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誠的表情很淡然,卻聽的關萬昌心頭大震。
他不是驚訝讓修成王府規製,而是驚訝那句把珍藏的最好的材料拿出來。
他們關家幾代人都是乾這一行的,宮裡的修繕,王府的修葺,哪怕是那座已經被燒的僅剩下殘骸的大園子,都有他祖輩的心血在其中。
一代代的積累,到了他這一輩,手中積攢的好東西確實不少,他們關家可不是隻城裡這一點人,在平昌也有他的親屬,而他們家祖輩積攢下來的那點好材料就都在那邊藏著,就算是前些年也一直都保護的好好的。
他還以為這事兒外人不知道呢。
“言誠,什麼珍藏的好材料?”
“嗬嗬,老關,對我就不要藏著掖著了,你家在平昌的倉庫,還需要我說的更詳細一些嗎?”
李言誠似笑非笑的說道,說完就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而關萬昌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下確定了,人家並不是順嘴隨便說的。
但很快他就又恢複正常,因為他忽然就想起來眼前這人的身份,如果連這點事兒都不知道,人家還憑啥破案抓壞人啊。
不過自家最大的秘密被人挑明了,甭管對方是乾什麼的,他心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爽,沒好氣的說道:“言誠,不是我說,你修那座院子如果想用我家珍藏的那些材料,那算下來材料費可比買院子的錢要貴的多,光我那些木料就不是已經做成家具的那些能比的。”
“你隻要不是漫天瞎要價,該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再說了,你家保存那些木料,不也是為了能發揮其最大的作用麼,蓋房子當房梁,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聞言,關萬昌眯了眯眼睛,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說道:“有一點醜話我要講到前麵。”
“請講”
“言誠,我不問你的錢是怎麼來的,讓我們家給你修那個院子也可以,甚至用我家珍藏的材料也沒問題。
但我必須要先見到批文,彆我們開始熱熱鬨鬨的乾起來了,忽然有人過來說不能乾了,你的錢來路不正要被查封。”
“哈哈,這點你放心,不管是買院子,還是重新修那座院子,我都會按照規定上報審批,我的錢,每一分都經得起任何人的調查。”
聽聞李言誠這樣說,老關內心裡的震驚之意不比知道自家的秘密被彆人掌握來的小。
光買座院子就要四五萬,回頭修院子的錢更是要遠遠超出這個數,眼前這位卻說他每一分錢都經得起調查,這……這究竟是怎麼掙得錢啊?
這一刻,老關真有點將這句話問出來的衝動。
錢啊,這玩意誰不喜歡。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關萬昌當然不好再說什麼,他之所以要提這個,就是擔心自家白忙活一場,或者被牽連。
今年已經五十多的他見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家能傳承這麼多年,也是因為他們骨子裡的謹慎,不答應博物院的邀請,不是他們看不上那份編製,而是擔心,擔心前些年發生過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他可不想把他們家帶到溝裡去。
“既然這樣……”老關想了想說道:“九號院解放前我曾經進去過,那座院子以前的房子也是我們家修的,裡邊大概情況我都了解,回去後我先畫份草圖吧,畫好之後拿來讓你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咱們再調整。
對了,差點忘了問,九號院你什麼時候能買到手,最好能讓我進去實地看看,現在裡邊是什麼樣我還真不知道。”
“不出意外的話國慶節後就可以。”
“那好,我先畫草圖,院子的長寬我心裡有數,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跟我說說。”
“我的要求很簡單,就照著那座王府來就行。”
!!!
