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在老許那裡坐到下午五點鐘李言誠才離開。
下星期喜提一周假期。
一直到快走到家門口了,他才猛然間踅摸出點味來,這踏釀的哪裡是喜提假期,分明是被領導給涮了才對!
結婚本來就有三天婚假,他們出這種危險任務回來,也本來就會給幾天時間休整。
現在相當於是給他把兩個本該都有的假期放到了一起,這麼一算,婚假沒啦。
嘿,這還真是買的沒有賣的精啊!
想明白後,李言誠直接就被氣笑了。
已經這樣了能咋辦,老許剛才在假條上把字都簽過了。
得嘞,少幾天就少幾天吧,吃虧是福,彆福如東海就行。
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跟胡同裡的街坊鄰居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往家走去。
他馬上就要結婚的事情,現在附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熟悉的不熟悉的見到了都會說上一句恭喜。
女方是誰,附近的人也都知道,羅敏之前就在這邊住了好長時間,還是在街道辦工作,很多人都認識她。
當然啦,對她家裡的情況就沒幾個人知道了,哪怕是二十一號院的段副主任也不是很清楚。
當時她還在街道辦上班,在二十號院住的時候,這附近也有人打過她的主意,有的想給她介紹對象,有的想讓她當兒媳。
羅敏這女孩雖然不愛笑也不太喜歡說話,老是一副冷臉子,但模樣好看,還有工作。
街道辦的工資福利待遇雖然跟在廠裡上班的不能比,可清閒啊,不用倒班,事兒還少,能照顧上家裡。
不用說,那些保媒拉纖的沒一個人成功。
到了今天聽說那個女孩就要跟李言誠結婚了,說酸話的還不少呢。
什麼二婚啦,什麼公安的福利待遇不好啦,什麼李家除了那間屋子外其他什麼都沒有啦,什麼嫁過去了以後沒有長輩給幫忙看她咋辦啦,等等等等……
反正李言誠這一路走到自家院子門口,他都親耳聽到了不少諸如此類的閒話。
“大誠……”
“哎”
剛走上院兒門口的台階,就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李言誠回頭一看,是住在東邊十五號院的張連義。
他妹妹張唯玉是煤山東胡同乃至附近幾條胡同唯一一個大學生。
可惜就是運氣不好,剛上第二年就停課了,去年年初還在家給寧寧她們這些孩子補過課。
當時李言誠剛支醫回來,聽說後趕緊給張連義打招呼讓叫停了。
幸虧叫停的早了一步,也不知道是誰閒的沒屁事乾已經都舉報了,轉過天就有人登門檢查,把張家人差點沒嚇死。
那會兒李言誠還給張連義說過,讓想辦法給他妹妹趕緊先聯係個工作,哪怕是臨時工呢,可也不知道是張家人沒聽進去,還是張唯玉有什麼想法,反正一直沒見動靜。
現在也不用有什麼動靜了,她們這一批已經確定不會再去學校上課了,等著拿畢業證就行。
凡是目前還沒工作的,也都已經確定去向了,全部去周邊縣區農村學校當老師。
至於還有沒有可能留城裡,有,完全有可能,但名單出來後就沒人敢動手腳了。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隻要上了分配名單的,誰敢這時候暗箱操作偷偷留城裡,你看看舉報信能不能飛到最上邊去。
張家這時候後悔了,後悔沒聽李言誠的話先找一份臨時工作乾著,最起碼不用去農村,等畢業證拿到手後,就算市裡區裡的學校因為必須教委統一分配沒法去,可還有那麼多單位的子校呢。
給一個大學生弄個正式編製簡直不要太簡單。
現在好啦,她們的檔案已經被轉到分配好的對應郊縣教委了,後悔也沒得用。
一念之差!
李言誠轉過頭看到是張連義叫他,笑著從台階上又走了下來。
“連義哥”
“大誠,你這不是剛出差回來麼,我怎麼聽說你明天就要結婚了?”
“啊,早就說好的,前段時間不是工作忙麼,剛好這兩天閒下來了。”
“準備擺幾桌?”
