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名叫鐘霄,雖然是大器晚成,但為人剛正不阿,不喜拉幫結派、不隨波逐流。明心宗在她手中一直很安定。”
江連星當時一聽羨澤選擇要來明心宗,立馬就安了心。
他雖然前世跟明心宗接觸很少,卻也知道宗主是一位女子,肯定不會強占師母;脈主們雖各有本事,但武藝都不算是佼佼者,真有覬覦師母之人,他也能想辦法;明心宗倒是有個師尊,但他幾乎不離開洞府,也是宗主的兄長,年紀更大——
師母在明心宗就能安心做弟子,不會落入哪個狗男人之手了。
羨澤卻擰起眉頭。
怎麼回事,她以為明心宗是江連星提的,隨便選肯定就不會跟劇情差太遠,怎麼事情變成了這樣。
若是她沒本事嫁個宗主,江連星要如何去學那些秘籍寶典?如何得到各個宗門最核心最高深的絕學?
這劇情顯然與她印象中的不一致了,但係統並沒有跳出來糾正。
是說不管什麼辦法,隻要他能最後變成命苦龍傲天就行了?
她兀自犯愁,江連星的心也提起來了:“……師母,可是明心宗有不妥?”
羨澤能說什麼,總不能說他沒給自己找個新丈夫吧。
她隻能道:“隻是覺得命運奇妙,走一步看一步吧。”
宗主鐘霄並沒有所謂的“校長講話”,她一看就注重效率,隻說了兩點。
一是近日,西狄伽薩教活動頻繁,有西狄人和幾個仙門的弟子鬨出血光,希望明心宗弟子謹慎行事。
江連星皺起眉頭。前世這時,伽薩教聖使戈左抓到師母之後,便帶人離開了中原,中原內部似乎少了他們的騷擾,安定幾年。
現在他們找不到羨澤,必然還會滯留在九洲十八川腹地。但……為什麼?他們為什麼動用如此多人力物力,非要找到羨澤不可?
真就是情根深種?
鐘霄宗主又提及第二件事。過段時間千鴻宮將來到明心宗,與明心宗弟子問道切磋,希望諸位弟子勤勉自修,到時候積極友好地溝通。
“千鴻宮?”羨澤覺得耳熟,剛想問,就看到江連星臉色難看極了。
江連星真的是殺人的心都有。
師母剛說命運奇妙,這就奇妙透頂了!
他聽說過,宣衡當年在少宮主時期,為了積累名望,繼承宗門,有過不少的切磋問道、拜訪交流。
但上輩子這時候,江連星還在西狄人的狗圈裡,羨澤還在叔父侄子一起搞,根本就不知道宣衡去過哪些門派。
這回好了,撞上了!
他人都說宣衡是什麼公子世無雙,江連星最是知道他的德行,師母後來與他在一起的時候,是哭得最多的時候。
不過隻要羨澤抓緊通過考核,成為脈主的弟子,宣衡總不至於不要臉到,把人家明心宗大弟子給擄走吧!
但這個想法破滅得很快,匣翡說要所有不會禦劍的弟子,先去學習禦劍飛行時,三十六名弟子裡,隻有刀竹桃和羨澤舉手表示不會。
師母……上來就是倒數第一第二的水平啊。
江連星腦袋都要亂了,他強打精神應付當下。他轉臉看到刀竹桃,正對著師母挑眉捂嘴笑,心知她肯定要憋壞,於是也舉起了手,當倒數第三,表示自己也不會禦劍。
仨人走去禦劍課,刀竹桃看著他,張嘴就罵:“媽寶男,上課都跟著!”
江連星正為了師母的未來心累,也懶得跟刀竹桃回嘴。他恨不得真當自己是親生兒子,最好再有個死爹活爹,說不定能嚇退了宣衡。
禦劍飛行這樣基礎的課程,給他們上課的是一位大弟子,名叫文葆。文葆師兄一問三人都沒有像樣的劍,他借來庫房的鑰匙,帶三人去取劍。
刀竹桃看到塵封的倉庫,上上下下三五層,裡頭全是落灰的架子,她嘟囔道:“你們明心宗連劍塚都沒有嗎?”
