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項目組的領導有人對今晚的大動乾戈不以為然,也有人心存僥幸,還有人等著看熱鬨。
但這些想法統統在梁春堂的驚叫聲中化為烏有。
唐愛軍的心也隨著這聲驚叫徹底沉入穀底。
“我……我這份……這份資料,被人動……動過。”
“炳義,去給局裡值班室打電話通知。”
“是”
吩咐完,唐愛軍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角落這張辦公桌這裡。
他沒動梁春堂手中拿著的資料,而是直接問道:“你怎麼知道它被動過。”
麵對唐愛軍的詢問,梁春堂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翻過手中的資料,右手顫抖的指著資料頂端的夾子說到。
“我記得很清楚,昨下午下班的時候,我收拾好這份資料,發現有一根頭發夾到夾子上了,當時用手拽了一下,沒拽下來,還把那根頭發拽的給卷起來了。
我看沒拽下來,就沒再繼續弄它,直接放到了抽屜裡,可現在這根頭發已經沒了。”
唐愛軍看著那份資料眯了眯眼睛:“梁組長,這是什麼資料?”
“這是我們小組負責的結構係統的彙總。”
“什麼?”
“梁春堂,這麼重要的資料你為什麼不入庫,這怎麼能放到抽屜裡人就下班離開了呢?”
好吧,聽到項目組總工的嗬斥,唐愛軍已經不用問這份資料的重要性了。
不過梁春堂還有話要說。
他著急忙慌的擺擺手說道:“各位領導,你們聽我說,這份資料是那份之前已經否定掉的,不是確定使用的那份。
確定使用的那份,昨天下午三點鐘我就已經放進資料庫了。
這份本來應該交到作廢資料庫去統一銷毀的,但付總工您不是說明天下午開會的時候讓跟無線電測控組說一聲,讓他們也注意一下這裡邊存在的兩個問題,彆也在這上邊犯錯了,所以我才留下的。”
“作廢的那份?”
付博仁一聽眼睛就亮了,顧不得說什麼,衝上來就從梁春堂手中將資料搶了過去,翻開仔細的看了起來。
片刻後,他長出一口氣:“還真是那份錯誤的,張院長,唐處長,這份確實是錯的,沒用,應該銷毀的。”
這絕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可跟項目組的領導臉泛喜色不同,唐愛軍依然是麵色凝重。
不管資料真假,這份資料被動過,就證明是出了問題的,而動資料的那個人,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尹安達。
他為什麼要動資料?
從去年七月開始,項目組的所有人都被他們挨個查了好幾遍。
他雖然對這個叫尹安達的人沒有什麼印象,但查了幾遍也沒發現問題,那就證明這個人最起碼明麵上是經得起調查的。
就是說,曆史上肯定沒問題,那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被收買了。
這個人被收買了,而他能接觸到的資料隻是整個項目組非常小的一部分而已。
那是不是說,其他小組很可能也有被收買的,隻是目前他們還沒發現而已。
因為隻要這一部分資料,費這麼大周章的完全沒什麼意義啊。
現在整個項目已經進入最後的收尾階段,是不是可以認為,被收買的人也進入到最後的衝刺階段了?
短短幾秒鐘,唐愛軍的腦海中就已經閃過了無數念頭,最終劃為必須要先找到尹安達。
不過他也清楚,距離最後一次有人看到尹安達已經過去十二小時小時了,如果他真的因為任務完成而撤離,那麼現在很可能已經不在京市了。
十二小時,坐火車的話都跑到五百公裡之外了。
像他們這種人撤離,肯定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就算給各地都發協查通報,也未必能找到人。
但該發還是要發。
唐愛軍迅速的就做出了安排,他讓項目組拿來了一張尹安達的近期照片,然後命令手下立刻帶回局裡安排衝洗,並同時將協查通報發出去,通報中先將尹安達的長相突出部分做個描述,照片隨後補發。
他本來還想下令開啟新一輪的內部調查,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現在查查什麼?
該查的早就查了個底掉,尹安達不照樣沒查出來。
像這種曆史沒任何疑點,隻是後來才被引誘下水的,在內部再怎麼查也是白搭。
重點還是要放在外邊。
他看著那遝資料陷入了沉思中。
這份資料可不薄,他是怎麼帶出去的?
抄一遍?不可能。
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唐愛軍就馬上又否定了。
這要抄,彆說一個小時,一天都不可能抄的完,就算去掉他自己掌握的那部分也不可能。
那想要把資料快速的複製一遍,就隻有拍照了。
照相機又是怎麼進來的?