“不擺了,到時候請大家吃喜糖,我家的情況連義哥伱又不是不知道,也沒個長輩幫著張羅,她爸媽也沒在京市,我倆就簡簡單單的。”
“那女孩她家不是京市的?我聽她說話是京市口音啊,好像她哥還是那個委員會的,跟你關係還不錯。”張連義聽的一呆,一臉詫異的問到。
“就是咱們這兒的,她爸媽因為工作需要現在在外地,她哥擔心老兩口身體,也跟著過去照顧了,現在京市就她一個人。”
“哦,原來是這樣啊。”張連義恍然大悟的點了下頭,然後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紅封,快速的塞到了李言誠手中。
“既然是這樣,大誠,給……這是我代表我家給你的結婚賀禮,也不多,你彆介意。”
“連義哥,這可使不得。”
李言誠沒想到張連義會突然給他手裡塞個紅封,急忙就想給他退回去。
但給出去的東西人家又怎麼會再收回去,塞過去的同時,張連義已經朝後接連退了好幾步。
“行啦大誠,快收著吧,拉拉扯扯的讓彆人看見了不好。”
現在已經五月底了,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今天又是星期天,大家基本上都是四點左右就給下午飯吃了,這個點各院兒門口都坐的有人在聊天,這邊搞出來的動靜稍微大點,就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見確實有不少人看過來,李言誠隻能是無奈的將那個紅封收了起來。
“行啦大誠,我看你好像也是剛回來,進去吧,我也回去了。”
“謝謝連義哥,您這把我弄的都不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快回去吧。”張連義擺擺手,抬腳便向東邊他家方向走去。
“哎,連義哥您慢走。”
“嗯,改天聊。”
看著張連義朝東邊走了,李言誠有些無奈的再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走進了院子。
……
與此同時,遠在澱海區,尹安達此時正坐在距離他們儀器廠不遠的那家國營照相館的後院,坐在他對麵的正是照相館那位照相師傅曹萬泉。
從上午過來後,他就一直都沒再回家,白天一直在外邊瞎溜達,等到照相館六點關門才又過來。
因為他的那個疏忽大意,曹萬泉上午就告訴他,會安排他離開京市。
可等他過來後,看著已經擺好的這豐盛的一桌晚餐,他心中忽然就是一驚。
尹安達不笨,笨的話當年也不可能考上大學,更不可能在沒有任何關係的情況下被送到大熊去留學。
看著這一桌豐盛的晚餐,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坐吧尹工,咱們合作三年了,今天這頓算是我給你擺的踐行宴,火車票已經定好了,今晚就出發,不出意外最早三天後你就會踏上港島的土地。
等會兒我會給你一個地址,到那邊你按照地址去找人,他們會給你辦理港島的證件,以及給你該你得的錢。
如果你不想留在港島,可以告訴他們你想去的地方,他們都會儘量滿足你。”
曹萬泉嘴裡說出來的話,昨天以前聽在尹安達耳中那就是天籟之音,可現在他懷疑的心思已起,隻覺得這些內容是那麼得刺耳,又是那麼的可笑。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順從的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他很清楚,彆看曹萬泉已經五十多歲了,自己才四十正值壯年,可兩個他綁在一起,也不是對麵這五十多老幫菜的對手。
尹安達的遲疑,又怎麼會逃過曹萬泉的雙眼,他稍微一琢磨,馬上就明白這家夥肯定是起疑心了,笑了笑,已經拿起的酒瓶又放回到桌上,給自己點上了一顆煙。
“尹工這是對我起疑心了啊。”
“呃……沒……沒有啊!”
尹安達沒想到曹萬泉竟然看破了他的心思,慌亂之下話都說不利索了。
“嗬嗬,尹工,咱們合作了三年,你之前給我送過來兩次資料,一直合作的都還算順利,這次你犯錯誤了,雖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也有可能根本沒事兒,但我不敢賭。
你應該清楚,做我們這行的,那就是走在懸崖峭壁上,一步踏錯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所以我也不能賭,必須小心了再小心。
正是因為我的小心,這些年來我才一直安然無恙,你們廠從去年到今年發生的那幾件事情想必你也有耳聞,看看他們的後果,再看看我現在,嗬嗬,這就是我萬般小心的原因。
我也不瞞你,上午你跟我說你取出資料前沒注意看是否有標記時,我確實動了除掉你的心。”
說到這裡,曹萬泉臉上的殺意是毫不掩飾,僅僅是目光就讓尹安達都快坐不住了,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他這時才明白,自己剛才那個先下手為強的想法到底有多麼可笑。
自己在這個男人麵前,就是手中拿著把刀可能都舉不起來。
曹萬泉臉上的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瞬間他就又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就仿佛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他笑嗬嗬的接著說道:“但後來想想我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為……為什麼?”
