蝴蝶,牽起少年與少女的指尖,在錯位的時空裡織出一場絢爛的幻夢……”

周五的下午,校園廣播在“滋~滋”過後便響起了男女播音員一唱一和的聲音,就像電影社會在周末組織放露天電影,播音社也會在周末到來前為同學們推薦迎接假期的音樂。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簡溪拿出來一看見是林蕭在“她們仨”的群裡吐槽複試線有些低,會讓進複試的人變多,進而導致她又要多耽誤一些時間。

可惜小綠茶這會兒沒空理她,就隻有南湘在群裡分享美美的照片,兩人在那錯位交流,話頭完全沒接上。

簡溪笑了笑,正想著要不要加入進去時,耳邊傳來女播音員的聲音:“原來最浪漫的告白,是琴鍵上跳躍的《secret》,是鐵盒裡發黃的素描,是最後一刻逆向時空的狂奔,用毀滅與重生換一次擦肩的重逢……一首《不能說的秘密》送給各位同學。”

簡溪怔了一下,心中莫名浮現一些奇怪的感覺,但很快他定了定神,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隨著廣播裡周董那獨特的聲音響起,簡溪便在微信群裡按住語音麥克風,一邊散著步,一邊錄了一段廣播裡的歌。

“簡溪,你在哪啊?”

“學校裡。”

“你這麼愛去學校,之後等我錄取上岸了,你也要經常來學校接我。”

“老板,你說我需不需要也考研啊?”

“……”

南湘一開口,林蕭就有些無語了,緊接著她換個話題道:“簡溪,這首歌叫什麼?”

“不能說的秘密。”

“一首歌還是什麼秘密?有什麼不能說的?這你還要瞞著我?”

林蕭一開口,簡溪和南湘都笑了。

而開組會潛水的小綠茶也終於是忍不住冒泡了。

“林蕭你個蠢貨,這首歌歌名就叫不能說的秘密。”

“……”

看著群裡林蕭開始氣急敗壞的罵人,簡溪樂嗬嗬收起了手機,這時廣播裡的音樂停了下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散到了學校琴房旁。

或許是剛剛廣播放音樂的緣故,琴房裡的聲音被壓製了一下,在外麵聽得不是很明顯,但是廣播聲一停,琴房裡悠揚的鋼琴聲就傳了出來。

簡溪眉頭一挑,聽出這曲調是那首經典鋼琴曲《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哪怕現在不是聖誕節,但單純聽這首曲子,任何時候聽都不違和。

當然,能讓簡溪意外的並不是這首曲子叫啥,而是他發覺此刻這首曲子彈出來的那種感覺有點熟悉,像是以前聽過一樣。

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彈出來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以簡溪的記憶力,若是以前聽人彈過,那必然是不可能忘記的,隻是此刻他居然發覺記憶有些許模糊?

沒有過多猶豫,他直接循聲進了琴房,隨著離聲音發出的地點越來越近,那種熟悉的感覺就越來越強。

消停了一會兒的手機再次發出震動,他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小綠茶在被林蕭罵了一頓後,不知道是出於好心,還是為了陰陽對方,特意把《不能說的秘密》這首歌及電影在群裡科普了一下。

“……”

簡溪勾起嘴角,給小綠茶私發一句自己在琴房後,心情再度平靜下來,循聲的腳步也放緩了一點。

一直走到樓道儘頭的時候,他才停在藍色木門的門口,可以看出來這間琴房已經有些年頭了,木門上有不少坑坑窪窪的痕跡,藍色油漆也掉了一些。

學校嘛,和機關單位一樣,翻新向來都是個老大難問題,簡溪很能理解。

此刻這道門隻是虛掩,還未結束的鋼琴曲繼續從屋裡傳了出來,隻不過饒是簡溪視力再好,那也不是透視眼,這兩指寬的縫隙也隻能讓他看到黑色的琴腳。

曲子漸漸到了尾聲,那股越發強烈的熟悉之感讓簡溪稍稍猶豫過後,還是選擇輕輕推開了房門。

“嘎吱!”

不出預料,這門在被推開的時候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響動,必然會驚動屋內彈鋼琴的人。

然而直至簡溪停下推門的動作,這首曲子仍舊沒有絲毫慌亂。

而這時,他也已經能完全看到屋裡的情形了。

春日的夕陽下,橘黃色的陽光穿過琴房另一邊的格子窗,窗戶也因為年久的緣故隻能半開,輕風吹進,土到掉牙的藍色窗簾微微掀起一角,那一角順著夕陽,順著輕風,遙遙指向琴房中央的鋼琴,以及坐在鋼琴麵前讓手指儘情在琴鍵上跳躍的白色連衣裙女孩。

簡溪站在門口,正處於女孩的側後方,女孩紮著一束高馬尾,看不見她的正臉,灑進房間裡的陽光讓琴房亮堂無比,以至於簡溪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以及女孩修長脖頸後,那細微的絨毛。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讓簡溪愣在當場,他雖然看不見女孩的正臉,但就是這側後方的視角再加上對方彈琴時的姿態與這曲子彈奏時的特點,也讓他腦海中瞬間就浮起了某段模糊的回憶。

當窗簾重新垂落的時候,這場隻有一位觀眾的演奏終是落幕,隻剩下尾部餘音,在琴房裡淡淡回響。

女孩彈完後或許是需要調整一下呼吸,就沒有急著轉身驅逐門口的不速之客,依然隻留給對方一小半側臉以及一大半背影。

“你這首曲子彈得很好,我在魔都展覽中心的中央大廳也聽你彈過。”簡溪這時卻開口了,絲毫沒有打擾到對方的不好意思,“那是你,對吧?”

