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敖千語睡了一個安穩覺。
雖然少年不肯承認自己是王賢。
但是她從少年的眼睛裡,從聲音裡得知,這家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隻是她和大長老商量了半晌,也找不到這世間還有什麼法門,可以讓人修為儘失,回到了八歲的模樣。
還好,這家夥答應跟她一起回家。
長路漫漫,她可以一邊趕路,一邊套話。
不著急。
靠在床上,王賢把玩著一塊淡黃色的玉璧。
這是他穿越望鄉台,回到家鄉蜀山之上,覺醒母親記憶之時,在納戒裡翻出來的一塊玉璧。
或許因為這塊玉璧太普通,以至於在鳳凰書院遇難,被司馬玨父子搜身之時,也沒有搶走。
估計當時被嫌棄了。
誰知道,他在離開玉沙城,來到龜城之後。
在一個月亮之夜,思念母親,取出這塊玉璧撫摸之際。
被東凰無明重傷之際,一口鮮血染紅玉璧之後,才無意間發現,玉璧中竟然有一方世界。
驚異之際,便將身上所有值錢的物品,統統放進玉璧之中。
連著無數枚納戒,最後身上隻留下一個錢袋,數百枚金銀幣
連著蜀山上那一截枯萎的青藤,這根救了自己無數回的青藤,也放進了玉璧之中。
這是從望鄉台上穿越時空回到蜀山,青藤滴下最後汁液,便從石壁上跌落,掉在他的胸口。
心有所感之下,他去街上買了一方玉盒,連著蜀山上的泥土,和青藤。
一起收納在玉盒之中。
盼著有一天找到一方靈泉,讓這青藤起死回生。
在包子鋪裡遇到敖千語,讓他又驚又怕。
驚的是,總算遇到一個熟人,可以一起離開龜城,不用害怕在路上遇到追殺自己的人。
怕的是,自己和師父斬了蛟龍族
臥槽。
敖千語,他娘的,少女是蛟龍一族的
聽她的口氣,那個黑衣老人是大長老,蛟龍族的大長老已經死在自己的劍下。
這老人,是新來的?
還是蛟龍族的老人?
那麼族長也應該是新來的了,蛟龍一族厲害的長老差不多都死在昆侖山下。
除非
一瞬間,王賢想到白雪城外,雜貨鋪對麵樹下,那個眼光渾濁的老人。
如果說那時,老人和敖千語就來了白雪城
豈不是兩人不是這一方世界的修士?
神龍?
否則,憑敖千語的資質,應該爭著前往天路啊
王賢想著想著麻了,想必當日在白雪城中,應該是那老人,替少女遮掩了天機,讓他看不出來敖千語的修為。
否則,自己又何苦自作多情,送出那點靈石?
跟敖千語不同,這一夜的王賢是百般糾結,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最後下了決心,打死不承認。
實在要動手,自己還有兩幅卷軸可以用來逃命。
一夜過去,風雪未歇。
一大早,頂著風雪,打著一把油紙傘,王賢又來到了馬老頭的包子鋪。
隻不過,他沒想到,今日有人比他還早。
不到辰時,鋪子裡已經坐著一個身材圓溜的胖子,胖子空著錦衣罩著狐皮襖子,屋簷下拴著一匹黑馬。
猛地一看,不像是修士,倒像個趕路的商人。
揮揮手,王賢說道:“老頭,照舊。”
馬頭老哈哈笑道:“彆急,就來。”
一臉肥肉的肥子卻跟王賢招了招手:“公子過來坐,兩人一桌,不冷。”
沒想到胖子會招呼自己,王賢自然不好意思嫌棄。
端著一大碗羊肉湯來到胖子對麵坐下,想了想,又起身走到冒著熱氣的爐灶前。
拿出兩塊肉乾擱在灶台上,在馬老頭耳邊嘀咕了幾句。
馬老頭一愣,哆嗦道:“真的?”
王賢嘿嘿一笑:“你夜裡回家試試,明天不就知道了?”
馬老頭趕緊收起肉乾,嘿嘿笑道:“如此,我又承你的人情了。”
王賢揮揮手:“順水人情,算不了什麼?”
說完從老頭手裡接過一籠熱氣騰騰的羊肉包子,來到胖子麵前坐下。
喝了一口羊雜湯,看著胖子問道:“胖子,你打哪裡來?”
胖子喝了一口羊雜湯,笑嘻嘻回道:“我自然來自更遠的西邊,估計公子沒去過的地方。”
王賢喝了一口湯,真的愣住了。
更遠的西邊,他確實沒有去過,也沒想過。
他來這裡的目的,隻是去東凰族的禁地,眼下他連東凰族都不想去,因為師姐上了天路。
估計他認識的東凰明淵,也跟著去了。
胖子大笑道:“公子是不是好奇,更遠的西邊,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不想。”
王賢搖搖頭道:“隻有閣下這樣的肥子,才敢往西去,我覺得龜城就挺好的。”
胖子笑道:“你錯了,更美的風景自然是在遠方了,龜城一年四季都是黃沙漫漫,有什麼好?”