“因為殺了你簡單,可殺了你之後其他人就不會再相信我了,所以你不能死,你不但不能死,我還要保證你活的非常好,隻有這樣,其他人才會繼續跟我合作下去。”
曹萬泉說的是真心話。
他在重點項目小組裡除了尹安達之外,還有兩個合作對象,這三個人雖然互相不知道身份,但他們都很清楚,姓曹的除了利用手段控製住他們之外,同樣也還控製了其他人。
他們雖然是在威逼利誘下才走上這條不歸之路,但同樣他們也對任務完成之後的絢麗生活抱有幻想。
現在尹安達忽然失蹤,項目組和廠保衛處以及社會局的馬上就會展開調查,這個消息根本就隱瞞不住。
那兩個人同樣也會知道,他們必然會懷疑。
懷疑不要緊,隻要尹安達還活著,並且還生活的很好,隻要讓他們看到實質性的證據,比如說照片,那麼合作就還會進行下去。
通過這件事兒還會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更加賣力的儘快完成任務。
相反,如果按照曹萬泉之前想的真的處理掉尹安達,那才就真的完了,搞不好那倆人就會冒出其他想法,萬一誰牙一咬腳一跺的跑去自首,那他才是真的完蛋了。
所以,曹萬泉經過反複思考後,才決定必須把尹安達留下,並且是活的相當滋潤的留下,這樣才能讓那兩個人繼續為他賣命。
聽罷他的話,尹安達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臉上原本生硬的表情也變的豐富起來,眉毛都仿佛在跳舞。
他吞了一口唾沫,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曹……曹師傅,你剛……剛才說……說今晚就要送我走,是……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把火車票都給你弄好了。”
曹萬泉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火車票放在了桌上,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來一個類似於工作證的硬皮紅本本,以及一張折好的信紙。
“這是今晚十一點出發的火車票,這是一本新工作證,這是介紹信,等下我再給你稍微改變一下樣子,記住你的新名字和工作單位,可彆到時候碰到檢查的,你直接說禿嚕嘴了,那就真的神仙難救了。”
尹安達雙手顫抖的接過那三樣東西,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好像是拿的什麼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寶。
“武市?”
看著車票上的終點站,尹安達臉上露出了疑問。
“先去那裡,等下我給你寫地址,到武市之後你去找一個人,接下來你的行程他會安排,你隻要聽他的就行。
我剛才說了,最早三天,最遲不超過五天,保證你踩在港島的土地上,到了那邊,你就自由了,大陸的公安可沒權力在那邊抓人。”
“呼……”
尹安達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伸手就拿起酒瓶先給曹萬泉麵前的杯子裡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麵前的酒杯滿上,然後端起了酒杯。
“曹師傅,謝謝,借你的酒,我敬你一杯,先乾為敬。”
嘖一下,一兩白酒下肚。
“哈哈哈……”看著尹安達皺到一起的臉,曹萬泉爽朗的大笑幾聲。
“來來來尹工,吃菜吃菜,你可不能喝醉了,等會兒還要上火車呢。”
桌上的菜不多,隻有四樣,但非常豐盛,全是硬菜,鹵好的豬頭肉,臘牛肉,燒雞,還有一條紅燒鯉魚,是剛才曹萬泉去前邊飯店買回來的,酒是一瓶剛打開的汾酒。
這桌踐行宴,按他明麵上的工資來說,也算是下了血本。
尹安達在這裡吃的開心,家裡他老婆已經是怒火攻心了。
正常情況下他們家都是他做飯,今天中午他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沒在家這就不說了,趕著下午六點回來就是為了進門直接吃熱乎飯呢。
結果家裡不但是冰鍋冷灶的,他還連影都沒見,怎麼能不讓他老婆那隻母老虎生氣。
招呼著讓兩個孩子出去找人去,她一個人在家裡來回轉著圈圈咒罵個不停。
可惜,她以後想再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是徹底沒戲了。
就是不知道以後她會不會想念這個,讓她們家欺負了十幾年的懦弱男人。
……
視線轉回到行動一處。
六點多吃完飯,老許就接到彙報說陳雲薇清醒了,便來到了關押她的房間。
對她和陳明珠的審訊工作並沒有結束,隻不過現在因為她們二人的身體虛弱,隻能是借著清醒時進行一會兒。
被帶回到京市,董秋玲因為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表現出抵抗的情緒,和在港島時一樣,問什麼交代什麼,特彆配合,根本就不費力。
陳明珠和陳雲薇這邊就不一樣了,從昨天下火車到現在也二十四小時了,這姑侄倆期間總共清醒過三次,當知道已經被帶回到京市後,都表現的極其抗拒。
陳明珠是歇斯底裡,連飯都不吃,陳雲薇不,該吃飯她照吃,就是不說話,一個字都不說,就像是個啞巴一樣。
這趟過來,已經是老許過來的第四趟了。
這兩個人越是這種表現,越表示她們嘴裡應該還有什麼東西。
可在沒掌握線索的情況下,就算李言誠再用特殊審訊方法也沒辦法得到更多的答案了。
還是得靠她們自己交代,哪怕是起個頭都行,隻要知道一丁點有用的東西,那種特殊方法就能派上用場,所以,撬開她們的嘴是必須的。
正在被行動一隊女隊員喂飯吃的陳雲薇聽到門響,轉動眼球看了下,見又是那個上次清醒看到的陌生男人後,就又垂下眼簾,專心致誌的吃起了飯。
一直到十幾分鐘後吃完飯,那名女隊員收拾好碗筷出去,老許這才拉著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點上了根煙。
他看著躺在那裡已經閉上雙眼的陳雲薇,想了想開口說道:“怎麼樣,還是準備什麼都不說,消極抵抗是吧?你該不會認為這樣的抵抗有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