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遠和長柏兩人一邊往前慢慢走,一邊相談。
突然,前方的華蘭等人停住了腳步。
兩人於是順勢往前走。
如蘭見楊文遠來到邊上,立馬識趣的將姐姐旁邊的位置讓出來,轉而退後一步,和明蘭走到一起。
“怎麼了?”楊文遠來到華蘭身側邊輕聲問道。
華蘭嘴角輕笑著,抬頭示意眼前攔行的隊伍,朝楊文遠道:
“你看前頭,正是一群來討賞錢的戲班子。”
楊文遠仰頭往前看去,果然看見外層護衛邊上,正徘徊著一群帶著傀儡麵具的伶人,手舞足蹈,張揚著楊文遠看不懂的小把戲,也不主動衝撞,隻徘徊著在最外圍,顯然是來討賞的。
“也是個好彩頭。”楊文遠點點頭。
隨後華蘭便差使翠蟬去前麵打賞那些伶人,也不需要打賞多大的銀錢,隻需三兩碎角銀子和銅錢即可,討個喜慶。
得了賞錢,前頭的那群伶人頓時發出一片歡呼,又舞動著身體討樂一番後,便四散著退走。
而那群戲子散去後,外圍旁側竟還留著一個頭戴麵具的人,眼神正對著這邊,像是在窺伺著什麼。
楊文遠登時轉眼看了過去。
方才他看著那人便覺得有些顯眼,畢竟一群肢體協調的伶人裡,突兀的出現一個動作僵硬的,怎麼看都有些突出。
不過楊文遠原先以為是什麼趁著節假日,來求賞錢的“兼職人員”,也不以為意,但現在看來,外圍那人分明是意有所圖——剛才散落在地上的銀錢,那人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於是楊文遠當即回頭朝身後的長青使了個眼色。
長青此時也正帶著麵具吊在後頭,時刻觀察周邊的情況,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個“狗皮膏藥”。
當下得了楊文遠的眼神也是立馬會意,點了幾個旁邊跟著的親衛,幾人低著頭朝那人靠了過去。
不多時。
那頭戴麵具之人便覺得行進的道路越來越窄,並且身體不斷被周邊人碰撞,擠得腳步不受控製的往旁邊小巷滑落。
當他察覺出不對,剛想要繼續往楊文遠那邊擠時,卻是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就要直接栽倒在地。
而這時,旁邊不知從哪伸出了一隻強勁有力的臂膀,穩穩的將他攙扶住。
“還好!”
頭戴麵具之人心中悄然鬆了口氣,但不待他回頭感謝是誰攙扶了自己一手,卻陡然發覺自己踉蹌這一步後,竟是被周邊人越夾越緊,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當即便要大喊出聲,卻又是驚覺黑暗中另有一隻手伸了出來,提前捂住了他的嘴,使得隻能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嗚呼。
嘴裡喊不出來,他下意識的便要手腳翻騰。
恰在此時,黑暗中竟又是趁時的探出了四隻粗大手掌,分彆把住了他的手腕、腳踝,旋即他隻覺得身子陡然一輕。
竟是直接身體騰空,被人提了起來!
“嗚嗚~!”
楊文遠這邊。
明蘭此刻正滿懷心事的同身後的女使小桃耳語著什麼,主仆倆臉上沒有絲毫觀賞花燈的愉悅神情,反而黛眉一直擰著,心中似乎在思忖著什麼。
一雙大眼小眼,時不時的往外麵張望,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如蘭的位置被楊文遠“擠走”,於是轉頭走到了今晚一直沉默寡言的明蘭邊上。
“你今晚這是怎麼了?總是擺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如蘭見明蘭心不在焉的樣子,出聲詢問道。
明蘭心中有所念,隻簡單笑了笑,回道:
“五姐姐,我沒事兒,隻是念著今夜這般好的光景,沒能帶著弟弟一起來玩兒,覺著有些可惜罷了。”
“這有什麼可惜的。”
如蘭不屑的撇了撇嘴:
“長榕他一個小孩子,懂些什麼?給他一塊蜜餞就能讓他樂上一天了。”
“五姐姐說的是。”
見明蘭隻簡單回了一句,又重新恢複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如蘭不由得覺得無趣起來。
這時恰巧轉頭,正好看見了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墨蘭,於是同明蘭出言譏諷道:
“你看她那樣,如今天兒這麼冷,還穿著這麼單薄,生怕彆人看不出來她的心機。還不是念想借著看燈會的時候,還勾搭上哪家高門大戶的子弟,做那一步登天、攀高枝兒的美夢。
你說是不是?”
