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去醫院檢查啦?那玩意檢查的準嗎?”
一聽自己兒子的媳婦兒可能要泡湯,金智海立馬就急了。
“沒去醫院,是我自己給我老婆把脈摸出來的。”
“呃……你把脈都能摸出來男孩女孩了?你吹什麼牛!得了吧你就。”
愣了一下之後,金智海的臉上馬上就湧現出一股不相信的神色。
“真的,最起碼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看著好兄弟那平靜的神色以及明亮的眼睛,金智海不得不信了,他咧開大嘴笑嗬嗬的抬起手重重的拍了好幾下李言誠的胳膊。
“兒子更好,恭喜啊兄弟,你老李家後繼有人了,到時候把你兒子教給我,我教咱這倆小子打拳。
先說好啊,我是孩子乾爹,呃……”
剛說到乾爹,金智海忽然停了下來,很快又嘿嘿笑著說道:“乾爹這事兒不急,不急,你回頭征求一下人家小敏還有孩子外公外婆的意見再說,教他打拳肯定沒問題。”
“少廢話。”李言誠抬手就在好兄弟的胸口擂了一拳。
“哪有那麼多需要小心的地方,你不是我兒子乾爹誰是,小敏同意的,她娘家也沒那麼多講究,都是泥腿子出身,怎麼你覺得是有隔閡還是說誰會看不上誰?”
“嘿嘿,不說這個了大誠,等你兒子出生了再說吧,萬一你判斷錯了是個女兒呢,是吧?我可告訴你,如果是女兒,這個兒媳我可要定了。”
“那必須的,這個不用說。”
“走,出去上個廁所。”
“走,唉,啥時候咱院子才能有個廁所啊,這大冬天的實在是太遭罪了。”
“想得美”
二人說著話,剛跨出大門走下台階,迎麵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瘦高個中年男人恰好剛走過十九號院,向他們這邊走來。
“同誌你找誰?”
看到胡同裡有陌生人,金智海直接開口問道。
“呃……我想去橫柵欄胡同,聽說就在這一片。”
“走過了”金智海抬手指向東邊,就是瘦高個男人來時的方向。
“往回走,從前邊那個路口向北拐,拐過去就是橫柵欄胡同,那是條南北胡同。”
“謝謝,謝謝同誌,天冷外邊也沒人,我還就說找人問問路呢。”瘦高個男人笑著點點頭,轉身就向來時路走去。
看著這人轉身頭前走了,二人這才也抬腳向著東邊走去。
剛走幾步,就在李言誠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金智海忽然開口說道:“哎,大誠你等我一下,我忘帶紙了回去取點紙。”
嗯?
看著好兄弟打的眼色,李言誠不著痕跡的瞥了眼走在前邊不遠處的瘦高個中年男人。
“多拿點,我也忘帶紙了。”
“好嘞”
看著好兄弟快步走上台階回到院子裡,李言誠有些疑惑的再次瞥了眼已經快走到前邊路口的瘦高個男人。
他知道,肯定是這個男人有什麼問題引起金智海的注意了,否則他不會突然又是使眼色又是轉身回院子。
可回去又是要乾什麼?
就在他正疑惑的時候,一道身影忽然從院子裡竄了出來。
這道身影剛出來就向東邊看去,恰好此時那個瘦高個中年男人也已經走到前邊那個小路口,按照金智海的指點向北拐了過去。
“大誠哥,就是那個人是吧?”
“啊?”
從院子裡忽然竄出來的那道身影是小寧寧,她雖然是問了一句,但顯然也沒打算等回答,而是問完後直接就甩開兩條大長腿向西邊跑去。
這一幕看的李言誠一愣一愣的,看到寧寧朝西邊跑了,剛張嘴想叫住她呢,金智海也出來了,邊急忙問道。
“智海,你乾嘛啊?叫寧寧出來做什麼?”
“剛才那家夥是個練家子,我讓寧寧過去看看他到底找誰。”
金智海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從門口台階上走下來後,掏出煙甩了一根過來。
“練家子?”聽到好兄弟的話,李言誠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東邊,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又轉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練家子?”
“手,走路的姿勢,剩下的就是感覺了,你讓我解釋我也解釋不清,先看看他到底找誰吧。”
金智海這樣子成功的引起了李言誠的興趣,也不說上廁所了,二人就這樣站在門口等著。
也就十幾分鐘後,寧寧就氣喘籲籲的從東邊跑了過來。
“哥,大誠哥,那人……那人根本沒在橫柵欄胡同停,他直接離開了。”
“你跟著他後邊看的?”