王賢哦了一聲,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一邊掏出手巾抹去嘴角的油漬,一邊回道:“難道西邊還有一處四季如春的地方不成?”
這樣的地方,他隻是聽玉沙城的掌櫃說起過。
隻怕自己等人離開之後,那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會不會一直保留下去?
還是整個禁地,都將消失在天地之間?
胖子沉吟了半晌,笑道:“天寒地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五賢喝了一口羊雜湯:“好啊。”
胖子歎了一口氣:“前幾年我鬼迷了眼,竟去勾引老六的老婆,一不小心,她竟然生了一個孩子”
王賢聞言訝然:“原來傳說中的隔壁老王就是你?”
“臥槽,你怎麼知道我姓王?”
脫子繼續說道:“老六當時很開心,隻是後來發現孩子不像他,倒跟我有幾分掛像。”
王賢嘿嘿一笑:“你讓老六休了他老婆,然後嫁給你,不就是親生的了?”
“事情可不是公子想的這麼簡單。”
肥子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奈何老六壓根不同意休妻,那女人比狐狸精還要鬼,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王賢:“”
肥子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最後老六終於發覺此事,要跟我拚命,我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之下”
“你就殺了他?”
王賢嚇了一跳:“臥槽,原來你跟金蓮串通好,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臥槽,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肥子咬了一口包子,也不管肉汁亂濺。
繼續說道:“我索性將計就計,請老六去館子裡喝了一頓酒出來的時候,就隻剩下我一人,終於,世界安靜下來了。”
就在王賢欲要驚歎之時。
肥子又歎了一口氣:“隻是我錯了,天下沒有不變心的女人,那女人後來又喜歡上了小白臉在一次喝酒的時候,往我酒裡下毒。”
王賢一聽傻了。
呆了半晌才怔怔地道:“她自然沒毒死你,所以你索性殺了那小白臉?”
“沒錯!”
胖子苦笑道:“我若了解女人心,就不會被她一再欺騙了。”
“以前我以為很了解女人,所以才會喜歡她,一個男人若是蠢到去了解女人,他無論受什麼罪都是活該。”
王賢又喝了一口羊雜湯。
幽幽一歎:“胖子,這是我聽到最有趣的故事,所以你連那女人也殺了?”
“沒有,我給了她一些錢,然後遠遠離開了她。”
胖子歎了一口氣:“畢竟她還有一個孩子,我下不了手啊”
王賢點了點頭:“那確實,還有故事嗎?”
“有,彆急!”
胖子掏出一塊黑布,將嘴上的油漬仔細擦拭乾淨,喝光了最後一口羊雜湯。
放下碗,看著王賢說道:“還有一件最有趣的事,你想不想聽?”
“趕緊說,彆吊我的胃口。”
王賢舔了一下嘴角的湯汁,笑道:“說吧,我仔細聽著。”
“我在你的羊雜湯裡下了毒死老六的毒藥。”
肥子嘿嘿笑道:“你中了我的毒,最多半個時辰,就得七竅流血而亡,我暫時不急著離開,等你死了再說。”
“臥槽,你竟然往我的碗裡下毒?”
王賢一拍桌子,哀嚎一聲。
罵道:“我一沒殺你老爹,二沒搶你老婆,你為何要毒死我?”
馬老頭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
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他甚至不知胖子何時往王賢的碗裡下毒?
活了這麼多,王賢是他見過最乖巧,對他最好的孩子。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王賢死在自己的麵前。
就在他嘴角動了一下之際。
胖子獰笑道:“我可以讓你死得更痛苦,因為我是馬匪,昨天你殺了我的老七,他是老六的弟弟。”
王賢卻笑了起來,指著踏雪而來的馬車。
嘿嘿笑道:“我要死了,你好像也活不了我的朋友來了,你還有一眨眼的功夫逃命。”
說完跟馬車裡的敖千語傳音:“殺了胖子,我請你吃包子。”
“臥槽,你還有同伴!”
胖子沒有眼瞎,他能比其他的馬匪活得久,不僅僅是自己的修為高。
最重要的還是他精靈,隻要情形不妙,他腳下抹油的本事,比誰都厲害。
眼見風中又有馬車來,二話不說,往包子鋪外而去。
一邊笑道:“這倒不勞公子費心,你有朋友,我有快馬,你慢慢去死,我們最好不要再見了”
說完縱身踏上馬背,揮手笑道:“你去死吧!”
王賢歎了一口氣,看著目瞪口呆的馬老頭搖搖頭。
跟風中的胖子說道:“慢走不送,死在這樣的天氣裡,我也隻能說聲音抱歉啊。”
風中馬嘶響起,蹄聲漸遠。
“嗖!”
一聲箭鳴,撕破漫天的風雪,往狂奔中的胖子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