如蘭剛才說話的功夫,明蘭被身側的小桃拉了拉袖子,小聲提醒道:
“姑娘,你看外邊那人……”
明蘭循聲看過去,當即便看到了那從先前就一直徘徊在邊上的頭戴麵具之人。
明蘭這眼看過去,當即便和那人對著了眼神。
那人也是適時的點了點頭。
‘終於找到了!’
明蘭心中剛剛如釋重負,就要找個由頭趁機脫離隊伍,不過這時卻被旁邊的如蘭拉住了手。
“怎麼了你?我不過是說她兩句,你就怕了?”
明蘭剛才心思都放在尋人上了,對於如蘭的話可謂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此刻被如蘭拉住,隻得回頭看向自己五姐姐。
“反正她離得遠,心思尚且早就飛走了,六妹妹你也不擔心她聽得到。”如蘭嘿嘿一笑。
明蘭點點頭,勉強將如蘭應付過去。
再抬頭去看外圍那人。
誰知不過隻是轉個頭的功夫,原本站在外邊的那人竟是消失不見了!
明蘭當即有些急了,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麵色慌亂的環顧四周,想要再次找出剛才那個身影。
“六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如蘭在後頭問了一句。
同時,楊文遠和華蘭的眼神也是看了過來,對於明蘭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詫異。
“沒…沒什麼……”
明蘭也曉得自己這下是有些唐突了,於是訕笑一聲後,乾巴巴的解釋道:
“我方才好像是在人群裡看到嫣然姐姐的背影了,不過轉過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楊文遠莫名看了明蘭一眼。
‘莫非真讓她看到了不成?’
今晚元宵燈會這麼熱鬨的場麵,慣是少不了顧廷燁的身影。
而他現在沒來找楊文遠和他的柏蘭,那麼肯定是找彆人去了。
至於這個彆人……
除了餘家大姑娘,楊文遠實在是找不到彆的出處。
更何況今夜還是個“麵具舞會”的性質。
楊文遠不相信顧廷燁這小子會老老實實的,保準會學了自己當初那套,來個渾水摸魚。
因此,說不定明蘭剛才看見的身影,確有其人!
而與此同時。
脫了麵具的長青走到了楊文遠邊上,在周圍人提著的燈火映照下,他的臉色顯出幾分尷尬。
“怎麼了?人抓錯了?”楊文遠看出了長青臉色的不對,於是出聲問道。
“沒抓錯……”長青的頭越發埋的低了。
“那你擺出這副做錯事的模樣乾嘛?”楊文遠沒好氣的訓斥道。
長青默默抬頭看了楊文遠一眼,隨後齜牙咧嘴說了句:
“那人是齊國公府的。”
楊文遠一怔,隨後又聽長青繼續低聲道:
“小公爺身邊的親隨,喚作不為的那個。”
楊文遠:“……”
嘶~!
“那你問了他沒?”
“沒問,沒問!”
長青擺了擺腦袋,連忙道:
“我把他拐到小巷後,手裡提著花燈,一下便看清了他的臉,隨後立馬就鬆開了他跑了回來。”
長青最後又添了一句:
“巷子暗,我又戴著麵具,他應當是沒認出我。”
“那就行。”
楊文遠悄然鬆了口氣。
悶棍打了便打了,隻要沒認出人就好。
而且這叫什麼事啊!
你說你找人就找人,你早說啊!
搞得這麼神神秘秘,不知道我楊文遠最是護犢子的嗎?!
何必鬨出這個誤會!
這時楊文遠又想到明蘭剛才的反常,當即便明白了不為這是來找誰的,而且明蘭多半也知曉。
好吧,原來又是一個學我當初勾當的人。
隻不過這倆沒有自己的言傳身教,所以全學會,隻敢讓下人傳個話。
上頭有平寧郡主這尊大佛,難怪這般小心翼翼。
當然,也怪不得自己這邊便是了。
心中思量間,楊文遠這時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外圍。
應當就是不為了。
隻不過看著不為那時不時揉揉腰,和後腦勺的行為……
楊文遠當即轉頭看向旁邊的長青。
迎著楊文遠似笑非笑的眼神,長青當即腦袋一縮,虛心之情溢於言表,乾笑道:
“這…這公子,巷子裡黑燈瞎火的,總得先下手為強嘛!”
