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聞言,穆青澄罕見的生了怒火,“於仵作而言,死者便是死者,何來男女之分?若因性彆而畏首畏尾,錯漏線索,豈不耽誤破案?再不濟,三法司還有專驗婦人的穩婆,可協助勘驗!”
陳仵作被震懾在當場,他瀆職,違背仵作行業精神,穆青澄隻是態度冷淡,並沒有過分追究。但此刻,竟因為他拘泥於死者性彆,未曾應檢儘檢,而當場震怒!
莫說陳仵作無法理解,就連在場諸人都被罵懵了!
“豈止是荒謬,簡直愚蠢!”
一道聲音,驅散了這一時的沉寂。
諸人望過去,發現說話之人,竟是被穆青澄勒令肅靜的宋紓餘,他滿眼失望的道:“陳仵作,倘若今日的死者是男子,穆師爺一樣會應檢儘檢。破除陳規,打破舊製,當醫者眼中隻有病人,仵作眼中隻有死者,才能真正的為活人續命,為死人伸冤!”
“說得好!”宋紓荇撫掌,毫無顧忌的高調誇讚。
宋紓餘卻蹙了蹙眉,強調道:“哥哥,你誇錯人了。”
“對,是穆師爺理念超前,格局遠大,胸襟廣闊!”宋紓荇立刻起身,朝穆青澄抱拳施禮,以示尊崇。
穆青澄平複了情緒,回禮致謝,“將軍謬讚,多謝將軍支持。”
這廂,宋紓餘見不得陳仵作的蠢笨,好心提點他,“仵作學藝艱難,穆師爺惜才,給你機會贖罪,你技藝高超,但敗在思想封閉,致使重要線索蒙塵,所以才惹得穆師爺生氣。”
陳仵作嘴唇蠕動,卻是半個音也沒發出來,隻剩下了無地自容。
穆青澄並不在意陳仵作是否知錯,她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至於結果,但憑天意,不做強求。
觀審的百官和百姓,先是小聲議論,隨著加入的人多,聲音不斷加大,有對穆青澄、宋紓餘和宋紓荇認知的感慨,亦有對死者身份的懷疑。
穆青澄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死者是先天的瘸子,而且是婦人的身子,這兩個特征,顯然與眾所周知的郭媛可並不相符。但是……”
穆青澄話語微頓,她俯身下去,緩緩掀起死者上半身的白布,帶頭發出疑問:“但死者為何長了一張和郭媛可一模一樣的臉呢?”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郭大人!”
穆青澄銳利如鷹隼般的眸子,鎖定在郭宣煞白又肥胖的臉上,“你且說說看,這是為什麼?”
“我……”郭宣強作鎮定,“本官怎會知道?”
穆青澄輕點下頷,“郭大人會知道的。”
“什麼?”
“梁大人,把郭大人的認屍記錄拿給我。”
梁若鳴做事積極,立刻挑出一份卷宗奉上。
穆青澄翻閱了一遍,然後展開在郭宣麵前,“從案發至今,郭大人四次認屍,都堅定不移的簽字畫押,認定死者為郭媛可!”
“對啊,本官認屍時,認的是臉啊,看容貌她就是小女啊!”郭宣振振有詞。
“臉?”穆青澄擰眉,“隻看了臉?看仔細了嗎?”
郭宣自覺底氣足了,嗓門也大了不少,“當然!”
穆青澄手指隔空點了點死者麵容,吩咐道:“衙役,把郭大人帶過來,讓他近距離再認一認。”
衙役聽令,甭管郭宣願不願意,一把將人扯了過來,押著郭宣蹲在了屍體的身前。
穆青澄則在郭宣的對麵半蹲下來,無視郭宣的惱怒,徐徐說道:“郭大人,春日宴上,我對郭媛可印象深刻,算是過目不忘。郭小姐是貴女,從小錦衣玉食,嬌養在深閨之中,肌膚潔白無暇,吹彈可破。”
“對,有問題嗎?”郭宣不明所以。
穆青澄拂開死者鬢邊的頭發,饒有耐心的提醒道:“死者是柳葉眉,右眉尾有顆芝麻大小的紅痣,左臉龐有兩處雀斑,肌膚粗糙、偏黃,左下齒有一顆虎牙,下巴曾經脫臼過,右邊下顎骨有道淺淡的陳年傷痕。”
郭宣不自覺的開始擦汗,他漸漸明白穆青澄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