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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的言語傳來。
大先生已經理解其意,蘇景和夫子一樣都修行屍解法。
蘇景修行出第二個本命,與夫子似乎走的道路不一樣。
夫子笑道,“屍解天下……這個說法倒也沒錯。”
“老四,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在我屍解的根上重新移花接木,花不同了,但是根是一樣的。”
“你吃下九大姓,又用一個宦官的身份吞掉大齊的國運,大齊不滅你也不死,儼然已成王朝化身,而且身具多種本命。”
“你確是走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另辟蹊徑……”
此刻,夫子周身縈繞的玄黃道氣越發渾厚,既似天道般高遠,又如大地般厚重。
那氣息流轉間,與天地相鳴。
方才眾人合力亦難破其防禦,反遭道氣反噬,受到重傷。
夫子凝視著蘇景,語重心長道:“終究是心急了。或者說眼界未開。”
他忽然笑道,“區區大齊,如何承載得了通天野望?”
笑聲漸止,夫子袖袍輕振:“屍解不過是術,真正的道,在於顯名於世。”
他抬手指向蒼茫大地,“我曆劫屍解,從佛門到長生天,自儒家至今日。這天下處處皆是我的道統,芸芸眾生儘是門徒。”
夫子的身影愈發飄渺:“隻要世間還有人傳頌夫子之名,我便與這天地同壽。”
“這天下,誰人不曉儒家道德?以己身立德,以德立國,再以國著千秋之言。”
夫子神色漸斂,“此方天地早已烙下我的印記,縱是你——”
他輕笑看向蘇景,“亦不過是我門徒。”
“老四,屍解此路,你走不通,已有前人在上頭。”
說書人大約明白夫子的本命,難怪會如此超脫常理,此人真是天縱奇才。
說書人此刻大約明白夫子的本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望著夫子的身影,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此人竟將自身真靈烙印打入此方世界的本源之中,硬生生占據了一部分命運。
於是,得到了天地的偉力。
此界不滅,他不滅!
這要是放在真正的鯤虛……是不可能之事,天道完整,大道演化無數,天道超脫於世。
如今的鯤虛,還未真正醒來,算是因緣巧合。
若真有這般人物存在於鯤虛界,那必定是傳說中那些先天而生的存在那些與道同存、與造化同壽的無極混元大羅道祖!
夫子一介凡人俗子,竟然不知不覺走上一條合道之路!
造化弄人。
說書人也收起了心思,這一世夫子當無敵。
難怪他能得到這件重寶!
這時!
蘇景這位風雅氣質的少年模樣,渾身都是戾氣,語氣稍冷,“先生,不見得吧?”
“你隻不過占了先機,而且……你的屍解法並不完整,又何敢稱雄?”
蘇景微微一笑,“天下隻有修行屍解法的我,知道你的命門!”
他緩緩說出兩個字,“陸沉!”
夫子眼神一凝。
在場眾人無不屏息,三真等高手凝神靜聽,就連正在調息的魔師也睜開雙眼。
夫子的致命弱點?陸沉?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蘇景眼神直視夫子,“這天下你都有多重身份,或是魔道許家、佛門高僧、書院夫子……”
“可是你,終其所願還是沒有在大隋那位陸沉的影響之下留下道統!”
“翻開這上下三千年的史書,第一頁開篇從來都是《燕王本記》,不是你夫子。”
“過去了整整三千年,那位陸神洲之名,本該早就隨著歲月消散遺忘。”
“有趣的是——”
蘇景眼中閃過譏誚之色,“那位陸神洲明明隻活了五十六載,可他的治世之道,卻綿延了三千年而不衰!”
“先生,你活了上千年,又活到哪裡去了……”
夫子眼中寒芒驟現,周身玄黃之氣隱隱翻湧。
在夫子身後的班勝若有所思,難怪這位夫子似乎對燕王一直耿耿於懷
原來是阻道之仇!
典亭殘存的幾位宗師聽得心神俱震,他們何曾想過,眼前這位夫子!
竟是活了上千年的存在?簡直超越他們的想象。
蘇景見夫子臉上的表情變化,不由露出笑意。
“大隋不在內,何來的屍解天下?”
“所以你的屍解法,並不完美。”
“破你的屍解,並不難!”
夫子想到了什麼,“讓我想想,你用了天問。”
四先武道九境和陽神融合之後,凝聚的本命為“天問”。
寓意向天求索答案,黑為負,白為正,一問一答,可窺探天機,然其代價卻極為沉重,蘇景的修為,亦僅能使用三次。
當年合力誅殺夫子之時,蘇景施展過一次“天問”。
棋子為白,光芒璀璨。
蘇景點頭,“先生,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嗎?”
他也沒有等夫子問話,接著道。
“我問上天。”
“我應該相助夫子嗎?”
“棋子為黑。”
夫子卻渾不在意,隻是淡淡道:“老四,天意即我意。”
話音未落!
