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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散儘!】
【湖麵上肆虐的元氣龍卷終於平息,破碎的靈氣如碎雪般簌簌飄落。劍意風暴雖止,天地間仍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連湖水都泛著黑色的電弧。】
【結果如何?】
【群芳宴的龍一受了你摩柯無量也是形神俱潰敗。】
【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如今的修為,但是龍一是澤湖大妖,不懂天下間武學,不解摩柯劍意的玄妙,一味以元氣抵抗,反而適得其反。】
【他並非被謝觀的劍意所傷,而是被自己的元氣反噬。】
【但是,龍一畢竟是肉身勝於武道璿丹境界的妖魔。】
【“摩柯無量”,能引爆無窮元氣,令人猝不及防,防不勝防。試想,若麵前四人,麵對你如今境界的“摩柯無量”,仍不閃不避,其結果,非死即傷,斷無幸免之理。】
【你微微閉目,略作調息,一絲元神之力緩緩恢複,目光已投向對麵。】
【不出所料,二人雖已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卻終究未曾橫死當場,尚存一線生機。】
【幾人終究比那蛟龍明智得多,不靠肉身硬接。】
【空度最先祭出一件金線密織的袈裟,佛光未及展開便被劍意撕碎;又慌忙捏碎一枚羊脂玉罩,瑩潤寶光僅僅阻了劍勢半息。他修為最弱,此刻七竅滲血,卻因專修金剛體魄僥幸留得性命。】
【賀蘭真術袖中接連飛出四五件護身法器,青玉葫蘆剛漲大就被絞成齏粉,身前寶鏡破碎。最終他大半個身子仍被劍意碾碎,此刻正顫抖著往嘴裡塞丹藥,每咽下一顆,破碎的軀體便蠕動著重生幾分血肉,又被體內殘存的劍意攪碎。】
【最慘的還是首當其衝的武道九境的蕭玉,若不是他在前麵抵抗了片刻,後麵三人已死。】
【蕭玉僅剩的上半身漂浮在湖水中,璿丹已然破碎不斷逸散真元。】
【他試著恢複身軀,卻被摩柯劍意阻礙,隻要有真氣或是元神之力一碰,就會瞬間引爆。】
【除非能破解二先生的七道劍意,這又何其難,天下間沒有幾人能辦到!】
【蕭玉嘗試了一番,最後僅剩的右手也被炸成血霧。】
【沒想到是!】
【在場四人,那位大隋太子劉淵,情況最好,他獨臂垂落,半張臉皮肉儘褪,露出森森白骨,卻仍能踏著血浪淩空而立。方才千鈞一發之際,他先棄護身龍印,再施血遁魔功,竟真從“摩柯無量“的劍勢中掙得一線生機——此刻他體內殘留的劍意,反倒是四人中最少的。】
【卻不合常理,若是摩柯劍意如此好破解,二先生也不會在大先生麵前引以為傲。】
【你忽然察覺異樣,劉淵周身纏繞的血煞之氣竟比先前濃重數倍,隱隱凝成冤魂哀嚎之相。更詭異的是,方才劍意及體的瞬間,竟有種斬中虛無的錯位感——這感覺你太熟悉了,恰似陰符七術中的“損兌法靈替”,替身之法。】
【你倒是想起,陸華曾經提及過的一種魔道功法,“替死身”。】
【不過極端陰損,在魔教之中都是被視為禁術,以血脈至親為祭,可代承必死之劫。】
【劉淵的斷臂處魔氣翻湧,竟以精血為引,硬生生凝出一隻猙獰魔手。】
