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思南公館,上午。
“小心!小心!唔~來來來來來,od裡!”
隨著顧裡房間的門被推開,唐宛如端著一大碗粥一邊叫著一邊走到床邊:“給!”
靠在床頭的顧裡撐著手坐直身體,見狀無語道:“說了多少次,彆把粥放到一個臉盆裡行嗎?”
“……”
唐宛如笑意收起,跟在她身後的林蕭和南湘都捂嘴笑了出來,正要把拿在手上的小碗和小勺子亮出來時,就見唐宛如沒好氣道:“少廢話,就這麼喝!”
說罷,她就拿著大調羹在盆裡挖了勺粥後吹了吹再送到顧裡的嘴邊。
顧裡下意識往後撤了撤,這勺粥緊隨而至,她無奈也隻能張嘴喝了進去。
但喝完後她看了看床邊的三位閨蜜,再次無奈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真覺得好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讓我跟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樣照料我了。”
“那不行!”林蕭直接就拒絕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是術後休養,要避免一切劇烈運動。”
“可我平時也沒什麼劇烈運動啊,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吃飯。”顧裡瞥了一眼這粥,“還有,家裡是買不起鹽了嗎?這也太清淡了吧?”
“靠!我煮了那麼久,你居然還嫌難吃!”這下唐宛如又開始跳腳了,結果就是手一動,盆裡的粥灑了一點出來,掉在顧裡身上的被子上。
“……”
瞧見顧裡橫著眼看自己,唐宛如訕笑一下,拿起紙巾就開始擦被子。
“行了顧裡,我們伺候你你還不樂意了?”林蕭將粥盛到小碗裡,接替了唐宛如給顧裡喂粥,“就你瞞著我們的行為,等你徹底好了後我們還得找你算賬。”
喝了一口粥的顧裡一聽見林蕭提起這件事,立馬往後躺在枕頭上裝死。
南湘這時也繞了過來幫忙擦著被子上的痕跡,又推了推顧裡道:“就是,你還拉著簡溪讓他也瞞著我們,你都不知道……林蕭在他麵前可哭慘了。”
“誰哭慘了?!”林蕭皺了皺鼻子,白了南湘一眼,“說得好像你沒哭似的?”
“那也沒想你,鼻涕眼淚全往林泉身上蹭!”
“你……”
“好了好了,對不起,是我的錯!”閉著眼睛裝死的顧裡隻好重新坐起來打斷她倆的爭吵,這時林蕭又喂了一勺粥過來,她喝進去後才繼續致歉道,“我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們,也不應該讓簡溪幫我隱瞞的,但是這簡溪……”
顧裡臉色變了變,那狗男人擺了她一道,還以為對方會晚一點把事情說出去的,結果正好就趕在那晚她錄製遺言的時候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遺言錄製得真叫一個……羞恥。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時真情流露,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來,結果現在沒死成,那番遺言就變得有些尷尬了,不說是黑曆史,那也是個讓她難以啟齒的話題。
而這還不隻是最搞的,最搞的是之前簡溪也來看望過她,並且還當著她麵一邊樂滋滋的看著那段遺言,讓她又羞又氣,差點開線了。
真是各方麵都高估了那個狗男人的素質!
“簡溪怎麼了?”林蕭好奇問道。
“好,簡溪是好男人。”顧裡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我求簡溪瞞著的,你們彆怪他。”
“……”
林蕭和南湘對視一眼,莫名想到那晚顧裡在遺言說的關於簡溪的內容,特彆是南湘,顧裡的遺言她隻是稍微回想就有些臉紅。
老板好不好,她從裡到外都十分有發言權。
略過這個話題後,林蕭繼續給顧裡喂粥,南湘和唐宛如擱在一邊給顧裡捏腿捶肩。
這時唐宛如忽然問道:“對了,顧準呢?這幾天怎麼沒看見他?”
