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
胡芸娘此話,讓在場眾人都怔住了。
雲婉若有所思道:“可如今的書院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威震十三州的書院了。”
她抬眸望向窗外,“自四位先生分崩離析,書院便隻問學問,不涉塵世,不插手朝廷,不管俗事。”
周允兒蹙起秀眉:“書院怎會為觀公子破例?”
胡芸娘道,“觀公子,當日在群芳宴有如此大的名聲,其實書院之中不乏憧憬其名聲者。”
雲婉也是讚同道,“是的,當時還在書院舉辦詩會,其中觀公子三首視作都是榜首。”
“我還聽聞,當日觀公子那句,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開解過二先生,
“二先生弟子,自感其恩。”
眾女點頭,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
在汴京九大姓就是無法撼動的山嶽。
她們這些女子,根本無法參與其中。
沉香忽又想到了一個可能,“其實,我們也可以去月華軒試試?”
“月華軒的那位東家,不是一直對觀公子的畫作心馳神往嗎?如今觀公子遇難,他或許願意出手相助。”
李香君聞言,卻有些擔憂:“可是,如果他置之不理,見風使舵……甚至將之前的約定也作廢了呢?”
周允兒咬了咬唇,“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救公子要緊。那位東家在汴京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說不定能有辦法。”
“我聽說,九大姓之中,有時為了懲罰庶子,甚至會將其打殺,以儆效尤。我們絕不能坐視不管,一定要想辦法救出觀公子。”
眾人悚然。
窗外忽有驚雷炸響,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在“太平樓”金匾上,像極了宗族內落下的殺威棒。
胡芸娘起身道,“事不宜遲,允兒和香君你們去月華軒,我和沉香去書院。”
“雲婉姐,你就留在酒樓,以不變應萬變。”
雲婉應下,“你們萬事小心。”
她在窗口往下看,四女鑽入酒樓下兩輛方向相反的馬車。
正午烏雲密布,如同的下午時分的天色。
天際忽地滾過悶雷。
雨下的猛,屋簷都是水流之聲。
雲婉掩上窗欞,轉身在鎏金香案前鄭重插上三炷線香。
嫋嫋青煙中,她合掌於胸前,翡翠鐲子碰出清越的聲響。
“願觀公子……能渡此劫,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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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陌春坊深處。
一座掩映在青竹間的雅舍。
身著靛藍道袍的中年女子臨窗而立,紮著道簪,戴著蓮花冠。
那張平淡無奇的麵容上,唯有一雙沉靜如古井的眼,透著超脫塵世的氣度。
“李家的人,該到謝府了?”
女子身後的老婦人,一支碧玉扁簪斜插其間,氣質雍容華貴。
“回公主,此刻想必已入謝家。他們特意在長寧街繞行,招搖過市。”
要不是老婦人姿態恭敬,旁人回認為老婦人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誰能想到,這位看似尋常的女冠,才是是琦陌春坊真正的東家,更是當朝最神秘的——長公主陳芝容。
竟然是一副道家打扮,要知道在大齊乃是儒家盛行。
“為我更衣吧。”
老婦人親自解開女子道簪,如瀑青絲垂落肩頭。
為其披上金線密織的霞帔,十二幅湘裙逶迤及地,在燭火下流轉著雲霞般的華彩。
“殿下,我們此次為一個庶子出麵,是否值得?”
“要知道,我們已經隱姓埋名布局多年,彆人早就忘記公主的名聲,這不正是公主所求的嗎?”
“如今又是多事之秋,陛下一直叫我們忍耐,直到機會到來。”
這位大齊長公主看著窗外已經下起的暴雨。
“自然值得!”
“當日那兩隻昭明鸞落下其身上之時,一個庶子不值得,可是一個天生的聖人自然值得。”
“還有,他的修為彆人看不破,我卻知道,一身純正的三真道家修為,已經點燃神火。”
“書院那四位先生當年點燃神火時,可比他年長了整整十歲。”
“這又是一位不次於書院四位先生的人物。”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九大姓既然容不下他,我大齊的皇氏,願意為他留一席之地。”
說完,女子走下雅舍!
簷外暴雨如注,她卻隻是微微仰首,任由冷風卷起她的青絲。
“走吧,已經好多年沒有出這間屋子了,父皇敗給了蘇相後,好像已經有……”
“十二年了!”
她低語,聲音似歎似嘲。
當年的大齊長公主,執掌大理寺、詔獄,鐵腕肅清朝野,縱是男子亦不敢與之爭鋒。
可如今,她站在雨幕前,眸中卻閃過一絲晦暗。
“至今,我仍想不通……”
她緩緩搖頭,“三先生與蘇相,究竟所求為何?”