不不不,先把這個丟一邊,現在要搞清楚是怎麼出去的才對。
隨身攜帶不可能,就算是袖珍照相機個頭也沒小到哪裡都能藏下。
想到這裡,唐愛軍的視線落在了窗戶上,他抬腿走到窗邊打開了一扇窗戶,外邊黑乎乎的一片,隻能隱約聽到小樹林裡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響起的嘩嘩聲。
當初選定這裡作為項目組辦公樓的時候,他就對這個位置提出過異議。
可惜,他的異議遭到了項目組所有領導的一致反對。
他們覺得,工作累了站在窗邊眺望一下小樹林,聽聽鳥叫聲,樹葉隨風擺動的聲音,是一種很好的去除疲憊的方法。
這些工程師、研究員、科學家們,可都是上邊的心頭肉,哪裡是他一個保衛處長能相比的。
於是,經過上級領導點頭,這裡就被作為了項目組的辦公樓。
唐愛軍當時不死心,辦公樓選址既然做不了主,那我把小樹林封了總可以吧。
嗬嗬,事實證明他想多了,還沒等小樹林封完呢,就有人把他告到了上級哪裡,總部領導直接越過局裡把他叫過去就是一頓批評。
告訴他,不但小樹林不能封,他們還不能在小樹林四周設崗。
這種情況非常罕見,總部領導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直接批評基層乾部的。
下邊人講規則,上邊的人同樣也要講規則。
其實領導也難,他們也恨不得能把項目組徹底隔離起來,等項目成功後再解散,這樣就不用擔心泄密問題了,但事實上可能嗎?
不過這樣也有個好處。
問題我指出來了,並且打算實施,是伱們項目組強烈反對,我的計劃被迫撤銷了,那麼真的出了問題,嗬嗬,不好意思,該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
當唐愛軍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望出去的時候,項目組那幾位領導在經過短暫的錯愕後,臉都開始變得黢黑。
他們也想到了。
如果事後證明尹安達通過某種手段將資料複製後,就是從窗戶丟到小樹林,然後再從小樹林帶走。
那當時他們反對封小樹林,去找領導告狀的時候,告的有多爽,回頭追究責任時,這個責任背的就有多瓷實。
就在這時,去打電話通知局值班室的段炳義上來了,當他看到處長正站在窗邊往外邊看時,腦海中閃過了一道亮光。
“處長……”
“怎麼了炳義。”
“我傍晚那會兒開始調查尹安達去向的時候,有人能證明,他在從辦公樓回家換完衣服出來後,曾經來過小樹林,按照時間計算,他是從小樹林出來後,就直接到儀器廠後門離開的。”
好吧,這下基本上算是實錘了。
唐愛軍歎了口氣,左手握拳在窗框上不輕不重的砸了一下。
咚的一聲響起,項目組那幾位領導的心都跟著顫了顫。
“走吧各位領導,咱們去會議室商量商量,看看下一步的自查究竟該怎麼展開。”
“唐處長,你吩咐就行,我們項目組全力配合。”
嗬嗬,那位張院長這會兒倒是變好說話了。
不好說話也不行了,之前圍繞項目組雖然也出了幾次事兒,可那都是在外圍,給他們項目組成員沒什麼關係。
這次不同,這次問題出在了項目組內部,就算被盜的資料是錯誤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出問題就是出問題了,該負的責任一點也不會少。
“彆,咱們還是商量一下吧,你們項目組很多機密資料我的人也沒權力看。
假設說尹安達複製了這份資料並且帶了出去,我懷疑,你們內部就應該不止一個他這種人,因為光拿這份資料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你們項目組下一步的工作重點一是要抓緊內部排查,二是重新建立完善的製度來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所以張院長,後續的工作還是得咱們商量著來,很多事情我們這些外邊人可做不了主。”
唐愛軍才不會越俎代庖呢,說完這些他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等他們一行人來到會議室,保衛處的主管副局長管軍,在接到局值班室電話後,也趕了過來。
他在了解完詳情後也是瞬間就黑了臉。
事情麻煩了。
當務之急,找人是一方麵,最主要的還是要補齊項目組內部的窟窿,謹防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他非常讚同唐愛軍的判斷,那就是項目組內肯定還有鬼,而且按照這個情況來判斷,應該還不止一個。
找出這隻或幾隻鬼非常重要,堵住漏洞更重要。
這個漏洞是項目組內部的,社會局這邊也隻能是幫著指出來,然後加強外圍防護。
就在他們這邊開會商量下一步工作重點的時候,尹安達已經乘坐列車順利南下,送他離開之後,那位照相師傅曹萬泉也已經回到了自己位於照相館後麵的家。
他也在琢磨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做。
尹安達突然給他來了這麼一下,讓他現在有些為難,到底該不該撤離,這個問題現在就擺在他的麵前。
撤了,前功儘棄,不撤,危險係數太高。
不用想都能知道,現在項目組和社會局肯定已經開始找尹安達了。
說不定還已經懷疑到他的舉動了。
雁過留聲,隻要做過,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沒出事兒之前,這些痕跡也許不會有多大用,可一旦出事兒,那就是線索,就是證據。
現在的問題是,另外兩個人會不會因為緊張而自露馬腳。
如果這兩個人露出馬腳了,那必然就會找到他頭上來。
還有一個問題,那兩個人心理素質好,這次順利過關,但以後他們還有沒有可能再接觸到相關資料。
通過這次的事件,項目組加強管理是必然的,想再得到完整的分項目資料,肯定會越來越難。
唉……
摸黑坐在院子裡的曹萬泉倍感頭疼的歎了口氣。
他是真的恨不得親手殺了尹安達這個,給他惹出這麼大禍的家夥。
讓他本來一帆風順的計劃現在變得困難重重,甚至連他都有暴露的危險。
到底還要不要在堅持下去?