【新生肢體纏繞著血色紋路,指尖滴落的真元將湖麵腐蝕出嘶嘶白煙。】
【“謝觀,你還有何後手?”】
【他獨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聲音卻冷得像淬了冰,“確實比我想象的更難纏,但今日你必死無疑。”】
【你站在船頭,元神枯竭的心海如同龜裂的旱地,丹田內也再也榨不出一絲真元。】
【蕭玉也咬碎了牙關,染血的視線如鉤般釘在你身上。】
【度空與賀蘭真術聞言,黯淡的眼中驟然迸發出希冀。】
【他們拖著支離破碎的身軀,死死盯著這場生死對峙。】
【隻要謝觀一死,他們就還有生機。】
【隻需尋得一位武道九境強者或是陽神大修士,便能從外部入手,將體內肆虐的劍意徹底拔除。】
【此時,湖麵一片死寂,無人言語。】
【至於什麼謝觀會不會殺他們?】
【他們乃是三國太子,關乎於大齊社稷之事。】
【這種蠢笨問題,自然不會問出口!】
【剛剛那一劍已經證明,若不是幾人有保命手段,他們已經如湖中浮屍一般,死的不能再死。】
【到了這般生死存亡之際,任何多餘的廢話都顯得蒼白無力,言多必失的道理,他們比誰都清楚。】
【狹路相逢,當搏命!】
【劉淵的魔手緩緩抬起,掌心間血色真元凝聚成一道吞吐不定的鋒芒,整個人仿佛已化作一道魔影,陰森可怖。】
【他厲聲道:“謝觀,該上路了。”】
【就在這時,場中不知何時,響起了清脆悠遠的鳥鳴。】
~
羅素素望著場中驟變的戰局,接著武道九境的強者出手,劉淵四人聯手殺來!
一顆心又被懸起。
然後!
一道漆黑如墨的劍光再度撕裂長空,那劍意中蘊含的暴烈與寂滅,令天地都為之一暗。
場外羅素素和梅青蘇已經呆住。
湖麵肆虐的風暴漸漸平息,卻留下滿目瘡痍。
薛懷安麵色蒼白,聲音發顫:“這這究竟是何等境界?……何等手段!”
“天下武道大宗師的境界嗎?威力如若鬼神一般!”
薛懷安不敢置信,或者說眼前的事實更有衝擊感,震撼人心!
羅素素反應過來,“是,是二先生的劍。”
“用劍者,無不望其項背的劍,懸在整個天下武者頭頂的劍。”
梅青蘇不禁出聲道,“謝觀……觀公子,是二先生的傳人!”
他不知不覺,已不敢直呼謝觀之名。
就如同在二先生所在的時代,從沒有人敢直呼其名。
天下人皆稱呼為二先生!
這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讓在場眾人如墜夢中。
卻讓幾人怔住。
羅素素幾人還發現,在煙波湖謝觀用處衝霄一劍之後,有幾道氣息在悄然靠近。
幾人還在震驚之時。
場中煙波水霧散去。
露出裡麵四人,出乎羅素素三人意外,劉淵等人竟然還有一絲生機。
他們幾人自付,剛剛那一劍,若是調換,他們已經化為灰灰。
羅素素驚呼道,“不好!”
湖中局勢又是一變!
那大隋太子竟然還保留實力,而相反的是謝觀已經在無後繼之力。
一道魔氣森然的手爪,掏向謝觀心臟處。
速度之快,幾乎已成殘影。
命懸一線!
幾人自然看得出來,剛剛那一劍之後,謝觀武道修為還在真氣階段,肉身根本承受不住這一爪。
幾人隔著太遠,也出手不及。
~
~
煙波樓不遠處,一座幽靜的私人府邸掩映在蔥蘢綠意中。
四樓臨窗的書桌前,陳芝容已恢複了平靜。
既然謝觀已成死局,便該從這盤殘局中謀取最大利益。
那三位出手的太子,在汴京之中如此作為,又該當何罪?
那位十三皇子陳牧還有謝家,又會如何行動?