話音落下,臥室裡氣氛又是一靜。
林蕭喂粥的動作一頓,張嘴喝粥的顧裡也神色僵住,南湘眼神古怪地掃來掃去,最後看向唐宛如道:“你不知道嗎?周崇光出院,顧準去陪他了。”
這一下,幾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怪異,在照顧顧裡的這段時間裡,她們自然也了解了一些同在住院的周崇光的事。
自從那場假葬禮過後,再經過前段時間周崇光疑似沒死的輿論風波,這次她們算是徹底確信了這位曾經當過朋友的人,真的沒死。
而且不止是沒死,居然還和顧裡的弟弟顧準……搞到了一起。
這未免也有些……炸裂。
顧裡還好,畢竟在宮家火災時就已經被震驚過了,而且也知道周崇光在同性戀酒吧的事,隻是此前一直沒聯想起來,而對於另外三女就不同了,當初網上的那些傳言,她們隻是半信半疑,純當個吃瓜來看的。
但現在才發現,那他媽不是謠言!
顧準和周崇光的事……對她們仨來說就好像是高中同學畢業後了無音信,再聽說時被傳對方下海了在巷子裡接客,她們隻當是茶餘飯後的謠言,直到某一天,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大學同學說自己嫖過對方,而且還愛上了對方……
哦,對了,這倆同學還都是男的。
在知道是這麼一個情況後,哪怕時間場合都不對,三人臉上也不由得是一副地鐵老頭看手機的表情。
不僅如此,周崇光放火燒了宮家的事情她們也知道了,如今周崇光出院就要被警方采取措施,而那位動了心的“嫖客”——顧裡的弟弟是真的傷心不已。
也不知道到時候周崇光會被判幾年?顧準又該怎麼辦?
林蕭和南湘對視一眼,有心想問一下,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進去。
這顧家姐弟,可真是命運多舛啊!
“好了,顧裡,現在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喂完粥後,林蕭放下碗安慰了一句,見到好閨蜜眼裡的悵然,想了想後她又道,“現在你跟顧源之間的誤會也消除了,也不知道他要被關多久,你……身體好了去看看他吧。”
提到顧源,顧裡的眼中又多了一些黯淡,事情是在變好,但有些事情卻並沒有多好。
“不用顧裡去了!”
就在這時,臥室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幾人下意識感覺有點陌生,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顧源!”
隨著唐宛如驚呼出聲,在大家的視線中,顧源從門口走了進來。
一瞬間,顧裡眼中就噙滿了淚水,望著越走越近的人,她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顧裡,你愛我嗎?”
而伴隨著顧源的,就是那句他一直在追問顧裡的問題,就像之前他說的那樣,不管他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或者彆人也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就想聽顧裡親口回答他。
“你愛我嗎?”
顧源越走越近,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顧裡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又何嘗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
另外幾人都不再出聲,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把舞台交給了這對已經不知天地為何物的情侶。
顧源一遍又一遍的問著這個問題,而顧裡在眼淚掉下來的時候就瘋狂的點頭,直至顧源走到床邊,她起身抱過去時終於喊出了聲:“愛!我愛你!”
一旁觀看的林蕭下意識擦了擦眼角,淚點低就是不太能看這種場麵。
不過就在她低頭擦眼淚的時候,餘光瞟到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簡溪?!”
林蕭的呼聲吸引了南湘和唐宛如的注意力,轉頭看去,果然就見簡溪笑眯眯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種大團圓的畫麵怎麼能沒有我呢?”
狗男人笑嘻嘻說道,抱了抱走過來的林蕭,順便捏了捏南湘的手,然後就把目光投向床邊那對這回真是吻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的情侶。
“顧源剛剛出獄,家都沒回就先來了這邊。”簡溪笑著替大家解釋道。
而或許是吻得有點喘不過氣了,粘在一起的兩人這才分開,隻是彼此的目光依然牢牢吸附在對方臉上。
顧源替顧裡擦了擦臉上的淚,剛才那句問答和一個吻已然把過去的諸般不悅給勾銷了。
“你怎麼出來的?”顧裡淚眼朦朧的問道。
顧源搖搖頭微笑:“不重要……”
“他媽已經把漏洞補上,並說是財務係統的技術失誤這才把他給撈了出來。”狗男人十分熱心的幫好兄弟解釋。
“……”
顧裡臉上的愧疚頓時更加濃厚,顧源見狀抱住她一邊安慰沒事,一邊轉頭沒好氣道:“靠,不是說了彆說嘛!”
