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瞳孔驟然收縮,心神一震,未及反應。】
【對麵的二先生明明連劍都為拔出來,你卻身形已經被打散,在不遠處重新凝聚而出,皺著眉頭。】
【你生出的感覺,這已不是你所能抵抗,就算你運出佛陀真身也是抵抗不住。】
【而是,這件事似乎已經發生,你才去抵抗,你不由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而且這一劍似乎還有某種冥冥之中,撥動了什麼一般,讓你幾乎有一種投石入湖之感,湖麵一會後恢複如初,可是這湖卻因為這塊石頭多了些許不同。】
【此劍必中,似乎你也必定受傷。】
【白衣少年指尖輕旋,青鋒化作流雲散去,“此劍如何?”】
【你感受剛剛的劍意,斟酌道,“這是二先生你的本命,名為斬仙?連夫子也懼怕的劍意?”】
【二先生走到湖邊,“當年我璿丹和陽神合一,所凝聚而出的本命,我取名斬仙。年少輕狂以為可以斬下天上仙人。”】
【“此方世界宙宇用劍已窮,劍道走到了儘頭,我便想著用心蘊劍。心者無涯,心之所想,萬裡雲天不過咫尺,一念乾坤為之倒懸,心之力無窮無儘。”】
【白衣少年眉峰微揚,眼底掠過一絲笑意:“當年那位燕王能破界飛升,恐怕與此道亦有淵源。隻是三千年歲月消磨,留下的痕跡太少了……”】
【“那位燕王,乃至當年三位飛升者,絕非史冊記載那般簡單。”】
【湖麵倒映著他略帶譏誚的側臉:“如今世人,甚至九境武夫——都道三千年前的飛升之戰不過如此,說什麼女帝、魔師若在當世,不過爾爾。卻不知,幾人恐怕在心靈修為上達到了極其深的層次。”】
【“心靈修為?”】
【你心中信服,在群芳宴上燕王與夫子對決時那道斬裂天穹的氣息,至今仍在神魂深處震顫。】
【“此劍斬的並非當下。”二先生並指,對麵一棵桃木已經斷開成兩截,他再用指間輕輕劃過虛空,“而是倒置因果,先定結局,再補過程。”】
【你眉頭大皺,前麵桃木已經斷開,二先生才用出劍意,“先果……後因?倒轉因果。”】
【二先生笑道,“換言之,當我動念出劍的刹那,你中劍的果便已注定。之後種種,不過是在填補這個既定的因果。“】
【你眼神一震,“若是如此……那不是隻要二先生你揮劍,必定會中,絕無落空之理。”】
【“不止如此。”白衣少年袖袍無風自動,四周落下的桃花懸停半空,“此劍能斬斷你在此界留下的痕跡。就像你本身不存在一般。”】
【“存世之因?”】
【你猛然想到夫子的屍解法,隻要大齊、長生天、佛國,他留下的道統不凋零,他就能一直存世,無法真正殺死。】
【當年四位先生聯手,能逼得夫子留下屍身,便是因為此劍,可以斬去他和屍解的因果,毀去屍解法。】
【二先生笑道,“世人說,我是九劍合一可斬夫子,這也是謬論。”】
【“我隻有這一劍可傷夫子,當年他們三人困住夫子一瞬,我斬出此劍,夫子其實並未受到重傷,他實在謹慎,便金蟬脫殼,逃走了陽神。”】
【“留下一具肉身在修身樓!”】
【你微微點頭,夫子之強確實貫絕天下,無敵當世。】
【你看著二先生,有些口乾舌燥道,“這一劍我能學嗎?”】
【二先生搖了搖頭,“這是我凝聚的本命,你如何學?”】
【二先生負手而立,衣袂在風中輕揚,搖了搖頭,“此乃我凝聚的本命,如胎中帶骨,旁人如何學得?”】
【你不由有些失望!】
【“不過”白衣少年忽然轉身,漫天桃花在他周身凝滯,“若是從前確實不行,但如今……”】
【“我是他斬開天門所留下的劍意……我的實力隻有兩甲子之前的他,可是我的境界隻會高於他。”】
【說完,白衣少年身上流露出絲絲的紫氣,頭頂有紫色的天花撒落,整個桃花源都在晃動,如同地龍翻身。】
【“這……天人境界。”】
【你也隱隱有所猜到,跟隨你的兩隻神鳥班昭鸞,會認你為主,便是因為你得了二先生劍意,所留下的天人氣息。】
