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坼命人備了馬車,帶著穆青澄和白知知大張旗鼓的前往京兆府。
看見兩個姑娘從中山王府的馬車上下來,衙門口值守的捕快,驚詫之餘,仍是欣喜見禮,“穆師爺和白捕快回來啦!”
沈坼翻身下馬,大手一揚,甩開折扇,恣意瀟灑的上前,噙笑道:“過了今日,穆姑娘可就不是你們京兆府的師爺了!”
聞言,捕快一驚,“沈世子?”隨即草草行了個禮,便立刻看向穆青澄,低聲詢問:“穆師爺,這是何意?您可是咱們大人最得力的刑名師爺啊,沈世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直至此時,穆青澄才算是明白了沈坼所謂的“好辦法”是什麼了,想到周遭的眼線,她默默輕歎一氣,說道:“世子爺沒有胡說,我明日便要嫁予世子爺為側妃了,往後自當退出刑名,相夫教子。”
“什麼?”
“不行!”
兩名捕快異口同聲,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和激烈反對!
以至於,他們忘了身份,大膽的為宋紓餘叫屈,為京兆府上下表達不舍!
“穆師爺,您以女子之身走到今日這一步,付出了多少艱辛,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您誌存高遠,才乾卓越,是京兆尹大人的左膀右臂,是我們捕快、衙役的定海神針,大人離不開您的輔佐,我們敬重您,以您為典範,人人都盼著能跟在您身邊,得您指點一二,您怎麼能夠輕易放棄呢?”
“沒錯!穆師爺您學藝十幾年,破獲了那麼多的懸案,京兆府誰人不欽佩您?老百姓誰不擁戴您?您如何舍得摒棄畢生所學,將自己囚於高牆之內呢?就算……就算女子嫁人是基本,但您憑何要嫁給沈世子為側妃?他哪裡配得上您?咱家大人待您一片真心,您嫁給大人,大人定不會將您困於後宅,浪費您的才學和抱負,大人會支持您,幫助您,讓您走得更高更遠……”
“等下!”
兩名捕快連番的慷慨激昂,沈坼一開始還能保持淡定,聽到後邊,他結結實實的被氣紅了臉,“我沈坼憑何配不上穆姑娘?我有說過要折斷穆姑娘的羽翼,不準她婚後再從事仵作嗎?我好歹也是個王府世子,你們能不能講點兒禮貌?”
白知知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她一手扶腰,一手指著捕快,調侃道:“就是啊,今日是世子,明日襲了爵,便是王爺了,你們倆個小捕快,有幾個腦袋敢以下犯上的?得虧世子爺脾氣好,胸懷廣,懶得同你們計較尊卑禮數,你們還不快謝過世子爺的大度?”
沈坼哭笑不得,這一通捧殺,令他連行使身份的權利也沒有了,偏生其中一名捕快瞅了他一眼,嘴裡又嘀咕了一句:“世子爺確實比我們高貴,可我們家大人還是尊貴的國公府嫡次子,皇上最信任的寵臣呢,他日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啊,關鍵是大人定不會委屈穆師爺做妾的。”
沈坼氣得跳腳,“你,你……”
“你是侯一平?”穆青澄打斷沈坼的怒火,望著眼前個頭中等,表情拘謹,但言辭大膽的年輕捕快。
“穆師爺,您還記得屬下?”侯一平瞬間亮了眼睛,激動又歡喜,“神墨村那趟差使,屬下有幸跟隨大人和您一起去了漁陽鎮,您還同屬下說過幾句話呢!”
穆青澄微微點頭,唇畔牽起了笑意,“嗯,我記得的。”說罷,她又側目看向另一名捕快,“你是小林子,參與過廟門懸屍案。”
小林子高興的眉開眼笑,“對對對,能被穆師爺記住,是屬下的榮幸!”
初夏的陽光,傾灑在穆青澄身上,她的心,同她的氣質一樣柔和而溫暖。
但她出口的話語,卻教小林子和侯一平寒了心,“多謝你二人對我的維護和認可,但我確實要嫁入王府了,這是太後娘娘的賜婚,於我的出身而言,能成為世子爺的側妃,是我祖上積德才得來的福份,我很珍惜,也相信世子爺會待我很好的。至於宋大人,我們隻是上下級關係,你們切莫胡言,損了大人清譽。”
聞言,二人目瞪口呆,眼底染上濃濃的失望!
穆青澄頓了頓,又道:“我今日回衙,是交接公務和取回我的私人物品,待我明日成婚後,便同京兆府再無任何關係了,還望諸位同僚們各自珍重,勿擾勿念!”
語落,她越過二人,闊步入了衙門。
白知知發出誇張的哀歎:“嘖,沒辦法,人往高處走,從低賤的仵作到王府世子側妃,從下九流到上三流,可謂雲泥之彆,誰能不動心呢?”說完,躬身作請,臉上帶著諂媚的笑,“世子爺,您請!”
沈坼揚起高傲的頭顱,長腿跨入門檻兒,大搖大擺的進去了京兆府。
待那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兩名捕快才回過了神兒。
他們難以接受這個結果。或者說,他們接受不了原本高懸於天上的月亮,突然自願斂去光芒,落入凡塵,與世俗為伍,將他們的信念,絕然泯滅,令他們一瞬間失去了努力的方向。
然,就在他們失魂落魄的當口,穆青澄推開了前衙議事廳的門。
陸詢、京兆少尹徐春山、張主簿、江戰、段千重,已靜候多時。
穆青澄淡淡一笑,拱手道:“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穆師爺!”
眾人紛紛笑著打招呼,目光從隨後跟進來的沈坼臉上掠過,毫不避諱的詢問道:“穆師爺,你還好吧?可曾被某些人欺負?”
沈坼被這顆直球打懵了,他睜著大眼,語氣十分受傷,“你們京兆府的人,會不會太過分了?從上到下,全都不講禮貌嗎?你們何不直接報我的名字呢?”
“咳。”徐春山作為京兆府現今最高級彆的官員,不得不站出來敷衍幾句,“沈世子多心了,我們沒有懷疑沈世子,隻是淺顯的表達了一下對穆師爺的關心罷了。”
沈坼狠狠翻了個白眼兒,“宋紓餘可真是禦下有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