好吧,關萬昌有種無力吐槽的感覺。
他以為這位剛才那樣說隻是隨口而已,沒成想人家真準備這樣乾,不過……
他心中忽然湧現一股莫名的爽感,自己親手修建一座王府啊,雖然是縮小版的,將來真的建好了夠自己吹一輩子的。
“言誠,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但有件事兒你必須考慮好。”
“你說”
“那就是錢,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錢,但要按照那座王府的標準來修的話,需要的錢可不是一星半點,十萬塊錢可能就隻是打底,這還不包括我家的人工費和我們那部分材料的費用,而且建造年限也不會短,最少也得三年。”
“呼……”講真的,李言誠被這個數字給驚到了。
可轉念再一想,那可是兩萬多平方米啊,後世有多少商業小區的占地麵積都沒這麼大,不提需要的木料了,隻是沙子、水泥、石渣、磚頭等等這些基礎建築材料恐怕都要花不少錢。
“老關,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回頭我可以先付你兩萬塊錢做為前期費用,水泥和磚頭需要多少,我也可以買來。
九號院的結構圖你可以先去街道辦找人調出來看看,最好能給我出個大概的預算。”
那個院子以前被一處使用的時候,結構圖街道辦沒有,現在還給原房主,房主重新辦理了土地使用登記後,那座院子的圖紙街道辦那裡就有了,以老關的私人關係,想在街道辦查看一下那份圖紙還是非常簡單的,通過圖紙,他就可以知道那座院子的一些數據,方便他出草圖和預算。
“好!”關萬昌點了點頭,同意了李言誠的建議。
倆人又就一些事情討論了一番,到了九點關萬昌才離開。
送走了老關後,李言誠回到屋裡,兩個孩子已經洗漱完準備睡覺了,他叮囑了一下孩子們,要求他們從明天開始上下學的時候必須跟胡同裡的小夥伴們結伴同行。
並且還讓歡聲在去學校的路上注意觀察,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往胡同裡鑽,或者找熟悉的大人幫忙。
“爸爸,是出什麼事兒了嗎?”小笑語從沙發上爬到爸爸的腿上,摟住他的脖子,嬌聲問道。
兩個孩子早就接受過相關突發事件的訓練,所以在聽到他這樣說後都沒有流露出什麼害怕的神色。
“嗯……”李言誠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孩子們實話實說。
“現在還不確定,今天我和媽媽回來的晚,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情。”
接下來,他就把下午在學校門口發生的事情跟兩個孩子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所以那個人究竟是乾什麼的爸爸也不敢隨便亂說,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等下你們睡覺後,爸爸會把這件事情跟我的上級彙報一下,從明天開始,你們上下學的路上肯定會有人在暗中保護。
可他們保護歸他們保護,你和哥哥還是要提高警惕,一旦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按照爸爸說的來那樣處理,好不好?”
李言誠抬手捏了下女兒的小鼻頭,又扭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兒子。
麵對爸爸的詢問,兩個孩子點了點頭,異口同聲的回道:“知道了爸爸。”
“好啦,既然清楚了就快去睡覺吧。”
“爸爸、媽媽明天見。”
兩個小家夥在李言誠的兩側臉頰一人親了一下,他們知道媽媽不喜歡這樣,所以隻是跟她說了聲,就跑回了自己的房子。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羅敏看到兩個孩子的動作撇了撇嘴,她有點吃醋,不是吃孩子們不親她的醋,而是她認為自己男人的臉應該是她獨享的才對。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她說了也不好使,所以也隻是撇撇嘴,起身走到丈夫麵前,伸手在他的臉頰上擦了擦,然後她彎腰在上邊重重的親一下,完事後又轉身坐到剛才坐的沙發上,全程一句話都不說。
李言誠有些好笑的看著妻子那孩子氣的一麵,每次都這樣,隻要她看到孩子們親他,就肯定會在孩子們離開後來這麼一下,他也習慣了。
“大誠,明天程家的人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他們的行程是這樣安排的。”
“那你去送嗎?”
“明天早上給你送到學校去之後我到飯店去轉一圈,他們下午離開。”
“那你幫我給老太太帶聲問候。”
“沒問題”
“你剛才和老關談的怎麼樣?”
“談妥了,但是這個價格……”
“價格怎麼了?”羅敏放下手中剛坐下時拿起的毛衣棒針,抬起頭麵露疑惑之色的看向丈夫。
“價格不是一般的貴,不算買院子的五萬塊錢,估計還得準備二十萬。”
從李言誠嘴裡說出的數字讓羅敏的小嘴微張,臉上寫滿了震驚二字。
“你瘋了,就算那個院子大,收拾出來也不至於花那麼多錢吧,難道你想把它修成皇宮嗎?”
她一直都沒跟丈夫討論過要把那個院子修成什麼樣,現在一聽不算買院子花的錢,竟然還要再花二十萬,她真的覺得自己男人是不是瘋了。
“呃……修成皇宮有點誇張。”李言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讓老關按照前朝王爺府的標準修。”
!!!
羅敏差點沒忍住爆句粗口出來。
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對於老百姓來說,王爺府和皇宮有什麼區彆?
“李言誠,你腦袋想什麼呢?”
聽到妻子連名帶姓的叫自己,李言誠不由得就縮了下脖子,隨即臉上就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起身屁顛屁顛的跑到妻子坐的那個單人沙發前,不由分說的將其抱起來,也不管她的掙紮。
抱起來後,他一屁股坐到了那個單人沙發上,把妻子固定在他腿上,緊緊的摟在懷中。
“哎呀,老婆你先彆著急生氣,聽我給你解釋。”
“嗬,解釋?你也甭跟我解釋什麼,你把二十萬先放到我麵前再說其他的。”羅敏知道自己那點小勁根本就掙脫不開丈夫的雙臂,所以也不白費力,愛咋抱咋抱吧,反正這樣坐著她覺得蠻舒服,還稍微動了動,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
“你要不要試試看把我賣了值不值二十萬?”