文葆師兄倒是回答得老實:“以前有,不過劍塚有點遠,再加上插在地裡,這日常清點、入庫出庫都不好管理。宗主大人也說,我們明心宗也就沒幾把好劍,沒必要弄那不實用的景觀建築。”
他本來還拿撣子掃掃灰,後來懶了,直接捏了個清風訣:“能給的就下麵這幾層,你們自己挑吧。”
江連星挑了一把中規中矩,對靈力比較敏銳的直刀;刀竹桃選了個刀背彎起的苗刀款式,刀柄上還有幾顆尚未脫落的寶石。
羨澤挑了半天,終於從某個貨架最下方,拖出了一把寬刃大劍。
江連星看著那把加上劍柄跟羨澤差不多高,少說兩掌寬度的巨劍:“……您確認要選這個?”
羨澤兩隻手把巨劍立起來:“這多寬啊,踩起來肯定特彆穩當,是不是跟胡止的禦劍很像?我這也算找到平替了。”
江連星心道,胡止那把禦劍一看就是名器,而師母挑選的這個就是個有點靈力的大鐵板子。
“而且剛剛,那位文葆師兄說這把巨劍名叫艮山,能夠快速傳導冷熱,回頭下麵生點火,不就能烤肉了?”
看羨澤美滋滋的模樣,再考慮到倉庫裡也沒有什麼名劍,他隻好點頭讚同。
刀竹桃卻一路圍著羨澤,蹦蹦跳跳地嘲笑她:“醜死了,跟你真配。你看你都拎不動!你腦子是不是被我毒傻了啊!”
羨澤屏蔽小鬼的功力一流,依舊轉過臉來跟江連星笑著聊天。
江連星是真的佩服師母溫柔性情,隻是刀竹桃發現羨澤不理她,跳腳的更厲害——
兩人和一個大放厥詞機就這樣來到峰頂,峰頂上風急雲走,羨澤發絲隨風,裙擺飄揚,靠著她那把艮山巨劍,倒是站得穩穩當當。
要是嬌小少女拿著巨劍,絕對是視覺上的反差,而羨澤這樣身姿修長豐腴,容貌大氣豔麗的女人,靠著跟她差不多高的巨劍,在雲頂山峰上,反倒有種豪邁灑脫。
刀竹桃看得眼睛發直,而後又彆過頭去,兩隻赤著的腳扭捏地並著,一會兒摸摸自己細胳膊窄肩膀,一會兒又摸摸自己手裡的彎刀。
文葆師兄開始從基礎教他們如何禦劍。
禦劍飛行倒是不難,但要將靈力灌注在劍中,對羨澤來說卻是難事。
她不緊不慢的又從懷中拿出了裝著慈悲的藥瓶,用針沾了一點慈悲,在自己手背上紮了幾下。
刀竹桃瞪大眼睛:“你瘋了嗎?你給自己下毒?!”
羨澤看了她一眼,拖著自己已經開始發麻無力的腿,勉強站到巨劍上,而後咻一聲,動力十足地躥了出去!
刀竹桃不肯服輸,也跟著竄了出去,還想要跟她試著比速度。
江連星隻依稀瞧見兩個人的身影在雲霧裡翻飛,很快,就傳來靈力爆發的鼓風聲,以及刀竹桃的尖叫怒罵。
文葆師兄生怕出事,連忙飛入空中,江連星也緊隨其上。
沒過多久,他們就在空中找到了掙紮亂叫的刀竹桃,以及坐在她後背上,拿她當肉墊的羨澤。
刀竹桃哭花了臉:“你又打我屁|股!賤|人,混蛋!”
羨澤起身就要把她踹下巨劍,刀竹桃立刻慫了,抱住羨澤的腰不撒手。
羨澤餘光裡看到江連星他們來得如此之快,心裡暗罵一句:她本來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整治一下刀竹桃,結果現在沒機會了。
羨澤隻好斜眼道:“你自己禦劍水平不佳,從空中掉下來,還有臉罵人?”