當初參加顧源和袁藝的訂婚典禮時,他在魔都展覽中心也聽見了這首曲子,除去鋼琴方麵的原因外,其餘幾乎是一模一樣。

當時他離得挺遠,也沒在那待太久,但對方當時給他留了較深的印象,不過後來他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畢竟這世上漂亮的姑娘太多,他總不能見一個愛一個吧?

隻是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見了對方。

聽見他的話,平複好呼吸的女孩這才轉身看了過來。

果然!

簡溪眼角微動,對方果然是那次遇見的人,隻是……

女孩精致的五官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在看到門口的簡溪時卻下意識皺了皺眉。

“那個背吉他的女孩也是你?!”

簡溪脫口而出,又是一段記憶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那次他來學校接小綠茶,天色將黑的時候看見花壇旁有個女生背著吉他,另一個女生幫她拍照,當時兩人還對視了一眼。

不對!

簡溪很快也皺起了眉頭,以他的記憶力如果當時是第二次再見到對方,不可能不會立馬想起對方是誰的。

他記得那次他心裡同樣有一股熟悉對方的感覺,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是誰。

是因為對方沒彈鋼琴嗎?

簡溪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真的縱欲過多,連外掛體質也被削減了。

“你是誰?”

蹙起眉頭的女孩終於開口了,聲音清脆,如玉盤落珠。

簡溪剛想回答時,對方又開口了。

“我見過你。”女孩這次眉頭皺得更深了,“好像不止一次。”

光看見這神情簡溪就知道他在對方那裡沒什麼好印象,但這種情況他並不在意,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看見一個漂亮女孩就會喜歡一個的,他現在唯獨需要在意的是,為什麼對方在自己的記憶裡,總是不是很清晰。

這是對方的原因,還是自己的原因?

於是他點點頭道:“在魔都展覽中心那次,我見過你,但你可能沒見到我,後來在這所學校,你背著吉他拍照的時候,我倆應該互相見過。”

頓了頓,簡溪又道:“這樣算的話,我們應該隻見過一次,但要是展覽中心那次你見到我了,那就是兩次。”

“不對。”

女孩搖搖頭,否定了他的說法。

不知道為什麼,這場因為鋼琴曲引發的見麵,居然莫名其妙讓兩人開始計算起這是第幾麵之緣。

簡溪眼神微微錯愕,正想著是不是對方記錯了或者在魔都大學優秀校友那見過自己時,就聽對方聲音幽幽道:“你去過城隍廟嗎?”

“嗯?”

簡溪眉頭皺起,開始搜索著自己的回憶,城隍廟……兩年前帶著三女去過,但是此刻自己把記憶掃來掃去也沒有掃到對方的身影。

到了最後,他隻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對方:“我去過,但我確信我沒見過你。”

這個答案或許女孩剛剛在問出來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明白了,此刻對方的證實沒讓她意外,隻是……

女孩眼眸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後她抿了抿唇重新將視線放在門口那個還在冥思苦想在哪見過她的男人道:“你會彈鋼琴嗎?”

“彈鋼琴?”

簡溪點點頭,接著神色微動,掃了一眼對方身旁的鋼琴,以及……女孩主動往長凳旁挪了一下,空出來一個位置。

“……”

說實話,狗男人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麼龍傲天的男主,也不會像那些男主一樣能隨時隨地散發王八之氣,所到之處,男的納頭而拜,女的自薦枕席,他一路走過來雖然有體質和知曉劇情這樣的外掛,但是該搞關係搞關係,該送禮送禮,基本上都是笑嘻嘻一副和氣生財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的女孩會有主動的親近行為。

而見到他站在原地不動,女孩臉色有些不悅道:“你到底會不會談?”

“……”

這算是催促嗎?

簡溪心頭古怪,但還是笑了笑走過去在女孩身邊坐下。

“四手聯彈?彈什麼?”

“《secret》”

女孩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就說出了要彈的曲子,也沒問簡溪會不會。

簡溪再次愣住,不是因為這首曲子簡單,也不是因為這首曲子正好很適合情侶一起彈,而是因為他發覺這首曲子,這部叫《不能說的秘密》的電影,好像和自己產生的聯係有些過於多了。

女孩已經準備好了,簡溪卻笑問道:“是因為剛才廣播裡放的那首歌的原因嗎?”