“嘿,你可是我的無價之寶,多少錢都不可能賣。”這可是原則性的問題,李言誠回答的時候不帶一絲含糊的。
“我知道咱家錢不夠,我是琢磨著不行了就再賣一兩個藥方。”
“咱先不說錢的問題,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就想著要把那個院子按照王爺府的標準收拾?你不是說咱以後不會搬過去住嗎?”
李言誠被問的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妻子解釋那個院子他其實以後是打算租出去,每年的租金都將會是一大筆錢。
現在的人,根本就難以想象未來京市獨立產權的四合院究竟會漲價漲到何種地步,也根本就想象不來那個院子將來會給李家帶來何等財富。
可這些他沒辦法說啊,他現在如果跟自己妻子說,要不了多少年,那個院子出租出去的話,每年可以給咱家帶來幾十萬、幾百萬的租金,羅敏不把當傻子看那才奇怪呢。
稍微琢磨了一下後,他還是將糊弄彆人的那番說辭又說了出來,聽的羅敏這個女人一愣一愣的。
她麵露狐疑之色的從丈夫懷中抬起頭看著他,她有種感覺,自己男人說的這些是糊弄她呢,但人家說的又是義正言辭。
就在她剛準備說什麼的時候,隻見李言誠稍一用勁就抱著她站了起來。
“哎呀老婆,彆琢磨這個了,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就寢了。”
“啐……”羅敏的思路一下就被帶偏了,輕啐了一口自己男人,這家夥打的什麼主意她還能不知道嘛。
“放我下來我去衝個澡,你不是還要打電話呢麼,你先打電話去吧。”
她沒說什麼不準碰我的話,三十歲的她,那方麵的需求還是比較旺盛的,尤其昨晚還沒回來。
“遵命”
李言誠十分聽話的讓妻子下到地上,讓她先上樓去衝澡,他則出去看看大門關好沒,回來後再將客廳門關好,拉滅樓下的燈,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上到二樓走進書房,拿起電話就給洪定國撥了過去。
洪定國是他現在的頂頭上司,有什麼問題,他當然要先找自己的直屬領導彙報。
洪秘書長對這件事情十分重視,李言誠就要調走了,臨走前要是在社會局出點什麼事兒,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掛掉電話後,他就跟總部分管內保工作的副領導溝通了一下,那位副領導聽完後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就聯係了總部的內保部門,要求他們立刻安排下去,從明天早上開始,務必要保護好李言誠的兩個孩子。
這也是李言誠自己的要求,他和羅敏身邊就沒必要安排人了,隻要能保護好孩子們,他就沒了後顧之憂,即便真的有人盯上他,他也敢放手施為。
……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號,星期三,現在這一天還不是教師節呢。
教師節確定到九月十號是八五年的事情。
之所以後來能選定這一天,就是因為這是新學年伊始,新生入學,象征著新的開始和希望,能夠營造尊師重教的氛圍。
早上將妻子送到學校後,李言誠就開著車來到了京城飯店,在這裡陪著程家的人呆了一上午,直到吃完午飯才離開。
回到單位後他換上便裝,因為不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來找他的,還特意找了頂帽子戴上,又讓後勤給他多找了件澱海那邊隨便哪個工廠的工服和帽子,他打算在那邊呆一下午,這麼長時間如果沒有任何改變的話,肯定會被人注意到,再安排了一輛吉普,就開著吉普車來到了妻子上課的政治學院附近。
他沒有把車開到學院跟前,而是距離一個路口就停了下來,然後沿著學院對麵的人行道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裝著不經意的觀察著路邊的人。
那位修鞋的師傅還是在昨天的地方,學院對麵那家國營飯店的屋簷下,他手中還沒活,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站在他修鞋攤不遠處,跟他說著什麼。
李言誠走過修鞋攤的時候注意聽了一下,沒想到這兩個人說的就是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那個女人問修鞋師傅,昨天公安找他乾什麼,看樣子倆人也是剛開始聊。
那個修鞋師傅的嘴巴比較嚴,並沒有說什麼,隻是顧左右而言他,可那個女的明顯不想放過他,不停的繼續追問。
還好,就在這時,從旁邊郵政所裡走出來了一個男人,是郵政所的職工,手中拿著一雙皮鞋來到了修鞋攤前,一邊跟修鞋師傅打招呼,一邊將手中那雙皮鞋遞了過去,讓給他的鞋釘鞋掌,說下班前弄完就行。
修鞋師傅在接過鞋的同時鬆了口氣,終於不用應付那個八卦的女人了。
看到人家來活了不再搭理她,那個女人有些不甘心的砸吧砸吧嘴,可再不甘心她也沒啥辦法,隻能選擇離開,八卦的心沒能滿足,也不知道她今晚會不會睡不著覺。
看到女人離開,李言誠在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