【白衣少年似乎很滿意你驚訝的表情,你平常一副淡然姿態,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
【你毫不猶豫,立馬躬身道,“還請二先生教我!”】
【“二先生?”】
【“還請先生教我!”】
【白衣少年這才點頭。】
【二先生收攏回氣息,不然這黃粱夢都要被他這一縷氣息整碎。】
【白衣少年走到你身前道,“先不急,我先把九劍之中第八劍教你。”】
【“前麵七劍合一,乃是摩柯無量,但是終究隻是合一,在於一個合字,算不得什麼,乃是我年少劍意不精之時所創,所以也叫地級摩柯。”】
【“第八劍,乃是真正的摩柯無量,我稱之為天級摩柯。”】
【你不由重複道,“地級摩柯?……天級摩柯。”】
【二先生輕輕一點,一隻桃花枝又在手中,七道劍意疊加交織,彙聚成一道劍意。】
【這是你所熟悉的摩柯無量,或者是二先生所稱之為的“地級摩柯”。】
【白衣少年道,“七劍相合,終究囿於合字。”】
【他手腕輕轉,桃枝突然迸發出琉璃破碎般的脆響,“就像用絲線捆紮斷劍,縱使勉強成形……對於真正的大宗師,有些不夠用。”】
【枝頭最後一朵桃花轟然炸裂,碎成漫天花瓣,“終究不是渾然天成。”】
【他再次出手,七道劍意如百川歸海般坍縮,最終凝成一道純粹的寂滅真意,慢慢凝聚成了一個黑色珠子。】
【桃枝輕顫間,二先生信手一揮,黑色珠子射出。】
【漆黑的龍卷自虛空中生起,每一道都裹挾著吞噬天地的威勢。你眼睜睜看著四周元氣如百鳥投林般被撕扯進去,連光線都在這寂滅風暴中扭曲變形。】
【“小心了。”白衣少年突然鬆開桃枝。整座水潭瞬間被連根拔起,三道龍卷在膨脹到極致時轟然相撞——】
【天地為之一靜,如同失音。】
【緊接著是湮滅一切的爆炸。】
【你周身佛陀金身劇烈震蕩,足下青石寸寸龜裂。若非二先生早用劍氣織就屏障,有意克製,此刻整個黃粱夢境怕已支離破碎。】
【周圍一片狼藉,不一會後又緩慢恢複原樣。】
【這也是桃花源的恢複複原之力。】
【風暴漸息時,你發現自己的衣袖竟已化作飛灰。】
【方才那瞬息間的吸力,竟連九境武夫的護體罡氣都險些破防,你還是未處於風暴中心。】
【“此即天級摩訶。”二先生踏著重新平靜的水麵走來,“便是此界威力最之劍,進無可進。”】
【二先生忽然將桃枝插入水中,十裡煙波瞬間蒸發殆儘,“再見一步,便是此界不容之劍。”】
【你凝視著逐漸消散的黑色風暴,識海中七道劍意如星軌流轉。忽然明悟——所謂“合“並非簡單疊加,而是要如陰陽輪轉般渾然一體。】
【若是合一便是一個圓,你心有所感……果然是奇思妙想。】
【二先生見你似乎被震住,背著手緩緩走回,開口道,“這是我二十歲所悟天級摩柯,當時便覺可以仗之橫行天下……就算是大宗師也得避其鋒芒……”】
【他見你沒有回話,轉過身,突然感覺一股熟悉氣息。】
【“嗯?”】
【隻見你掌心懸浮著一顆漆黑圓珠,卻還不熟練,雖如露水般轉瞬破碎,但那股寂滅真意已初具雛形。謝觀似乎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似乎,還是不行!”】
【謝觀重新聚集,一個吞噬光線的黑珠竟在你掌心跳動如活物——】
【白衣少年怔立原地,咳嗽一聲,原本要說的話卡住了,他看出隻需要四五次謝觀就可學會這“天級摩柯”。】
【這小子的天賦……真有我幾分風采!】
【轉眼,記日桃木又多了三十道劍痕,已過去了三十日。】
【劍鋒輕吟間,一顆漆黑圓珠已在劍尖凝成,如墨玉般流轉不息。】
【你信手一揮,三道寂滅龍卷應聲而起,霎時天昏地暗——】
【夕陽餘暉被撕成碎片,漫天桃花化作黑色風暴。】
【整座桃花源的元氣竟被你一劍抽空,連潭底瞬間可見。】
【劍指輕轉,三道龍卷如臂使指般移動。】
【當你屈指輕彈時,毀滅的轟鳴炸起!】
【“我的魚!”白衣少年突然閃現潭邊,袖中甩出三縷劍氣精準兜住躍起的錦鯉。】