她今日走了先手,卻被截取了這條大龍的氣,著實令人扼腕。
隻是可惜,謝觀身份隻是一個庶子,不足以牽動全局。
不過有著諸葛間和張軾載兩人助力,或是搭上關係,也不是沒有重新收拾棋盤的機會。
這位長公主自幼被先帝當作皇子教養,當年執掌大理寺監察大案,喜歡翻開卷宗,做下批注,早已養成批閱案牘時必做劄記的習慣。
隻要思慮事情,從來都是筆不離手。
此刻她正從隨身的鎏金冊子裡取出謝觀那一頁,朱砂筆在卷首劃下紅叉。
寫下日期:“今朝二十年,五月廿一。”
她筆鋒懸在宣紙上方,微微一頓。
墨色在筆尖凝聚,終是緩緩寫下:
“少年不惜其才,負君子意氣,耽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筆勢稍收,又添兩字:
“惜哉。”
最後一筆尚未落定。
“錚——!”
一道劍氣衝霄而起,刹那間響整汴京!
窗欞震顫,庭前落葉簌簌紛飛,連案上青瓷筆洗裡的清水都蕩起漣漪。
陳芝容指尖微滯,一滴濃墨墜落,在宣紙上洇開一片重墨。
她驀然抬眸,望向煙波樓方向,眸底映著那道直上雲霄的劍光。
“這劍意……”她低聲喃喃,“是二先生的劍?”
今日入煙波樓的,唯有謝觀一人。
“殿下!”顏嬤嬤匆匆踏入,低聲道,“煙波樓傳來消息,謝觀在湖上展露修為,已點燃神火……”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似乎得了二先生的劍道傳承。”
陳芝容指尖一顫,她隻聽到了後麵幾個字。
“二先生的……劍道傳承?”
她霍然起身急聲道,“讓府中的尤老他們,即刻帶人趕往煙波湖——不計代價,務必救下謝觀!”
“在煙波湖的探子,此時以救下謝觀性命為第一。”
顏嬤嬤卻道,“謝觀剛剛出劍,似乎是二先生的九劍之一,威力之大,湖中一片狼藉,攪得天翻地覆,劉淵等人卻是生死不知!”
陳芝柔臉上愕然,“其中可有那位大內掌禮的蕭玉在?這可是九境武夫。”
“劉淵此人早就在汴京藏拙,應是三位質子之中修為最高深之人,怎麼會反倒是他們有殞命之危?”
顏嬤嬤道,“謝觀已經元神紫薇恒界,甚至學會了二先生的七劍!”
“剛剛出手,湖中實在風波太大,眼線實在不敢靠近,隻是趕快通報殿下。”
陳芷柔起身走出書桌,任由墨汁沾染了錦繡裙擺也渾然不覺。
她緩步走向窗,“謝觀本宮記得他尚未及冠吧?”
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震動,“這般年紀便已元神九境,更得了二先生真傳”
陳芝容看著煙波湖的方向。
“謝觀啊,謝觀啊。”
“你早袒露有二先生為依仗,得了劍道傳承,今日說什麼,本宮也要不顧一切救你。”
一位得了二先生的劍道傳承之人,所具備的意義實在太大。
二先生雖已不在,可是留下的聲名,門下的受了他劍道的弟子,甚至天下間的承他恩惠者不計其數。
而且,二先生也是書院夫子座下的正統的文脈之一。
若是大齊皇室陳氏得了此人,不是沒有翻盤之機。
這盤棋又活了!
陳芝容長舒一口氣,素來清冷的眉眼間漾開一抹真切的笑意。
她本就生得五官普通,此刻眼波流轉間,竟透出幾分罕見的明豔光彩
今日雖沒有徹底不顧一切救下謝觀,但是兩次先機已經站住。
這都是雪中送炭的人情。
以謝觀的性子,不會不報。
而且,以謝家和謝觀的關係,九大姓互為聯姻壁壘。
這位二先生的傳承弟子,未必不能成為一把斬滅九大姓的利劍。
陳芝容忽得轉身笑道,“顏媽媽,為我更衣吧,我要進宮麵聖!”
顏嬤嬤一怔,殿下已經多年沒有稱呼她這個名字。
她本是長公主的乳母!
更彆說陛下與殿下,已有整整十二年未曾相見了。
顏嬤嬤鼻子一酸,忙吸了吸鼻子,掩飾掉眼中的淚光,恭敬地應道。
“是,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