“沒有,他走的不快,我跑過他進了馮家的院子,從門縫裡看著他走過去的。”
聽到妹妹這樣說,金智海眯了眯眼睛。
李言誠這下也聽出來了,剛才那個男的還真的有問題,最起碼他不像他所說的是要去橫柵欄胡同找人。
那他下雪天跑來這裡乾嘛?又為什麼要說謊?
“難道是賊?想來偷東西?還是來踩點?”
“偷東西不可能是這個點來,今天是星期天,家裡幾乎都有人,這個點來踩點也不太可能,屋裡有人沒人的現在又基本上都沒開燈,從外邊掃一眼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我覺得那家夥應該是為其他事兒過來的。
而且從他剛才走路的姿勢看,腿腳上的功夫應該一般般,他主要還是手上的功夫。
行了寧寧你趕緊進屋去吧,跑了一頭汗,彆凍感冒了。”
反駁了李言誠的觀點後,金智海抬手揉了下妹妹的腦袋,讓她先回去了。
“好嘞,大誠哥,我先回去啦。”
“快進去吧。”
就在外邊站的這一會兒,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正常情況下,冬天的時候京市這裡是五點來鐘太陽落山,等太陽落下去後差不多半個小時天就黑了。
今天本就下雪,天色陰沉的厲害,所以才將將五點鐘天色就已經黑了下來。
等妹妹回去後,金智海這才說道:“大誠,我想去那邊大路上看看,我對剛才那人有點不放心。”
“我陪你一起。”
“不,我的意思是咱倆都回去先換個衣服,最好再戴頂帽子遮住點,就算跟那家夥碰個當麵業不至於一下就被認出來。
我去那邊路上看,你去東邊這邊注意看看。”
“沒問題”
“你把槍帶上,注意安全,就算看到人了也不用跟著,就大概看下,不要太過刻意,說不定人家沒啥事兒隻是我多疑了。”
“我知道”
要說跟蹤盯梢,儘管到社會局工作已經一年多了,但李言誠還真沒嘗試過。
金智海就不同了,他在派出所工作的時候就做過這些,到刑偵上之後更是經常都會蹲點、跟蹤,非常清楚應該怎麼做。
李言誠回家後也沒換衣服,他就把在部隊時發的大衣穿上,再將帶護耳的棉帽扣到腦袋上,然後雙手互相往袖筒裡一捅,背再一躬,形象立馬就變了。
二人各自跟自己媳婦兒說了一聲,便按照剛才安排好的方向,走出院兒門後迅速消失在雪夜中。
……
剛才那個瘦高個中年男人就是來提前探路的牛衛平。
他也沒想到竟然能跟目標人物碰個當麵。
雖然老田跟他說了目標身邊有個高手,近距離動手討不到好,他已經決定遠距離開槍擊殺,但他還是有些不死心,這才有了今天這一遭。
他之所以不死心,主要還是不想把事情搞大。
在京市開槍並不是一個好選擇,他儘量還是想把動靜搞小一點。
他雖然不認識金明陽的兒子,但剛才匆匆那一麵他就敢斷定,跟他說話之人一定就是老田說的那個乾刑偵的金智海。
身上那股練過武的氣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沒敢繼續在那附近停留,拐到橫柵欄胡同後一路向北走到納福胡同,順著納福胡同繼續向北走到黃化門街,然後向西一直到了地安門內大街這才放慢了腳步。
此時的牛衛平心中有些懊惱。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探路行動太過魯莽了。
剛才跟正主以及金明陽的兒子碰麵,正主能不能看出來什麼他不清楚,但他敢肯定,金明陽的兒子一定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練過武的氣息。
不過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碰麵了就碰麵了吧,對方就算對他起了疑心,也不可能判斷出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如是想到。腳下順著大路一直向北走去,既然近距離動手的可能性不大了,那他就要在目標人物上下班的路上,找一個合適的地方遠距離開槍了。
一路走著,他小心翼翼的左右觀察著,尋找著心儀的,同時還要方便他撤退的地方。
另一邊,昨天給牛衛平帶來任務的老田,田三保,此時卻有些驚疑不定。
這些年他為那位做了不少事兒,自己也悄沒的積攢了不少,如果連享受都沒享受就要死,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虧了。
所以他決定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把。
可同時他對這次那位忽然布置的任務,心頭還是充滿了疑惑。
給那位鞍前馬後的乾臟活時間也不短了。
雖然曾經也有過這種清除任務,但以前需要除掉的是什麼人,跟這次這個完全就不可同日而語。
反正他是覺得這次這個任務實在是有些冒險。
在他的印象中,那位的性格不像是喜歡做這種有巨大風險事情的人。
而且據他所知,這次要除掉的這個目標人物跟那位幾乎不應該有交集才對。
難道說那位還做了什麼事兒結果被社會局盯上了,所以才想除去這個有匪夷所思的特殊能力的目標人物?