“這有什麼好瞞的?”簡溪攤了攤手,“你除了能這樣出來還有彆的方式嗎?顧裡猜也能猜到,總不能是越獄吧?”
“……”
顧源被噎了一下,這時狗男人又笑嗬嗬道:“我勸你們對我擺正態度,要知道,為了讓葉姨同意你們在一起,我可是做了很多努力呢!”
雖然沒有他,葉傳萍也會被逼無奈同意這倆,但沒關係,自己攬功他們也不知道。
果不其然,聽見好兄弟的話後,顧源當即睜大了眼睛,急切問道:“真的?”
雖然剛才出來時是親媽接的他,但是親媽可沒表露過同意他和顧裡的事情,反倒是繼續嗶嗶了幾句顧裡,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才上了好兄弟的車。
“當然,隻不過同意歸同意,但你媽的性格你也知道,嘴上肯定沒那麼容易轉過來。”簡溪笑嗬嗬的打了個補丁。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臥室裡瞬間出現了歡快的氣氛,顧裡的幾位好閨蜜也忍不住鼓起了掌。
“謝謝你,簡溪。”
顧裡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笑著感謝簡溪,在這一刻,她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對方是個好男人了。
“不客氣,我應該做的。”
簡溪笑眯眯道,也不知道以後袁藝懷上顧源的娃後,顧裡還能不能笑出來。
應該是能的,畢竟在遺言裡,她自己都說了她給不了顧源的,起碼要讓彆人給。
總不至於連遺言都出爾反爾吧?
……
五月中旬,魔都看守所的門打開,一道有著混血麵孔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男人麵色冷漠,身形挺拔,一看就是經常健身的樣子。
而就在他出來的同時,一位穿著精致套裙的女人趕忙迎了上去,隻是有些奇怪的是,此時已經過了立夏,魔都五月份的溫度上升,但這個女人的右手,卻戴著一隻皮質長筒手套。
“宮先生。”
kitty眼神複雜,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宮洺看著她的那隻被皮質手套裹住的右手,淡漠的臉色變得動容。
“對不起。”
kitty眼含愧疚的低下頭,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而這句沒頭沒尾的三個字,卻讓得宮洺神情變了又變,甚至連太陽穴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宮洺喉結滾動,想說些什麼時眼睛卻被對方左手上反射的一道亮光晃了一下。
他凝神看去,就見kitty的左手中指上,戴著一個明顯要比指節大一些的戒指,而看見那個戒指後,他莫名浮現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kitty也發現了宮洺的眼神,下意識把左手藏在身後,但很快又猶猶豫豫的放在身前,交疊在右手的長筒手套上。
見宮洺不說話,她咬了咬牙,臉上略帶忐忑道:“這,這是我從二手市場買來的,不貴。”
身為宮家父子的助理,居然會去二手市場淘個便宜戒指?
宮洺自然不會相信這個借口,他也認出來這戒指了,當初他向彆人表白失敗,隨手把這個戒指丟給了林蕭,沒想到現在出現在了kitty的手上。
不過他也沒拆穿kitty的謊言,隻是點點頭沒再多說,便往外麵那輛邁巴赫走去,臨上車時他才出聲道:“這個尺寸不適合你,後麵幫你換一個。”
在見到這個戒指後,他之前的一些情緒也瞬間消散。
拉開後座車門的kitty神情一怔,直到宮洺已經上車坐好後她才反應過來,心頭的一些緊張和不安也隨之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替換。
“謝謝。”kitty關上車門後輕聲開口,也不知道宮洺有沒有聽見。
繞到前麵,她拉開主駕車門坐了上去,車子剛一發動,她便問道:“宮先生,您先去哪?”
“這才是真正的死亡倒計時,對嗎?”
低沉的聲音從後座的宮洺口中傳出,剛剛心中還有些喜悅的kitty有瞬間臉色慘白,握住方向盤的手也變得僵硬無比。
她從後視鏡看去,對方灼灼的目光正和她相對。
“對不起。”
kitty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有理由可以解釋,但聲音從顫抖的嘴唇中出來時,卻隻剩下這薄薄的三個字,這已經是第二次說了。
車子安靜下來,隻剩下引擎的轟鳴聲響起,沉重的氣氛壓抑著,良久過後,宮洺才轉頭望向窗外輕聲道:“先去醫院,然後幫我訂飛洛杉磯的機票。”
“好的。”
已經是條件反射般的本能讓kitty從那種僵硬的狀態脫離,低低應了一聲後深吸口氣驅車上路。
宮洺不說話,隻是看著車窗外的行人和車輛被拋至身後。
他能說些什麼呢?