【待風暴散儘,他斜睨你一眼:“還算馬馬虎虎吧,算是摸到天級摩柯的門檻了。”】
【你少有的停歇一陣,沒有著急修煉與二先生在湖邊烤魚。】
【炭火劈啪作響間,你執劍的手腕輕轉,魚鱗如雪片般紛飛落下——刀工竟比那二先生還要嫻熟三分。】
【二先生挑眉看著你給魚身改出牡丹花刀,切來魚腹,掏出內臟。】
【你輕聲道,“幼時看慣庖廚之事,母親去世後,無論是做飯,還是燒菜,甚至是針線活,都無一不熟。”】
【二先生仰臥在青草地上,雙臂枕於腦後,望著漫天流雲低語:“這有什麼,我阿爹,阿娘,死後便是一場遠遊……從白山黑水走到了極北的天涯海角。”】
【他的聲音漸漸融入風中,“這人生在世,何嘗不是一場漫長的遠遊呢?”】
【你學著他的樣子躺下,緊繃已久的心神忽然鬆弛,便已經沉沉睡去。】
【二先生側目瞥見你安穩的睡顏,嘴角微揚。他抬手輕拂,一片桃花恰好遮在你眼前擋去暮光。】
【他看著桃花源內的一切,輕聲道,“阿鴻你說,你究竟為了什麼?你說你是天上客,外鄉人……可是你勸下老三,甚至自己也自毀於一旦,到底為了什麼?”】
【轉眼時光流逝,桃木之上又多了三十道劍痕。】
【如今你與二先生論劍,已能純以劍招不以修為周旋四百餘合。陽神既成後,思緒愈發澄明如鏡,竟能支撐到六百招開外,這也是你未能想到之事。】
【“我窺到天人境界之後,總結一生,原來所謂本命也不過隻是拘泥於此方世界罷了。”】
【“歸根結底,他還是術,於是我從本命之中悟出了第九劍,而且似乎他還為你專門所悟而留。”,二先生的聲音緩緩傳來,尤其是最後一句。】
【你不僅有些疑惑,“為我所悟?”】
【二先生隻是一笑,“我隻是劍意,並沒有他完整的記憶,其中具體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凝聚出長劍,萬千光點中浮現出一道玄妙之際的劍意,“第九劍名為——落紅塵忘前身。”】
【你聽後,不由一凝,“落紅塵……忘前身。”】
【二先生笑道,“一劍而出,因果倒轉,斬滅前身,溟滅今世身。”】
【他抬眸時目光竟似穿透九重天闕,“也不知道,飛升之後,這道劍意是否能在仙人所在的世界宙宇縱橫?”】
【悠悠一聲,卻沒人能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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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目軍大營,旌旗獵獵。
一個戴著猴頭麵具之人,身量消瘦,穿著一身素白。
“嘰嘰!”
肩頭還有一個金毛小猴,捧著一個大獼猴,結結實實咬了一大口。
出奇的是,巡營士卒竟對這明晃晃的一人一猴視若無睹,任其長驅直入。
就這樣,進了赤目軍的大營之中。
中軍帳內!
赤目天王班勝高踞高位交椅,雙目微闔,他就算是知曉烏丸夫子身份,他還是如原來一般。
烏丸坐在下一個台階的此次位,好整以暇。
兩人似乎知道有人要來一般,齊齊看向帳外。
有微風灌入,帳中已多了一人一猴。
烏丸唇角微揚,笑意淺淡:“我還以為,你會來得更早些。”
班勝目光將來人上下掃視,心中已然明了——猴麵素衣,金猴隨行,這般打扮,除卻那天下十宗最為神秘的“說書人”,還能有誰?
說書人麵具後的聲音響起,“見過夫子,赤目天王。”
“路上耽擱了,去見了見那位李青牛……”
夫子少有眼露好奇,“終南山李青牛?”
說書人施施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也是外鄉人……”
“隻是似乎還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