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起,田三保就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事情裡透著一絲古怪。
還是那句話,他跟著譚光明的時間不短了,剛解放就給這位辦事兒,臟活累活乾了不少,雖然他這種人上不得台麵,近十年甚至連那位的麵都見不到。
每次接任務還都搞的就像是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在固定隱秘的地方取任務,但真要說起來,掄起了解程度,他可能比那位身邊的工作人員還要深。
田三保有些惆悵的在屋裡轉來轉去。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但說實話,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他真的不願意離開這裡。
在這裡生活了四十多年,他熟悉這裡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陌生地方生存的能力。
“嚓”
長出一口氣後,他轉身坐到爐子邊上,劃著火柴點了根煙。
煙剛點上,裡屋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裡屋的門就打開了,從裡邊走出了一位頭發稍顯淩亂,身上的花棉襖扣子還沒扣上,看上去三十出頭,模樣還比較清秀的女人。
女人從屋裡走出來後,看到田三保坐在爐子邊上緊皺著眉頭正在吸煙,神情微微一怔,並未說話,而是走到外屋桌子哪裡拿著暖水瓶給桌上的茶缸裡續了些水,然後端著茶缸走了過來。
“三哥,喝點水。”
女人的聲音讓老田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他沒說話,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喝。
見狀,女人轉身又將手中的搪瓷茶缸放回到桌上,然後拉開一個小板凳坐到了爐子邊上,伸出雙手放在老田的膝蓋上。
“三哥,您這兩天都顯得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嗎?”
“我沒事兒你不用管。”老田搖了搖頭,將右手的煙叼到嘴上,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和糧票,連數都沒數就塞到了女人放在他膝蓋上的手裡。
看著那疊最少也有二三百塊的錢以及不知道多少數量的糧票,女人的神情明顯有些呆滯,過了足足好幾秒她才抬起眼睛看向田三保。
“三哥,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今兒都臘月十一了,眼瞅著就要過年,給家裡置辦些年貨,大人穿不穿新衣服無所謂,給孩子得做身新衣服吧,那裡邊有些布票、棉花票,你看著給你那倆閨女扯些布做件衣服。
肉票不多,但足夠你家過年包頓餃子吃,或者你也可以用糧票找人換上點肉票。
這段時間你就不要過來了,我這裡有點事兒要處理,這幾天都不在家,等我忙完後會給你打招呼的。”
說到這裡,田三保抬起左手放在了女人的臉上,大拇指在上麵摩挲的兩下。
“好了,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這會兒雪還不大。”
說完後,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女人放在他膝蓋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
女人的反應就是再遲鈍,此時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三哥,我知道我不該問,跟了您五年,我也從來都沒問過您做的事情,但這次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您這次到底怎麼了?是要做的事情有什麼危險嗎?”