“去吧,去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楊文遠無奈揮退長青離開。
好在是沒有看清臉!
而隨著不為的身影重新出現,明蘭也擔心再次錯過,於是連忙來到長柏和華蘭邊上,輕聲道:
“大姐姐、二哥哥,我發髻有些亂了,想尋個偏僻地方理一理。”
“亂了?哪裡亂了?這不好好的嗎?”
如蘭這時也跟了過來,在後頭掃了一眼明蘭的發髻後,便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六妹妹,發髻亂了也就等一會兒嘛,馬上鼇山便到了,今年可是聽說比去年大了許多,可得占個前排位置。”
楊文遠同華蘭低語幾句後,便見華蘭點了點頭,隨後臉上綻放出了笑容,笑道:
“那六妹妹先去理一理發髻,我便和哥哥姐姐們先去幫你占著位置。”
“不過可不許完了,不然便錯過了最熱鬨的時候。”
得了華蘭的應允,明蘭心中當即鬆了口氣,立馬拉著小桃往外走,同時身後也跟了幾個家丁護衛著。
一邊隨著不為的腳步往偏處走,明蘭一邊想著剛才大姐夫楊文遠和大姐姐華蘭的耳語,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莫不是大姐夫看出了什麼?’
見明蘭應約去了,楊文遠也安心了不少。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先打了你一頓,現在幫襯你一手,也不為過吧?
嗯嗯,合情合理!
所謂鼇山,便是由各式燈盞組合而成的巨鼇形狀的燈山。
如此繁多的花燈聚攏在一起,造出這般鼇山這樣的奇觀,同時也將周邊映的如白日一樣亮堂。
而就在鼇山旁側,則是趁勢搭建的一個大舞台,下麵分列許多排位置。
許多技藝精湛的伶人便會在其上表演,也是堪稱今日一絕。
楊文遠一群人來得早,因此占了個前排的好位置。
“好好!”
“有意思!”
“看賞!”
“……”
隨著一段段精湛的表演,台下觀眾也是看的歡呼雀躍,興致高昂時,便不斷有人往舞台上丟著銅錢。
楊文遠也是瞧得有趣,順勢讓長青取出早就備好的幾大袋銅錢分給弟弟妹妹們,讓他們打賞台上。
至於為何不用銀子……
一把銅錢,楊文遠興高采烈。
一把銀子,楊文遠心如刀割!
再說了,銀子硌人,也不好隨身帶啊!
楊文遠還是很體諒長青的。
而且若是丟上去失了準頭,把人砸著了怎麼辦?
這便是楊文遠的綜合考慮!
“回家!都給我回家去!”
“今夜從此宵禁,全都給我回家!”
人群正熱鬨間,突然外邊傳出了一陣吵鬨聲。
楊文遠當即轉身望去,卻是陡然發現,最外邊竟是出現了一群身著甲胄的兵士。
一邊嗬斥手下推搡眾人散去,一邊吆喝道:
“今夜有賊人行凶,官府下令停止燈會,各人快速回家!”
長青細細看了一眼外圍人,隨後湊到楊文遠邊上,輕語道:
“公子,是巡防營的人。”
“有人行凶不出衙役,出的是巡防營?”
楊文遠眉宇間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那便是被行凶的人地位尊貴異常,才能使得巡防營出手。”
看著從周圍開始散離的人群,以及周邊不斷淪滅的燈火,楊文遠眼中火光明滅不定:
“好一場大戲!”
“去,和那位將軍說一聲,讓人行個方便。”
巡防營雖說開始疏散人群,但在每條街道的出口處,皆是設了一條路障,開始排查出入人群,而楊文遠這邊這麼多女眷,萬一哪個兵痞不長眼,手腳不乾淨……
所以,這時候自然是要去走走關係。
不多時,長青回來了。
“公子,已經溝通好了。”說完,長青亮出了手中剛得到的今夜特許通行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