“若蘇相當真貪戀權柄,九大姓早該灰飛煙滅、不該存在,若三先生當真超然物外,又何必自困於書院,困住的不僅是他,還有整個書院。”
她忽而冷笑,“可無論他們謀劃什麼,終究是以我大齊的血肉為盤。”
“這大齊是陳姓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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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雛鳳台。
在皇城正北門外,三座恢弘宅邸為主體,閣樓相連,飛簷鬥拱,朱漆金釘。
此地名曰“雛鳳台”,本是諸國質子居所,昔日百姓尚能觀望,暗含折辱之意。
然而時移世易,天下大勢已然翻覆。
大齊與大隋明麵分庭抗禮,江南赤眉軍揭竿而起,四方烽火連天。外有諸國虎視眈眈,內有豪強伺機而動。這群質子的身份,竟也隨之水漲船高——尤其是那三位大國太子,如今出入皆有精銳扈從,生怕有半分閃失。
其中二人更是跋扈張揚,行事作風比之九大姓子弟猶有過之。
此刻,雛鳳台正中央那座最為軒昂的宅院內——
黑底金字的匾額高懸門楣,赫然寫著“大隋太子彆院”六個大字。
這在從前,是絕無可能之事。
彼時,這裡不過掛著“彆院“二字。
而如今,卻無人敢置一詞。
其一間書房內。
燭影搖紅,檀香嫋嫋。
“那謝觀今日怕是要栽在自家人手裡了。”
賀蘭真術仰頭飲儘杯中酒,“大齊人最擅長的,可不就是窩裡鬥麼?”
南方佛國的佛子空度轉動著手中的念珠,嗓音裡帶著幾分探究:“那日謝家究竟許了你什麼好處,竟值得你在宴會上當眾殺人?”
賀蘭真術將酒杯重重擱在案上,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謝家開價,隻要殺了謝觀,保我一年內回長生天。”
空度微微頷首,“難怪賀蘭兄如此果決。若換作是我,怕也難抵這般誘惑。”
“咳咳—”
輕咳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輪椅上的大隋太子劉淵緩緩抬眸,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透著寒意:“下次再有這等事,提前知會。”
明明賀蘭真術比劉淵高出半個頭,此刻卻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脊背:“是,大哥。”
“事從權急,我也是謝觀進了琦陌春坊才得知此事。”
若叫外人瞧見這一幕,定會驚訝不已。
向來與劉淵勢同水火的賀蘭真術,竟會如此恭順地喚一聲“大哥”。
原來平日裡那些針鋒相對,不過都是演給外人看的戲碼。
三人正密談間,門外突然傳來聲響。
“太子,蘇相遣人求見。”
劉淵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警覺——蘇相的人,為何會突然造訪這雛鳳台?所為何事?
“請進來。”
“不必請了,老朽已經到了。”
沙啞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一個瘸腿老者不知何時已立在廊下。
若謝觀在此,定能認出這正是群芳宴上那個自稱蘇相府中人的神秘老者——此人曾從魔師與蓮池大師手下逃脫。
三位太子神色如常,顯然對此人的突然出現並不意外。
這位常姓老者常年侍奉在蘇相左右,即便此刻如此無禮闖入,三人麵上也未見絲毫不耐。
在這汴京城裡,若說他們最忌憚誰,非那位蘇相莫屬——那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總能看破他們心底最隱秘的算計鬼魅。
“見過常老。”
瘸腿老者看著三人道,“奉蘇相口諭,謝觀一死,你們下個月三人皆可歸國。”
“蘇相說了,沒有心思和你耍花招,也勸你們彆的心思,隻要謝觀死了,你們就可以回國。”
話音一落。
老者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雨幕中,隻餘下滿地積水映著搖曳的燈影。
燭火猛地一晃,三人臉上都浮現出難以抑製的激動。
“大哥!”賀蘭真術聲音發顫,“隻要謝觀一死,我們就能回國了!這可是蘇相親口許諾!”
劉淵的手指緩緩扣緊輪椅扶手,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他竟緩緩站了起來。
常年隱藏在輪椅上的身軀此刻挺拔如鬆,眼底寒芒乍現:
“謝觀——必須死。”
“那我們還去謝府嗎?”賀蘭真術喉結滾動,“今日謝觀怕是難逃一死…”
“去!”
劉淵身上卷起滔天魔氣,氣息冷酷至極,“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誰擋我的路,我就殺誰。”
這位向來囂張的長生天太子賀蘭真術,眼神驚惶,竟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
“吩咐府裡,去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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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在秋月身後踏入大觀園時,天際已壓滿鉛雲。】
【才過影壁,驟雨便傾盆而下。】
【來人都是備有雨傘。】
【他們卻故意冷落於你,讓你淋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