刀竹桃自知理虧,也沒想到羨澤會救她,竟然不頂嘴,把臉偷偷往她腰上埋,兩條胳膊緊緊箍著她。
……她身上都沒有那些豔俗濃烈的香味,就跟溪水似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幽。
她更舍不得撒手了。
江連星也是重生後第一次禦劍,算不上穩當,反觀羨澤,劍麵穩得像是在空中的一張桌子,文葆師兄也誇讚道:“師妹在靈力控製方麵,實在是細膩精準。”
三人遊走一圈,就回到了峰頂,羨澤落地站穩,刀竹桃還埋著腦袋不鬆手,羨澤開始掰她胳膊,她才哦哦幾聲站直了身體,嘴上還倔道:“我是在看你手背上怎麼這麼多針眼,你給自己紮毒做什麼?”
羨澤其實本希望刀竹桃能給她再做一些慈悲,但看著她滿嘴挑釁便沒提,此刻刀竹桃主動問,她才道:“我施引靈力時,周身經脈都會劇痛無比,慈悲能為我止痛。隻不過慈悲的效果越來越差——”
刀竹桃怪叫:“那當然!慈悲好歹也是毒,你會逐漸適應,但還是會在你體內積累留下毒血!”
羨澤不太在意。
相比於那種疼,她寧願用毒。
到第二天上課前,江連星早早來給師母請安,順便給她送水打掃,卻沒想到看見刀竹桃在門口扭扭捏捏地走來走去。
她今天竟然換了衣裳,穿的是水藍色弟子服,但那弟子服被她改的露肩膀露胳膊露腰露腿,這會兒倒是記得穿鞋了,畢竟弟子院門口的鵝卵石路哪怕是打了鐵掌也難走。
她頭頂上的銀飾都摘得差不多,紮了好幾個小碎辮子。
刀竹桃一看見江連星,又冷笑起來:“你不是住在弟子院的那一端嗎?這麼早就過來,是做了噩夢找娘來安慰的嗎?”
江連星擰緊眉頭,搞不清楚她天天發什麼神經,不搭理她就去敲了敲門:“師……羨澤。”他還是難以適應直呼師母的名字。
“連星?進來吧。”師母在屋裡打了個哈欠。
江連星正要推門,刀竹桃先擠了進去。
羨澤桌上正擺著好多玩意兒,江連星一看就知道,師母又是從自己的芥子空間裡,往外掏“垃圾”了。
她桌上還放著兩隻從門口花圃折下來的芍藥,似乎是打算簪發用。
刀竹桃從懷裡掏出個藥瓶,砰的一聲放在她桌子上。
“我把慈悲裡其中幾味藥提取出來,單做的藥丸。吃下去之後不會腿腳發軟無法行動,隻是會疼痛麻痹。”刀竹桃抱著胳膊昂著下巴:“不過這也是有毒的,你要是求我,回頭我可以定期幫你放血放毒!”
羨澤有些疑惑。
這東西對她日常修煉肯定有用,可她沒讓刀竹桃幫忙啊。
刀竹桃看著發髻鬆斜,懶散披著衣衫的羨澤,羨澤臉上並沒有驚喜,好像什麼痛楚困難對她而言都輕描淡寫。刀竹桃頓時覺得自己在羨澤麵前,越來越矮,越來越小,就像個撿了兩個銅板求誇的小孩。
羨澤回頭看向刀竹桃,卻沒想到刀竹桃噘著嘴低著頭,兩個鞋尖踩來踩去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江連星放下水盆,走過去打開藥瓶聞了聞,裡頭幾味藥都是毒,他也無法分辨,有些狐疑的看著刀竹桃:“你怎麼會無緣無故這麼好心?”
嘖。
江連星這情商也挺感人的。
刀竹桃跟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我才不是好心!我是讓她給我試毒!試毒你懂嗎?回頭你小心了,我會給你飯裡下黃連、被窩裡放蜈蚣!有本事你這個好大兒就替她試毒去!”