女孩搖了搖頭,隻是用略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手放在琴鍵上,似乎在問他準備好了沒。

簡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騰的那種怪異感覺,將手也搭在了琴鍵上。

“開始吧。”

臨近傍晚,橘黃的夕陽逐漸變得橙紅,陽光斜斜的從窗戶裡透過來在琴房內壓成了扁條狀,輕風不語,卻讓藍色的窗簾再度揚起一角,似是在為屋內二人的琴聲伴舞。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緩緩跳動,音波韻律的每一次變換都讓那些塵埃忽高忽低。

女孩閉上雙眼,像是無數次彈過這首曲子,簡溪本來還轉頭偷瞄了她幾眼,但隨後又覺得無趣,便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從公司離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和束著高馬尾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在第一次四手聯彈時就展現出了超凡的默契,他們指尖共舞,這是一場琴鍵上的華爾茲。

“在夢裡見過……很多次。”

這時女孩突然開口,聲音很低,低得像是完全被琴聲蓋住了,如夢囈一般,但是簡溪卻聽清了,雖然沒有讓他動作出現失誤,卻讓他心底的某種怪異感覺徹底平靜。

回憶如水泡那樣幽幽浮起,那每一個在陽光下泛著斑斕色彩的泡泡裡,都是更久遠的,久遠到跨越了一世又一世的被他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麵。

很多年以前,也是一個有著橙紅色夕陽的下午,一位穿著白裙如同精靈一樣的女人在和他彈著這首《secret》。

《不能說的秘密》中,二十年前的路小雨因為彈奏了一本神秘琴譜《secret》穿越到了她所在時空的二十年後,並和此時的葉湘倫相愛,可因為誤會,這場跨時空的愛戀終究是一場悲劇,但是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葉湘倫在最後一刻彈奏《secret》逆轉時空找到了完美時間線改寫了悲劇。

愛能超越生死和時間,電影的童話式結尾點明了這個主題,隻是……

超越時空的,是愛呢?還是那首鋼琴曲呢?

世上很多問題的答案,誰又能說得清呢?

而在此時此地,琴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這隻有兩個人的琴房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又好像無事發生。

空蕩蕩的,黑白鋼琴依舊,橙紅夕陽依舊,藍色窗簾依舊……

琴聲消失許久後,剛剛彈琴的兩人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簡溪轉頭望去,身邊的那個女孩還是那個女孩,但他卻隻覺喉嚨異常發澀,看著對方默然無語。

女孩轉頭看著他的眼睛,明明女孩還是那個女孩,但是在他眼裡,很多東西已經不同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對女孩的記憶模糊了,原來模糊的不是記憶,模糊的……是本不應該在的人。

兩個近在咫尺的人對望著,卻給人一種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

哪怕彼此記憶裡的人的模樣跟眼前之人不一樣,但他們不為所動,就這麼久久看著對方的眼睛,仿佛透過了眼睛,看到了更深處的東西。

兩個身軀裡的靈魂,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對視著。

“原來我們分開的時間,已經這麼久了啊。”女孩終於是說出了第一句話。

聲音依舊清脆悅耳,可簡溪聽後隻覺心口遭重,嘴唇也輕顫起來。

女孩這時卻笑了起來,抬手放在他這張本該陌生的臉上,輕輕的撫摸著道:“真好。”

哪怕女孩自己的臉上此刻已經布滿了淚水,但她毫無不在意,隻是摸著簡溪的臉,嘴裡不住的念叨著“真好”。

一向對女人手拿把掐的狗男人這會兒竟然一句話都沒說出口,隻是呆呆的注視著女孩,沉默不已。

時隔經年,我該以何見你,以眼淚,以沉默。

“你不對我說什麼嗎?時間越來越少了。”

女孩笑著開口,說是催促,語氣中卻無絲毫急迫。

簡溪喉結滾動,也抬起手放在對方的臉上,輕柔地拭去對方的淚水。

“對不起,我沒能好好愛你。”

“原來那時候,是這時候啊。”女孩另一隻手貼在簡溪的手上,哪怕淚水越擦越多,也掩蓋不了她臉上的笑意,“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下次再見會更好……”

“嗯。”簡溪輕輕應了一聲,當很多想說的話一起湧上喉嚨時,他才發現不如好好看看對方。

“學長!她是誰?”

這時候,琴房的門口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瞬間就讓兩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結束完組會後的林泉按照簡溪之前的消息找來琴房,結果竟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哪怕她平時再喜歡學長,也不代表她是沒底線的。

看著那個一邊哭一邊摸簡溪的女人,林泉麵無表情,眼神泛著冷意。

簡溪正想開口時,腦海中一道電光閃光,眼睛陡然瞪大,他看了看林泉,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孩。

哪怕他剛剛已經被這吊詭的世界震驚了一次,現在又被震驚了一次,原來那時的熟悉感,還有另一種!

女孩拉著簡溪的手從長凳上起身,依舊沒有管臉上的淚水,即使門口的林泉明顯對她有著敵意,她仍然微笑著欠身點頭。

這一幕把林泉弄得有些懵,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還有學長此刻的樣子,是她從沒見過的。

簡溪看著女孩,女孩用曾經他很熟悉的眼神看著他,輕聲說道:“哥哥,你可以叫我……林汀”。

……

(本卷完)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