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暮舟所學無名拳譜,不過虎撲、山崩、地裂、鐵山靠,四招而已,在煉氣之前已經練的極其熟悉了。
於是乎,沒骨頭率先躥出卻被躲過之後,劉暮舟朝前一個虎撲,雙拳雷霆炸裂,卻被老者飄飄然後仰躲避開來。但少年緊接著轉身頂肘,賣出個破綻引來老者身子前傾,緊接著便是提膝跺腳,崩拳接鐵山靠,一氣嗬成,近身之下足足將那老東西砸出去三丈餘遠。
真要出手,劉暮舟是丁點兒不含糊的。本事不夠,所以每次出手都是全力。
也是此時,鏽劍沒骨頭回轉而來,本來是要衝著老者頭顱而去的,未曾想那老東西一個側身,鏽劍竟然隻是洞穿了他的肩頭。
可就在此時,劉暮舟分明瞧見前方老者肩頭流出的鮮血,是漆黑的!
好家夥,聽說過黑心的,沒聽說過黑血……
老者嘴角一扯,一把撕掉肩頭衣裳,取出來狗皮膏藥粘住前後傷口,聲音就好像傳說中的太監:“哪裡來的小畜生,無冤無仇的,一個照麵就下死手?”
劉暮舟轉過身,一把握住沒骨頭,麵向老者冷聲問道:“四處搜羅女子的是你不是?捉來作甚?”
老者甩了甩肩膀,隻發青的臉上露出陰翳笑容:“自然是下酒,不然暖床嗎?還以為招來來了什麼宗門弟子,原來——隻是個管閒事的!”
最後一句話,聲音極其重!
下一刻,老者突然抬起雙臂,張嘴大笑了起來。笑聲如同指甲在鐵器磨蹭,刺耳至極。
他頭顱猛然低下,“你有那個管閒事的本事嗎?”
話音剛落,老者手指微微挑動,劉暮舟周圍的地麵有十幾處地方竟然有浮土溢出。
劉暮舟微微眯眼,卻見那些浮土之中,伸出來了白裡透著青的手臂。
少年臉皮抽搐,這等詭異場麵,修煉之前是想都不敢想啊!
眼瞅著一具具身上滿是“補丁”的女子爬了出來,劉暮舟不敢再耽擱,拿起沒骨頭一個衝刺瞬身而起,將體內氣旋之中的雷霆劍氣牽引而出附著在劍身之上,直刺向那老者。
但老者隻是冷冷一笑,抬手輕輕一扯,幾道好似傀儡一般的女子竟是從地下躥了出來,幾雙手像是鐵鉤子一般,將劉暮舟上身衣裳扯了個稀碎。
少年不得不後退數步,眉頭緊緊皺起!
老者大笑不已:“這些傀儡是我這十數年來搜羅的未破身的少女組成的,我用的都是她們身上最好的骨頭、皮肉,再用燈台草搓成繩子,浸泡她們的血水之後一塊兒塊兒縫起來的!她們每一個都堪比靈台一變,你拿什麼管?!”
說罷,那些傀儡便邁著十分詭異的步子,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衝著劉暮舟衝殺而去。
鐘離沁站在遠處看了許久了,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說道:“這等陰邪汙穢之物,最怕你的雷霆。不要被打亂陣腳,任他敵百萬,我有一劍足矣!”
說罷,將無鞘劍甩向劉暮舟,“用你自己的。”
劉暮舟一個後翻接過長劍,一瞬間而已,雷霆劍氣已然充斥劍身。
他以餘光望向鐘離沁,忍不住一句:“你說得好聽。”
但看著手中長劍,少年還是一咬牙,不退反進,出劍就跟出拳似的。結果那些傀儡還真怕劉暮舟,可挑爛了幾具之後,那老者冷哼一聲,開始雙手變換,傀儡便自四麵八方攻來。
鐘離沁伸手捂住臉,無奈道:“打不過就用符籙啊!你自己畫的,那個道人給的,哪個不能用?”