遲遲未承認的罪行,故意留下的破綻早已讓他成為了幫凶,自此之後,他的頭頂再無陰雲滾雷,天地廣闊,皆由他這位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任意馳騁,宮家事宜,皆由他來決斷,無父無君,無弟無拘。
隻是……宮洺心中一歎,抗下所有罪責的父親,即使成了植物人也沒法將其帶出國,至於崇光……
父親,崇光說得對,既然任何人都能為宮家做出犧牲,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您呢?
您在這片土地上待了這麼久,中文還一直學不好,說明您沒有真正學到這片土地上的文化。
我已三十多歲,若是真的判刑出來,就要四十多歲了。
天下豈有四十年之太子?
……
五月二十三日,周一上午。
《》的會議室內,公司高管儘皆落座,隻是在角落裡除了葉傳萍的助理外,還多了林蕭這位依舊是助理的助理。
此時葉傳萍還未進來,在座的這些高管要麼閒談,要麼閉目養神,隻有少數幾個身體崩得很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可以說是等待檢閱的樣子。
昔日關係不錯的同僚笑問他們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個高管會議嗎?這段時間已經開過很多次了,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太嚴肅的話題。
然後麵對這些問題,這幾個人隻是搖搖頭,然後默不作聲依舊保持之前的姿態。
“吧嗒!吧嗒!”
隨著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從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會議室裡還稍顯輕鬆的氛圍便隨之消失,角落裡的林蕭也準備好做會議紀要了。
數秒過後,葉傳萍麵無表情的推門進來,環視一圈正襟危坐的眾人後,目光在角落的林蕭身上稍稍多停了兩秒。
然而出乎意料一眾高管意料的是,葉傳萍並沒有直接坐在主位上,而是在主位右手邊坐下。
會議室內氣氛陡然一邊,有些人眼裡隻是詫異,有些人則是敏銳察覺到了公司可能要發生什麼大事了,隻有那幾個之前神情緊繃的人越發緊繃。
對於這些人眼裡的變化,葉傳萍自然收歸眼底,但也沒多說什麼,直到幾秒後會議室門口又走進來一個人。
“啊?!”
出聲的人瞬間引起大家注意,循聲望去,發現是那位平時看似存在感不高,但卻是公司釘子戶的小助理林蕭,說實話,在座這些人有一些資曆還沒她高。
不過此時林蕭卻顧不得大家的視線,剛剛驚呼一下後,便用驚喜的目光看著剛剛走進會議室的人。
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對方跟《》的事情,但她還真不知道對方會真的過來這邊,畢竟對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浦東那邊。
這時葉傳萍輕咳一聲引回了大家的注意力後才開口道:“介紹一下,這是《》新任的執行總裁兼主編,簡溪。”
頓了頓,她又看向會議桌旁那幾個神情嚴肅的人補充道:“這裡部分兼任高管的董事會成員此前已經見過簡董了,他也是重組後的《》新任董事長。”
“大家好啊!”
簡溪笑眯眯在主位上坐下來,半秒過後會議室裡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而此時笑眯眯的狗男人把目光投向角落裡的林蕭,對她眨了眨眼睛。
林蕭忽覺口袋裡的手機微微震動,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不遠處的狗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編輯的消息發了過來。
狗渣男:之前你說在公司待得沒勁,現在我來了,還覺得沒勁嗎?
“……”
林蕭抬頭看去,就見對方又眨了眨眼睛,接著手機再次震動。
狗渣男:對了,給你找件有意思的事,我接下來要開人了,你在公司待了這麼久,看誰不爽告訴我,我一起打包送走。
狗渣男:要是覺得我昏庸濫權的話,那你現在覺得還有點早,隻要晚上你願意……,現在在座的這些人,你也可以決定哪個不爽踢哪個。
“……”
林蕭臉色逐漸變紅,腦子裡隻剩下狗男人說的晚上那些事。
呸,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