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乾什麼去了?”季笑糖趴在車窗上問。
江嵐汀晃了晃手裡的肉包子,“餓了,買點吃的。”
“我也餓了。”季笑糖對江嵐汀的印象很好,自來熟地說:“你不請我和爺爺吃包子啊?我送你們進城了呢!”
江嵐汀挑了下眉梢,“上次你們賺得不夠多?還抵不上車費麼?”
提起這件事,季笑糖就沒話說了。
“上車吧,我再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我們再溜達溜達。”江嵐汀透過季笑糖的肩膀看向老伯,“季老,今天謝謝你了。”
老伯擺擺手,“用不著,以後多往我那拿點好藥就行。”
江嵐汀笑了笑,“有好價錢就有好藥。”
爺孫倆走了,麵包車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儘頭。
萬景山跟在江嵐汀身邊,繞著縣醫院轉了好幾圈。
他不知道媳婦在看什麼,完全猜不出來,但他也沒多問,吃了兩個大肉包之後,就安靜地走著路。
城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看看臨街的店鋪,看看路邊的小攤,看看來往的人群……
有種應接不暇的感覺,並不讓人覺得無聊。
他幻想著,是否有一天也能來到城裡生活。
並不是他有多追求光鮮,而是他總感覺,媳婦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上次逛百貨大樓買東西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想法了。
“吃飽了嗎?”江嵐汀問他。
萬景山從理發店門口的紅白藍旋轉燈上收回視線,點頭道:“飽了。”
江嵐汀看著他的眼睛,“你不是不會跟我說謊嗎?”
“……我不覺得餓。”萬景山的注意力全都在新奇的事情上,根本沒留意肚子餓不餓。
“少吃點也好。”江嵐汀說:“省得回去坐車的時候又不舒服。”
“你在看什麼?是想買什麼東西嗎?”萬景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看看在這邊擺攤賣什麼好。”
江嵐汀跟他不藏秘密,畢竟是一家人,而且真要乾起來,也需要他出力。
況且,多個人商量,多條思路。
萬景山隻是生活圈子小,沒人教,缺少點見識,但人並不傻,腦子也不笨。
幾天接觸下來,江嵐汀反而覺得他孺子可教,非常聰明。
最重要的是,他做什麼都格外的認真,一絲不苟的,什麼活都乾得非常漂亮。
萬景山有點驚訝,想了想,說:“這裡離家太遠了。”
“是有點遠。”江嵐汀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讓你每天都坐汽車啊?”
萬景山坦言道:“坐車難受。”
“剛才坐季笑糖的車也難受嗎?”
江嵐汀剛才在麵包車上,觀察過他的臉色和狀態,感覺應該還好。
萬景山思考了幾秒,說:“胃裡不難受,心裡難受。”
江嵐汀好奇了,“為什麼心裡難受?”
萬景山就把之前看到汽車撞死小狗的事情講了。
“這樣啊……”江嵐汀總算明白他為啥一坐車就視死如歸的了。
原來症結在這呢。
“汽車是很好用的工具,突然情況總是難免的。人吃飯還有被噎死的呢,總不能不吃飯了。小心一點,就能避免很多意外了。”
萬景山雙唇緊閉,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嗯。”
“不過親眼看到那麼慘烈的場麵,確實會留下心裡陰影。”
江嵐汀鼓勵他:“慢慢克服吧!”
萬景山一下子就覺得這成了他的一項功課,需要好好鍛煉。
“你會騎自行車嗎?”江嵐汀看著街上竄行的自行車問道。
萬景山搖搖頭。
他連摸都沒摸過。
“行,到時候再學。”
江嵐汀暫時沒有把詳細的計劃講給萬景山聽。
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自從成了親,萬景山的日子一下子就進入了快車道。
生活來了個翻天覆地的大改變。
而且他心裡也清清楚楚地明白,這隻是個開始。
充滿希望的新的開始。
回去的汽車上,依舊人畜混雜,味道難聞至極。
人不算太多,有五六個空著的位置,但都比較靠後。
江嵐汀讓萬景山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前一天用舊衣服縫製的布袋子放到他腿上,“難受想吐就吐袋子裡,回家你給洗出來。”
萬景山哪裡舍得吐袋子裡,這可是媳婦親手做的。
車開了十幾分鐘,他感受了一下,確實有一點不舒服。
季笑糖的麵包車裡沒有這麼大的臭味,而且也沒有這麼晃。
但比第一次坐公共汽車時還是好了很多,至少沒有強烈的想吐的感覺。
在他調整呼吸,全神貫注地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時,坐在旁邊的江嵐汀卻在留意聽不遠處兩個人的對話。
尤其是其中一個大叔的泣淚控訴:
“家庭承包是好事啊,但也不是包下來就行了的。當時說得怪好聽,種個果樹,發家致富,萬元戶不是夢。”
“我呸,早知道這樣,我才不會乾呢!累死累活好幾年,賺不了幾個錢,身子骨都累壞了,腰也不好腿也有病。真是,我跟你說,我後老悔了。”
“現在我出去一看賣梨的就頭疼,今年大家的梨全都豐收了,根本賣不動啊。好多梨都要爛手裡的,哎……”
“咱們這種梨樹的多,道兒又不好走,要把梨拉出去也費勁。”
說完梨的事兒,他們又聊起了萬鐵匠。
江嵐汀便繼續聽了下去。
“老萬之前牛氣衝衝的,眼睛長到天上去了。我兒子想跟他學徒,狗玩意說什麼都不帶,說我兒子不適合。”
“咋就不適合了,就他適合唄!”
“他之前帶的那倆徒弟,肯定沒少收人家錢。隻認錢的傻缺貨,遭報應了不是,瘸條腿看他還怎麼嘚瑟。”
“彆說了,那個是老萬的兒子吧?等會兒聽見了過來揍你。”
“什麼兒子啊,就是撿來的崽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來路不明,養大了有什麼用。”
江嵐汀扭頭睨了他們一眼,目光冷冽。
兩人看過去,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紛紛閉了嘴。
過了幾分鐘,他們又小聲地嘀咕了兩句。
“那是老萬的兒媳婦?”
“對,是他們村江家的二姑娘,那個潑丫頭、母老虎。彆惹她,回頭惹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