長這麼大,頭一次遇見出手狠辣,卻根本不會打架的人……
反觀劉暮舟,倒是被鐘離沁幾句話醍醐灌頂。
下一刻,他再起出劍挑爛一具傀儡,隨後大手一揮,幾道符籙分散開來,待劉暮舟默念一聲“焚”,方圓幾丈竟是陷入了火海之中。
鐘離沁手提沒骨頭,笑道:“這還差不多的,明明是個能人,卻總覺得不如人。以你先天四品的武道修為,對上煉氣巔峰都不帶怕的,這些所謂靈台一變,不過是空有力量與速度,並不能施展術法神通,軀殼更像是泥捏的,你對付她們綽綽有餘。先天四品到三品,是一道坎兒,你要試著去感受流轉於肉身之中的真氣,隻有能感受到這些真氣,你才有可能入先天三品。不過武道嘛!還是要多打架,這樣修行速度最快。”
老者微微眯眼,沙啞開口:“小丫頭片子,還教上了?”
話音剛落,老者竟是再次懸空而起,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鐘離沁。
劉暮舟雙眼一眯,掌心之中一道赤紅閃過,突然就覺得心急如焚,於是猛然轉身,砰的一聲拔地而起,地麵都被他踩的如同蛛網一般。
少年舉起長劍,將一身雷霆劍氣聚集於長劍之上,傾力將劍擲出,同時高喊一聲:“閃開!”
長劍周身環伺著白色雷霆,於半空中旋轉著追擊餘半仙。
可終究還是晚了,老者在長劍追去隻是,竟是鑽入了地下,瞬息之後又出現在了鐘離沁麵前。
劉暮舟左手掌心赤紅咒印開始發燙,鐘離沁也是略微皺眉,可她卻望向劉暮舟,心中暗罵:“什麼人啊!擔心我作甚,害得著破咒燙手。”
回過頭,餘半仙那張白裡透青的臉已經在跟前了。
老者用他那沙啞聲音說道:“好俊的丫頭,根骨如此之好,我……”
話未說完,鐘離沁黑著臉舉起拳頭,掌心之中竟是有著一股子劉暮舟從未見過的氣息流轉,一拳轟出而已,黑血四濺,餘半仙半個身子已經沒了。
剩餘一半身子倒飛出去近百丈,重重砸在一塊兒大石頭上。
與此同時,那些傀儡儘數定在原地。
劉暮舟瞪大了眼珠子,“你……你不是……”
鐘離沁一撇嘴,沒好氣道:“用得著你擔心我?誰還不是個武道宗師了?九品宗師也是宗師!”
劉暮舟一愣,低頭看向左手,然後呢喃一句:“不是……隻是著急,不是擔心,起碼不是故意擔心的。”
而此時,一道怒吼聲音傳來,驚的劉暮舟就要拔劍去砍頭,卻被鐘離沁伸手攔住了。
“他的靈台是假的,隻能算是比煉氣巔峰略強,必死無疑了。”
劉暮舟轉頭望去,那個餘半仙半邊兒身子都已經被砸爛,左臂左腿都已經沒了,像個蛆一樣倒在地上,但神色卻幾近癲狂,怒吼不已,吼到隻有出氣沒有進氣,聲音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了。
最後一刻,老者嘴唇顫抖,眼球往外突出,滿臉的不甘:“我……我苦心求仙,為何不賜我那仙緣?連兩個半大孩子都可以,為何獨獨我不行?兩百年……近兩百年了,我人不人鬼不鬼要兩百……”
老者已然僵在了原地,神色還是極其不甘。
鐘離沁見狀,搖了搖頭:“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劉暮舟卻沉聲道:“這話不對,雖然說不上哪裡不對,但彆扭!”
