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山腳程快,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江嵐汀背回了萬家。
萬鐵匠躺在床上,臉色很不好。
“爹,我把人接回來了。”萬景山走到倉房門口,悶聲問:“你的腿怎麼樣了?”
江嵐汀跟過去,往屋裡看了一眼。
昏暗潮濕,在門口都能聞到淡淡的黴味。
“我啥事沒有。”萬鐵匠的嗓子聽起來比剛剛吊過繩子的江嵐汀還要啞上幾分,“你做飯去吧,不用管我。”
江嵐汀拉了下轉身準備走開的萬景山,“我不用進去打個招呼?”
再怎麼說,裡邊這位好歹是她的公公。
以後他們三個人要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的。
萬景山默了幾秒,才低聲解釋:“裡邊有味兒。”
江嵐汀徑直走進去,十幾平米的小屋,隻放了一張木架子床。
床上連個布單子都沒鋪。
枕頭旁邊放著一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
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走到床邊,才聞到黴味裡邊摻著很明顯的腥臭味。
萬鐵匠凶巴巴地攆人:“你進來乾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出去!”
江嵐汀往床上瞥了一眼。
他沒了右腿,褲管卷起來淩亂地堆在大腿根下。
“萬叔,這裡不能住人。”
“又沒讓你住!”萬鐵匠沉聲道:“你跟大山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你去看看哪裡還不滿意,回頭讓大山再給你弄。”
倉房是用木頭架子和茅草搭起來的,四麵漏風。
現在這天還湊活,過陣子再冷點,肯定沒法住人。
走出倉房,萬景山告訴江嵐汀,“之前養雞在這屋裡,所以有點臭。”
院子裡隻有兩隻雞在走來走去,江嵐汀抬眼問他:“你們養的雞呢?”
“賣掉了。”萬景山頓了頓,補充道:“湊彩禮。”
江嵐汀看著他:“就剩下兩隻了?”
“殺一隻今天給你燉雞湯。”萬景山語氣平平的,始終沒什麼情緒,“剩一隻留著下蛋。”
江嵐汀盯著院子裡溜達著的兩隻雞看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被萬景山挑中的倒黴雞是哪一隻。
她走進萬家唯一的一間土坯房。
雖然破舊,但看得出特意布置過。
繡著大牡丹花的紅色床單,帶囍字的紅色枕巾,鋪展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桌椅板凳各有殘缺,但纖塵不染。
窗玻璃上有很多裂紋,黏著白色的醫用膠布。
正中心的位置,貼了張不大不小的紅色囍字剪紙。
原書裡形容過這個房間,但置身其中親眼看到,才有真實的感受。
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他殘疾的養父,儘其所能地布置出了一間婚房。
因條件所限,殘疾的養父,甚至搬進了之前用來養雞的四麵漏風的倉房。
不過江嵐汀倒是沒有急著感動。
她突然不著邊際地問他:“你著急要孩子嗎?”
“……嗯?”萬景山小麥色的皮膚看不出臉紅,但耳根的顏色明顯變深了幾度。
江嵐汀嗓子雖啞,但嗓音透著清冷,目光還有點冷淡,“沒聽清我的問題?”
“不是。”萬景山喉嚨滾了滾,低頭盯著地麵,“不著急要孩子,如果你不樂意,我可以睡地上。”
江嵐汀見他窘迫的樣子,輕輕地笑了,“那倒不用。”
萬景山猛地抬起頭,看著剛娶進門的媳婦。
這個女人跟傳言中的太不一樣了,而且他之前接觸過江嵐汀幾次,那時她也不是現在這樣的。
明明長得沒變,胖瘦也沒變,可就是不像一個人了。
“你跟你爹睡大床,把倉房的小床搬過來我用,放在窗戶邊。”
江嵐汀說著抬手一指,“這裡拉個厚簾子,把兩邊擋開就行。”
萬景山顯得有些為難,“我爹肯定不樂意。”
江嵐汀笑問:“你倆打過架嗎?”
萬景山一臉疑惑。
江嵐汀又問:“他打得過你嗎?”
萬景山:“……”
江嵐汀拍拍他的肩膀,手下結實的觸感很不錯,“他不樂意,你就把他扛過來。”
萬景山覺得肩頭一麻,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實在不行,你們就打一架,我覺得他肯定打不過你。”
江嵐汀開夠了玩笑,收起笑容問:“你爹的腿怎麼了?”
萬景山微微皺眉,回道:“感染了。”
江嵐汀:“去醫院檢查過嗎?”
萬景山搖了搖頭。
江嵐汀:“沒錢啊?”
這家瞧著確實挺窮的。
“賣雞剩了點,但我爹不肯去醫院。”萬景山輕輕歎氣,“他犟得很。”
“剩了多少?”
萬景山頓了頓,“……三塊二毛七。”
“這是全部家底?”
萬景山點點頭,從褲兜裡掏出錢,幾張皺巴巴的紙幣,還有幾個一分兩分的硬幣。
他數了一遍,沉默地遞給江嵐汀。
“乾什麼?”
“我爹說,娶了媳婦,錢要上交。”
江嵐汀哭笑不得,家教還挺好。
她收了錢,說:“我餓了。”
萬景山手腳麻利地先烙了幾張蔥花餅,讓媳婦和老爹墊墊肚子,之後才逮了隻雞,放血燙毛拔毛。
江嵐汀坐在院子裡,慢慢地吃著烙餅,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隨著男人的身影。
他穿著白色的跨欄背心,露出精壯的身體。
沒有那種過度鍛煉之後的誇張肌肉,而是常年體力勞動留下來的勻稱的結實。
近一米九的身高,筆直的大長腿,十分惹眼。
身材是真不錯,長得也算俊朗。
就是板著麵孔皺眉的時候,顯得有點凶神惡煞,掩蓋了五官本身的優秀。
江嵐汀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腿,又捏了捏肚子上的肉。
原主比她胖了不少啊,至少多了三十斤。
直到此刻,江嵐汀才突然想起來,她穿進書中之後還沒有照過鏡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長什麼樣子。
“萬景山,你家鏡子在哪兒?”
萬景山拔雞毛的手頓了頓,“沒有鏡子。”
江嵐汀:“……”
萬景山急忙道:“你要的話,我等會兒去買。”
“不急。”江嵐汀話音剛落,餘光就看見兩個人敲著大碗興衝衝地闖進了院子。
江嵐汀挑挑眉梢,這什麼陣仗,是來打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