蘇景周身突然異變陡生,隻見他軀體上驟然裂開無數猙獰口器,密密麻麻布滿全身,每一張都布滿利齒,不住開合蠕動,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可怖的口器中噴吐出滔天血霧,霎時間化作遮天蔽日的血雲,將整段城牆籠罩其中。
“先生,此乃九大族的血煞,怨氣所留,也與你血脈相連。”
蘇景的聲音在血霧中回蕩,“我參悟您留下的驚神陣所得,可隔絕天地萬物,囚禁仙人都可,何況是一個人間夫子!”
他冷笑道,“你的本命存世之基並不完美,在這血煞結界中也無法調用分毫。”
蘇景目光如電,掃過大先生等人,“動手!”
大先生與三真門人尚有餘力再戰,魔師四人雖傷勢沉重,此刻也勉強調息恢複了幾分元氣。
洞玄道人早已蓄勢待發,在蘇景與夫子對話之際,已將一身修為催至巔峰。
李青牛與玄微真人毫不遲疑,同時祭出殺招。
魔師強忍傷痛,勉力打出本命【心魔引】。
典亭與抱琴女子早就已經心死,不敢再插手飛升台。
在眾宗師出手的刹那,已然化作兩道殘影,逃離城牆。
不出所料!
在滔天血煞的籠罩下,夫子周身原本流轉的玄黃之氣竟如泥牛入海,再也無法凝聚。
這方世界的至高境界便是“本命”修為。
縱使夫子修為通天,此刻也難以獨抗如此多本命強者的聯手圍攻!
“學生今日——”
“請先生赴死!”
蘇景長笑一聲,漫天血氣驟然翻湧,在蒼穹之上凝結成無數隻猙獰的血色巨手。
他的手臂詭異地裂開,一顆蒼白人頭鑽出,雙目猛然睜開,周身散發出強烈的本命氣息。
本命·【萬手】
這是蘇景展現的第三道本命。
刹那間!
方圓三十裡的天地靈氣被瘋狂抽取,空間震顫,仿佛已至這方世界承受的極限。
血色巨手帶著毀滅之勢轟然砸落!
另一邊,玄微真人亦祭出本命。
本命·【又春發】
她並未攻向夫子,而是掌心托起一團氤氳晨霧,霧氣如活物般流轉,倏忽打入洞玄真人體內。
此術可使修士短時間,令其真元、元神如春草勃發,取之不儘!
洞玄真人氣息再度攀升,直到在無進之地步,氣息如淵似海。
陸華心有靈犀,清喝一聲:“師伯,接劍!”
三真萬法劍,破空而至,穩穩落入洞玄掌中。
洞玄真人並指如劍,在劍鋒上一抹。
本命【風斥五雷君】
洞玄真人周身迸發出至純道家真元,頭頂陽神顯化,與天地響應。
霎時間,城頭黑雲翻湧,電閃雷鳴,狂風怒號,飛沙卷起。
陸華等十人在城頭結陣,掐動法決助力洞玄。
“九天應元,雷神化身,斬妖除魔,覆映吾身!”
洞玄雙目生電,怒喝,“雷公助我!”
轟——!
漫天雷霆如暴雨傾瀉,直劈夫子而去!
血色巨手遮天蔽日!
大先生的浩然劍氣貫穿長空!
數道毀天滅地的力量同時轟擊,整段城牆轟然崩塌,煙塵衝天而起。
蘇景身形一閃,立於斷裂的牆頭,眉頭緊鎖。
魔師早已提起獨孤聖與蓮池飛身退避,臉色陰沉。
說書人本想趁機躍上飛升台,卻被一道無形氣機所阻,隻得悻悻然飄落一旁。
夫子的聲音自飛升台上幽幽傳來:
“本不願理會你這螻蟻”
“偏要自尋死路,那便賜你一死。”
飛升台邊,夫子單手扼住一名白衣僧人的咽喉。
眾人定睛一看,赫然是南方佛國的不空佛子——方才那一擊之下,他竟以本命【三世身】假死脫身,暗中潛向飛升台。
卻不想,夫子始終在注視著此處。
不空佛子麵露驚恐,嘴唇微顫似要討饒。
夫子五指忽如花莖般延伸,瞬間刺入其脖頸。
不過轉瞬之間!
不空連一聲哀求都未能出口,便已化作一張枯皺的人皮,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蓮池雙手合十,輕歎一聲:“阿彌陀佛”
但此刻無人關心不空之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定夫子,剛剛幾人聯手,毀天滅地的一擊。
夫子依舊安然無恙,甚至衣角未沾。
他們分明感知到,夫子並未動用本命【存世之基】,這意味著…
夫子還有後手。
蘇景瞳孔驟縮,眼中血光翻湧,聲音幾近嘶吼:“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你的屍解之術明明已被封禁,怎可能硬接我們合力一擊?!”