曹萬泉有些煩躁的站起身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在院子裡來回轉悠了起來。
……
建國二十年五月二十六日星期一,農曆己酉年四月十一,上午八點半。
李言誠穿著一身公安製服,頭戴警帽,腳踩配套發的黑皮鞋,和身穿灰色列(nng)裝,腳上同樣穿了一雙黑色皮鞋的羅敏一起,先在街上的照相館照了張雙人全身照,算做結婚紀念照。
街道辦很多人都對羅敏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選擇嫁給二婚的李言誠感到十分不解。
她還在這裡上班的時候,看上她給她說媒的人就不少,男方家的條件包括個人條件都是個頂個的好,可她一個都沒答應見麵,哪怕是主任介紹的也一樣。
誰曾想這去農村轉了一圈再回來,竟然嫁給了一個二婚的男人,比她大八歲這就不說了,不算太大,可這家庭條件也談不上好啊。
之前給她介紹的那些人中,有的是比李言誠好的。
她的這個選擇著實是讓人大跌眼鏡。
可不管外人是怎麼想的,人家該辦什麼就辦什麼。
拿著介紹信和戶口簿,先填表,然後二人一起念一段話。
這段話可不是後世的結婚誓詞,而是這個時代的特色,一切流程走完後,就換來了一張跟獎狀似的結婚證,還有給每對新人都有的,各二斤的喜糖、瓜子和花生。
是票,不是實物,拿著這個票可以去供銷社買。
這三樣東西這兩年給的已經比前些年多了,在李言誠繼承來的記憶中,原主上次結婚的時候,每種都隻有一斤,才過去不到三年,已經翻番了。
看著手中的跟獎狀一樣的結婚證,他淡淡的笑了笑,這玩意可不就是獎狀麼,獎勵拿到這張紙的兩個人以後可以合法的住在一起,可以合法的生孩子。
還可以享受到一些隻有結了婚才能享受到的福利,比如如果沒房子,現在就可以排上隊了。
往前走了幾步,羅敏才發現那個在幾分鐘前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忽然就站在路邊不動了,定定的看著那張結婚證,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她轉身走了回來。
“你看什麼呢,怎麼不走啦?”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喚醒了發愣的李言誠,他抬起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那張結婚證。
“你說這東西就這麼薄薄的一張,我拿到手上卻感覺它重逾千斤呢?”
“可能是……心中多了一份責任吧,大誠,我以後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累贅,也不是你的重擔。”
“我知道。”李言誠點點頭:“我也從來沒想過你是我的重擔,你是要跟我攜手共度一生的人,怎麼可能是重擔。”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想撫摸一下羅敏的頭發,這是他早就有的念頭了,之前一直不敢,今天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摸一下了。
手剛抬起來他就意識到不對了,這是在大街上,現在的人們可沒那麼開放,哪怕是兩口子也不會在外邊做出一些親昵的動作,連拉手都不會。
噌一下他又收回了那隻手。
羅敏好像是看穿了他那點心思,嘴角微微一翹:“我們回家。”
回家?
是啊,以後二十號院的主屋,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家了,那個家裡的人未來會變成三個、四個,甚至更多個。
這一刻,李言誠忽然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的聯係好像更加緊密了,之前他可是時不時就會冒出來一種自己在看電影的感覺。
相比起來,他更喜歡這種詳實的感覺,這樣他才不會覺得自己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名過客。
“走,回我們的家!哎,媳婦兒,我們還得先去把這些東西買了。”
“你……你彆在大街上瞎叫啊。”
唰!
忽然冒出來的那個稱呼,讓羅敏那張俏臉一下就紅透了,她偷偷的瞄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言誠這家夥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他妻子害羞的模樣。
好看!
看到他臉上的賊笑,羅敏怎麼能不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她抿了抿嘴唇,用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橫了他一眼。
這一眼的風情,讓李言誠的心都快酥了,他恨不得現在就扛起這個女人往家裡奔去。
哥們終於擺脫單身狗的生活,從今往後那也是有媳婦兒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