語氣堅決,使得鐘離沁眉頭一皺。可姑娘轉頭望去時,卻見劉暮舟眼神還在餘半仙身上,麵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鐘離沁隻得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沉聲道:“以後不說了,能行嗎?”
正此時,劉暮舟聽見一道破空聲音傳來,鐘離沁自然也聽到了。
轉頭之際,卻聽見有人高喊:“哥哥姐姐,你們沒事兒吧?”
一艘碩大飛舟淩空而來,有個小姑娘扶著圍欄,扯著嗓子高喊。
小姑娘是巢風國人氏,叫巢燕兒,船上四日光陰,劉暮舟也就跟著小姑娘熟悉些。
可視線略微偏移,劉暮舟便瞧見了個一身白衣的女子,船上女子起初還不敢確認,直到飛舟行至近前,這才真正確定劉暮舟的身份,於是二人都以微弱聲音呢喃一句。
“是她?”
“是他?”
一個語氣略微疑惑,另一個則是疑惑中帶著震驚。
鐘離沁一愣,“認識?”
劉暮舟點了點頭,輕聲道:“龍背山的,叫呂玥,我朋友就是她接走的。”
飛舟懸停上方,呂玥望著下方少年,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們都要去龍背山,家人都已經死絕,修出靈台之前不準再與外人有所牽扯。”
說罷,女子朝前一步,飛仙一般飄飄然落地。
“這妖人在此為非作歹,我們龍背山收到消息不久,特來除妖。不過看樣子,妖人已然伏誅?”
劉暮舟點了點頭:“那些姑娘?”
呂玥神色冰冷,“這個無需你管,既然妖人是你們所除,我自會據實上報,告辭。”
鐘離沁一皺眉,沉聲道:“你這人好生無禮,龍背山了不起?明明認識,還裝模作樣的!”
劉暮舟趕忙扯了扯鐘離沁衣袖,隨後微微抱拳,輕聲道:“呂仙子,我們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想問問宋青麟還好嗎?過得如何?”
呂玥聞言,雙眼一眯,轉過身,沉聲道:“怎麼,不過走了點運,不知怎麼到了煉氣三重,這就要落井下石了?”
一股子不好的感覺頓時浮上劉暮舟心頭,他趕忙追問:“落井下石是什麼意思?怎麼啦?”
呂玥眯眼望著劉暮舟好半天,突然間手指微動,此地便被隔絕了出來。
望著劉暮舟,呂玥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若還感念幾分同鄉情分,就去龍背山下帶走他,送他回去……了卻殘生吧,起碼家境還算是殷實的。”
劉暮舟隻覺得心中轟的一聲,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呂玥手臂,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呂玥麵色一冷,手臂一揮,愣是將劉暮舟逼退十數步,使得劉暮舟五臟六腑微微震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鐘離沁柳眉瞬間倒豎,一雙桃花眼滿是殺意,一身真氣轟然外放,正要出拳呢,卻被趕過來的劉暮舟一把拉住。
劉暮舟強忍著五臟六腑的劇痛,重新抱拳:“我與宋青麟不是呂仙子所見那般,他是我唯……唯二的朋友。煩勞仙子如實相告,他到底怎麼啦?是不是因為弄丟了那個玉佩?玉佩在我這裡,我還回去!可以嗎?”
短短幾個月,他到底能發生什麼事?
呂玥又看了劉暮舟一眼,終究是歎息了一聲:“一峰親傳弟子,丟個乾坤玉不是什麼大罪過,可他……算了,你知道也沒用,你隻需要知道,宋青麟被人廢了氣海,是我得罪不起的人,他現在就是廢人一個,龍背山容不下他了。”
說罷,呂玥撤去屏障,轉身回了飛舟,幾息而已便消失不見。
認識近一月,鐘離沁第一次見劉暮舟如此怒氣,她也知道那個叫宋青麟的人,對於劉暮舟多重要了。
可被廢了氣海,這輩子怕是廢了。
“我要去龍背山。”
鐘離沁聞言,立即點頭:“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