說書人早有預料,夫子取得仙寶,怎麼會敗!
他心中悔恨交加,若當初不曾向夫子透露重寶之事,今日局麵或許截然不同。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夫子聞言輕笑:“若是在一日之前,老夫確實要吃個大虧,這次飛升怕是要栽個跟頭。”
他負手而立,“果然不能小覷天下英豪。原以為你一直用九大姓作屍解之材,沒想到竟是專克我道的法門。”
話音微頓,夫子坦然道:“不錯,老夫的屍解確非完美。大隋雖占天下四分之一疆土,但道統未立,屍解之術確有破綻。”
說著,他緩緩攤開手掌,神態虔誠。
一頂碧玉雕琢的蓮花道冠靜靜懸浮,流轉著瑩潤光華。
道家蓮花冠?
幾人大為意外。
洞玄真人身為道家魁首,精研黃老莊周之學,熟悉道家之物。
蓮花冠形似盛開的蓮花,象征修道者雖處紅塵卻能保持靈台清明,契合道家“和光同塵”的境界。
“冠者,觀也,內觀己身,外觀眾生”。
在三真之中,也隻有高功道士,才能佩戴。
夫子手上這頂蓮花觀卻又不同,太過於璞素,其上沒有雕刻任何裝飾,如太極圖、五嶽真形圖、雲雷。
僅以三層蓮瓣示人,反倒更顯深不可測。
魔師心頭忽想起各教鎮派聖物,天魔手、三真萬法劍、七轉琉璃塔莫非此物也是。
不對,這類聖遺物對凝聚本命強者而言不過錦上添花,何至於讓夫子如此珍視?
說書人目光閃爍,忽而拱手笑道:“恭喜夫子得此至寶。”
夫子長笑:“還得多謝閣下指點。”
他指尖輕撫蓮瓣,玉冠泛起清光,“我按你所言尋至那處,尚未細探,此寶便自行來投,這便是天機所定的緣分。
“或許,對於老夫這一千年苦修求道的命定之物。”
夫子見蘇景仍麵露驚疑,難得解釋道:“此冠來曆非凡,乃鯤虛界遺落的重寶。雖名諱已失,但相傳佩戴者可掌天地權柄,似是上古時期天官所佩之物。”
說罷,他將蓮花冠鄭重戴於頭頂。
刹那間!
一股清虛玄妙的道韻自冠中流轉而出,與夫子周身氣息水乳交融。
夫子閉目感受,再睜眼時,氣息如同天機難以揣測:“戴此冠後,老夫修為已非本命之境,而是”
話音未落,一股難以名狀的威壓驟然降臨。
眾人隻覺心神震顫,體內真元凝滯,竟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
即便是洞玄、魔師這等強者,此刻也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夫子見眾人狼狽之態,淡淡道:“此冠不僅助我突破境界桎梏,更可護持肉身,不受此界所傷。”
“所以我立於不敗之地!”
他指尖輕點,那鎮壓天地的威壓才稍稍收斂。
恰在此時!
飛升台猛然間綻放出萬丈霞光,璀璨至極。
第四座飛升台,終現塵寰!
如今,飛升台全部顯化!
夫子頭頂蓮花冠抬頭而看,目露癡迷之色。
“結束了!”
他一步走出,跨過蘇景之時,兩人擦肩而過,蘇景手上的頭顱還未長出。
夫子已經一指頭戳爆了他的身體,又一指點燃陽神。
蘇景眼中不敢置信,“天問……不會有錯!”
夫子一笑,“老四,這方世界還有什麼天?你啊,生在陋巷,一輩子不信命,到頭來還是信了命。”
然蘇景並未徹底死去,僅餘一縷元神飄蕩。
夫子微笑道:“你便替老三、老四,見證先生得道飛升吧。”
蘇景想要自爆元神,卻也做不到。
夫子看向大先生,手中用出一樣儒家“春秋筆”劍氣,語氣多了幾分柔和。
“老大,在東海渡船上與你相逢,算是亦師亦友,我傳你儒家劍氣。”
“我便用儒家劍氣殺你。”
大先生用出,被夫子一劍穿胸,同樣離下一團元神。
魔師冷冷一笑看著夫子走來,他整理了衣袍。
“夫子,請賜教!”
夫子手中魔氣滾滾,同樣是“大天魔手”。
魔師爆體,隻留下元神。
獨孤聖和蓮池一起出手,夫子用出拳法,十數招之後,兩人不敵被夫子打碎肉身,留下陽神。
在場隻有已經一點不敢動的十數位宗師。
剛剛他們想逃,卻不知怎麼逃不出這牆頭,如同有一層無形屏障。
夫子看著眾人,笑道,“諸位上路吧!”
典韋和抱琴女子如墜冰窟。
看著夫子隨手殺大宗師,他們早就心驚膽戰。
此時!
一道劍氣斬開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