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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很無語,也很不想說,整個人表情陰鬱,加上拳頭上殘留的血跡,和以前那個隨時隨地溫柔沉默的演員簡直毫無相似之處了。
而他父母對他這個樣子似乎早已習慣,還伸手十分著急地懟他推他:“說話啊你!你這孩子!人家葉老板都說能幫你了!”
“我,我來說吧。”老頭子發出一聽就知道是病人的虛弱聲音,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樂悅打斷了。
“讓我爸媽坐下——他們身體不好。”樂悅說。
葉空打了個響指,指了兩個黑衣男過來:“把老人家扶到沙發上,再給他們倒杯熱水。”
兩個男人彼此對視一眼,乖乖照做。
葉空就收回視線,目光向下,重新盯住了還坐在地上的樂悅——像一隻從高空俯視獵物的鷹,那目光不含一絲感情,隻是機械又冷銳的打量和等待。
樂悅:……
他本來也可以起身找個位置坐下,但在這樣的眼神中卻忘了這個選擇,隻換了個盤腿坐的姿勢,微微垂著頭,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當做了講故事的工具人,努力用毫無情緒的語氣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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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並不算什麼複雜的來曆,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往事。
隻是一個千千萬萬的孤兒中的一個,有幸遇到了貧窮卻擁有無儘的愛的父母的故事而已。
樂悅說他在孤兒院的時候其實也被領養過,還不止一次,隻是第一次剛領養不久,人家就自己懷上了,於是他就被退回了孤兒院,而第二次,他被領養過去後沒幾天,養父就生了場重病,他們覺得他是個不祥的孩子,也給退了回來,第三次,這次的養父養母養了他足足三年,相處也很好,算得上是相親相愛的一個家庭,可三年後,養父出軌,夫妻倆感情破裂,開始在家大打出手,而他上前勸架多次被殃及,最後兩人決定離婚,而樂悅就成了那個誰都不想要的拖油瓶。
這時候他已經九歲了,經過多次領養棄養,年紀還小的樂悅已經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與冷漠至極的心腸。
他原本想在孤兒院長大說不定比被領養更好,可偏偏那一年開始,有很多慈善家開始資助修建新的孤兒院福利院之類的地方,他們所在的那家孤兒院因為孩子不少,自然也在被資助的範圍內,他在那兒見了兩次讚助人,一眼就看出那個滿腦腸肥的成功人士眼裡奇怪的神情,於是他快速做出了決定,在前來登記領養的家庭之中,選中了沒有任何孩子想選的、一看就一貧如洗,卻眼神溫和憨厚的夫婦。
那對夫婦簡直受寵若驚,被他的表演忽悠得誰也沒多看一眼,迅速將他從那家孤兒院接走了。
他們開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又欣喜若狂的養育這個其實已經年紀挺大的孩子。
卻不知道樂悅隻把他們當做離開孤兒院的踏板——他根本不想在這個貧窮得看不到來路的家庭裡待太久。
他想最多三年,他就要離開。
他就算是去街上乞討也能比在這個大多時間隻能吃饅頭的家裡過得好。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並沒有非常具體和深刻的瞬間,那隻是日複一日的充滿愛的眼神,是在他假裝睡著後撫過臉頰的粗糙的手,是滿是油汙的飯桌上永遠會夾給他的珍稀的雞翅,是冬天到夜深還在手織的圍巾,是每次看到他成績時不勝歡喜又誠惶誠恐流下眼淚的臉,是攢下來的錢舍不得給自己買衣服,卻想帶他去縣城裡逛一逛的心意,以及真正砸鍋賣鐵,去賣血也要他讀到哪裡就送到哪裡的竭儘全力……
到成年,到被星探看中,順理成章進入電影學院的那刻,樂悅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在那個貧窮至極的家裡待了整整十年,而曾經想要早早離開自作打算的心思,早就煙消雲散在蒼老父母十年如一日的愛的眼神裡。
他依舊是個唯利是圖的、擅長用表演得到一切的冷血之人。
可他不得不承認,他也有了父母,有了永遠會等待他的、永遠為他亮燈的家。
他願意為保護這個家付出很大的代價——甚至哪怕是犧牲自己最重視的視野和夢想——關於這一點,他也是今天條件反射舉起拳頭,清醒後又察覺自己毫不後悔之時,才突然察覺的。
“我不希望他們被任何人打擾,無論是我的粉絲,還是無孔不入的記者。”
樂悅抬頭看向葉空,說:“我用了很大功夫去隱藏他們的身份和住址,並為此撒了很多一旦查出來就會口碑完蛋的謊,他們很老了,剩下的時間也不多,我爸還生了病——讓他們為了我操心、甚至來向你下跪,已經是我罪該萬死了,如果葉老板可以讓他們免遭打擾,讓他們從這次的事件裡完全隱身,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那個記者就是我打的,理由是他語言冒犯我,而不是因為彆的。”
他眼中終於帶上了祈求:“如果葉老板可以讓我得到這個結果,就算讓我給你下跪也可以。”
“你的下跪很稀奇嗎?”葉空笑了一下。
在樂悅臉上蔓出絕望之時,卻又道:“但你這個故事,我挺喜歡的,所以我剛才說的話都作數了。”
樂悅微微一怔:“你是說……”
“我不但可以把你父母從這次事件裡抹去,甚至那個被你打暈的記者也會閉嘴,你不需要為打了該打之人而付出任何代價。”
饒是演技高明如樂悅,這會兒也不免露出驚喜的神情,但下一秒就聽見了葉空的轉折——
“但是……”
看著樂悅微微緊繃變色的臉,葉空無動於衷,眼神漠然道:“但是,我需要你的父母告訴我,他們背後的人是誰。”
“什麼?”樂悅似乎也很詫異。
葉空轉頭看向那邊一臉緊張遙望著他們的老人,嘴角微微翹起:“你不會以為,他們是自己上網知道了這件事,然後又自己查到了我的住址,自己坐上車來找到我的吧?”
樂悅臉色一變,立刻起身走過去,蹲到他父母麵前詢問起來。
片刻後他滿臉複雜慍怒地走回到葉空麵前,似猶豫了片刻才道:“他們說,是有護士在他們麵前聊天,他們才知道這些事的,而你的地址也是有護士主動告訴她們——那護士還說是我的粉絲,因為不想看到我被人汙蔑,才想讓他們出麵幫忙找你澄清的,至於來玉山大……”
他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們說一出醫院就有輛出租車等在那裡了,司機很熱情地招呼他們,他們就上了車,徑直來了這裡。”
可以說沒留下任何線索,但葉空毫不意外,隻翹了翹嘴角:“難怪這麼順利,簡直就是猶如神助啊。”
樂悅牙關緊咬。
而葉空睫毛一抬,起身撩起眼皮看著他,下一秒她毫無預兆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樂悅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