咦?
她怎麼跟江連星處處不對付,剛剛就聽著她跑過來先嗆了江連星幾句。
難不成——
刀竹桃不是總在她麵前蹦躂,而是在江連星麵前……
羨澤眼睛亮了。
年紀相差也不大,江連星難道要有感情戲了?
羨澤以為傲嬌小鬼已經退環境了,但想到《問星》是古早男頻文,說不定還吃這一套。不過,以原著的調性,總感覺這刀竹桃出現也是給江連星苦頭吃的。
她佯裝不知,轉臉拽著刀竹桃的手,強行對刀竹桃做出大度慈愛的模樣,捏了捏她手背笑道:“謝謝,你有心了。”
刀竹桃臉刷一下就紅了,嘴也瓢了:“怎、怎麼會,隻要你、您能……”
羨澤笑:“真是個乖孩子呢。”
刀竹桃都快激動地厥過去了,耳朵紅得透光,不舍得鬆開羨澤柔軟的手指:“不許叫我乖、乖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我我……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罵你了。”
羨澤微笑:我謝謝你啊,你知道我上次多麼努力才沒給你屁|股再來兩腳。
江連星卻不太喜歡羨澤對刀竹桃笑得這麼溫柔,他隔開刀竹桃,冷冰冰的看著她。
刀竹桃叉腰瞪了江連星一眼,甩甩頭發走了。
走到門口,刀竹桃忍不住回。就瞧見窗子裡,羨澤一隻手將芍藥插|入發髻中,另一隻手打開藥瓶,拈出一粒藥丸,像是篤信她不會害人般,送入口中。
刀竹桃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她剛要再咧嘴跟羨澤揮揮手告彆,天殺的江連星就冷著那張死臉,過來關上了窗子。
刀竹桃氣得對窗戶做了個鬼臉,比口型罵了一個“賤男”。
這倆人肯定不是親母子,長得一點也不像!
羨澤這樣好的人,怎麼會收養江連星這種家夥?
……會不會隻要她表現得比江連星更可憐,羨澤也會說要收養她?
或者說更簡單的辦法就是——毒死江連星?
刀竹桃算計了江連星一番,拍拍屁|股走了,臨走之前還折了一隻芍藥,學著羨澤的模樣也插在了發髻上。
羨澤用下那慈悲藥丸,果然是肢體上幾乎失去了痛覺,就像是給經脈打了麻醉,但是她還能夠行動自如。
這下修煉是沒問題了。
要不江連星跟刀竹桃早日戀愛算了,她這也有穩定的嗑藥來源了。
羨澤跟江連星誇一下:“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刀竹桃也不像平日表現的那樣壞脾氣,我覺得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江連星嘴唇抿了抿,臉色有些蒼白:“……是。”
刀竹桃都能幫師母解決最痛苦的事,而他之前連她的痛苦都不知道,還在逼她修煉……!
其實,前世這個時間點,師母跟他相處的時間並沒有特彆多,拜師一年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師父帶他在外,師母說不定對師兄都比對他感情深,之所以師父死後她一路帶著他,是出自她那份責任心。
而他前世的成就,也都歸功於她的責任心,他卻幾乎沒能幫到過師母。
刀竹桃跟他比,確實是“好孩子”。
他實在是不配。
不配叫她一聲師母。
羨澤正美滋滋呢,忽然抬頭看到江連星腦袋上:黑化值+2%。
啊?!
她已經搞不懂了,誇一誇刀竹桃為什麼他要黑化啊!
難不成是少年偷偷隱藏的初戀心思被她戳破了?惱羞成怒了?
趁著江連星轉頭去給她泡茶,羨澤連忙按了按自己的小海螺項鏈,想聽一下他的心聲,而後就聽到:
[我以後,也要做個對師母有用的人,我要做個……好孩子……]
……不行了,太孝了。
這大孝子的內心活動,她是一點也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