看著女人臉上焦急的神色,田三保淡淡的笑了笑,他又拍了拍膝蓋上的那隻手。
“好了小茹,你明知道我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的,這次我要做的事情十分重要,一直到年前應該都不會有時間。
至於你說是不是有危險,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危險,包括和你在一起不也有被公安抓的危險麼。
嗬嗬……行啦,彆想那麼多,等我忙完了我就會找你的。”
看著這個當初因為種種原因不得已才跟著自己,到現在已經五年,不是妻子勝似妻子的女人,田三保心中湧現出一股不舍的情緒。
但很快他就控製住了,起身拉著女人站了起來,伸手幫她把棉襖扣子扣好,又從門後的衣服掛鉤上取下一件藍條紋布做的棉大衣給她穿上,再把圍巾、麵貌都戴好,把手套遞到她手上。
“回去吧,天不早了都。”
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為自己做著五年來從來都沒做過的事情,女人心底的不安變得愈發強烈。
她忽然有種預感,此次一彆好像就是永遠。
想到這裡,她猛的一下撲進了田三保的懷裡,兩隻胳膊緊緊的摟住他,任由手中的錢和票掉落了一地。
許久過後,二人分開,老田彎腰將掉在地上的錢和票一張一張的拾起來碼好,塞進了女人大衣的口袋裡。
什麼話都沒說,推著她的肩膀便向屋外走去,就這樣,兩個人沉默的走到了大門口。
“事情忙完了我自會去找你,在我沒找你之前,不準到這裡來,如果你心裡還有三哥,就聽我的話。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照顧好孩子。”
說完這些後,老田也不管女人還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他,轉身就走進了大門,反手將大門關上。
站在外邊的女人看著關上的大門,淚水忍不住的從眼眶中洶湧而出。
她緊緊的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深深的看了眼那扇大門後,轉身向著東邊而去。
聽著外邊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靠在門上的田三保長出了一口氣,將門閂插好,這才走進了屋裡。
很快,他又提著一個包從屋裡走出來,伸手拉滅屋裡的燈,關好房門,走到大門口先是透過門縫向外看了一會兒,確定外邊沒人後,拉開門閂,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出去後他先向已經空無一人的東邊胡同瞅了幾眼,然後放下手中的包轉身將大門鎖好,看著鎖上的掛鎖,又歎了口氣,彎腰提起地上的包,向女人剛才離開的相反方向快步走去。
此時女人已經走到了胡同口,走到這裡後,她停下腳步回頭向胡同裡看了眼。
可惜,幽暗的路燈並不能讓她站在這裡看到剛才出來的那座小院兒。
她抬手擦了下臉上的淚水,似乎是感覺臉上的淚水太多,她摘掉手套伸進大衣口袋裡去掏手帕。
手剛塞進口袋裡她臉上的神情就是一變,隨即就一臉詫異的低下頭。
隻見她的手從口袋裡出來時拿的不止是手帕,還有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和一個……
這是銀行的存折?
雖然自己沒在銀行存過錢,但她見過彆人的銀行存折,她很確定,手中這個紅白相間紙質稍硬的小本子就是銀行存折。
可這是從哪裡來的?
還沒等這個疑問徹底浮現在心頭,她就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兒了。
顧不上看那個存折,她急忙打開了折的四四方方的那張紙。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這張紙就是三哥給她寫的留言。
借著路燈的光芒,她掃過紙上那熟悉而又的淩亂字跡,以及內容後,眼眶中湧出的淚水更多了。
將手中的東西胡亂塞進口袋裡,抬起手隨便在臉上抹了一下,她轉身向著胡同裡跑了過去。
許是沒踩穩,也許是地上那薄薄的積雪有點滑,剛跑兩步她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女人手腳並用的爬起來繼續向前跑去。
不過,院兒門上的掛鎖卻在提醒她,一切都晚了。
……
“大誠,那會兒你跟智海出去是追誰去了?”
夜漸漸的深了,外邊的雪也越下越大,煤山東胡同二十號院後院主屋西耳房內。
羅敏躺在熱乎的被窩裡,舒舒服服的靠在自己男人寬闊的懷裡,忽然想到五點多時發生的事情,便好奇的問道。
“我倆那會兒準備出去上廁所呢,剛出門碰到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李言誠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給妻子講了一遍。
他們兩個那會兒出去後轉了一圈也再沒找到人,擔心是不是誤判,金智海還專門去橫柵欄胡同那十幾個院子挨個走訪了一遍。
確定所有居民今天家裡都沒來客人,也沒見什麼瘦高個中年男人,金智海就知道,他的判斷沒錯,那個人百分百有問題。
但具體什麼問題現在也說不清,在遍尋無果後他隻能給居委會和轄區派出所打了個招呼。
坐在被窩裡,一手摟著妻子柔軟的身體,李言誠伸出左手拿起他上床前特意準備好的硬紙板夾子和紙筆,放在拱起的腿上隨手在上邊慢慢的畫著。
“咦,大誠你還會左手畫畫?”
羅敏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般,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的冒著好奇的光芒。
畫畫李言誠是肯定不會,也不能說不會,他是沒學過,但穿過來後多出來的那股中醫傳承裡有畫中草藥的技能。
所以,畫彆的他不會,畫那些中草藥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