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天邊劃過一道彎彎折折的光,霎那間揭露整個黑暗的世界。
孤山,公路,與已然翻毀的車輛。
雷聲大作,掩蓋了少女那一道又一道急切的呼喊。
“大叔!大叔!大叔你怎麼樣!?”
陳夕躲在車裡,彎著腰找到駕駛座上的男人,用力晃了晃對方的肩膀,並未得到回應。
她慌了,啞然失聲,顫抖著手指去試探對方鼻下的喘息,在感受到一陣微風之後方才長舒口氣,放下心來。
還好,人還活著。
但眼下的她並不能就此停歇,汽車後方已經能看到一陣又一陣飄起的濃煙,火光也在雨幕中起起伏伏,一刻不得消停,整輛車,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爆炸。
威脅著,逼迫著,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大叔!”
又一次呼喚,可依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陳夕隻好先用力捶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接著將那雙擠在已然變形的、車頭內的小腿緩慢抽出。
萬幸的是,骨肉並未受到傷害,隻是擦破了點皮,但那一雙鞋子卻被留在了裡麵,她費儘全力拽出來的也隻有兩隻白嫩的玉足。
陳夕並沒有在乎這些,時間緊湊,她隻能咬著牙,先將男人的半個身子移開座位,自車內一點點拖了出去。
顏楓很重,有接近70公斤,同時也處於無意識的狀態,隻能像個人偶一般被對方費力拖拽,所以整個營救過程進行的十分艱難。
雨夜之下,看不見男人的相貌,少女咬著牙,一邊用力拽著對方的身子,一邊口中一遍遍重複道:
“大叔……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是我的……我說過了,你是我的……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伴著少女最後的力氣,一道低吼聲響起,終於,顏楓被她從車頭裡硬生生拽了出來。
可也因此,露出了對方那條已然被擠到扭曲變形的左腿。
拽出對方後少女便短暫的失去了力氣,一個不留神,喪失意識的男人便癱軟著,自車上滾到車下,在陳夕那驚呼聲中落在地上。
“大叔!”
不顧一切的,少女撲了過去,將男人的腦袋靠到自己懷中,抱著他,喜極而泣。
好在雨勢夠大,車輛並沒有發生爆炸,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到最後連冒出的煙也沒有了。
看來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
陳夕傻笑著,執拗地伸手擦去男人臉上沾染的泥水,香唇蠕動,重獲新生的喜悅衝昏頭腦,接著便是一個又一個深情的吻。
可他們兩人的危險還仍未解除。
雨勢過大,車內也都是燃著的毒氣,不能用於躲避,電話都進了水,同樣無法求援,可現在昏迷的顏楓還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況且還有他那條被擠壓到扭曲腫脹,猙獰恐怖的左腿……
意識到危險的陳夕又一次慌了神,沒有相關方麵的醫學知識,現在的她隻知道男人需要由大夫進行治療,可眼下沒法聯係外界,就連下山的路也泥濘不堪……
幾番猶豫之下,她隻好選擇冒著雨,背起男人,踩著泥濘的山路,徑直向山下的村莊走去。
外麵的雨很大,若是身子長時間處於潮濕之中恐怕會有失溫的風險,好在車上剛好有她來之前準備好的透明雨衣,雖然被方才的高溫炙烤過後顯得有些油膩膩的,還散發著些許古怪的氣味,但仍舊可以用來遮風擋雨。
但雨衣隻有一件。
少女紅著小臉,咬著嘴唇,用力晃了晃頭,甩去那些不必要的想法,儘可能不看男人腿上那條猙獰可怖的傷疤,一點點為其穿好雨衣。
做完這一切,陳夕也早已香汗淋漓,嘴角帶著一抹癡迷的笑意,緩慢而又堅定的,將昏迷的男人放到了她那瘦弱的背上。
下方通往村莊的山路陰暗且泥濘,卻是拯救兩人最快的方式,若不是萬不得已,陳夕也不想這麼做。
可她要是不這樣做,就會有東西會來搶走她的男人,病痛,火災,爆炸,感染,毒氣,為了保護顏楓,也為了拯救自己,她隻能選擇做一個自私的女人。
沉默,醞釀,一遍又一遍。
眼前的路途因雨水的衝刷而泥濘不堪,可周圍卻有許多公路建造所遺留下的工業垃圾,甚至更有可能會殘留一些已然生鏽了的釘子,夾雜其中,伺機待發。
盤山公路平坦,卻也要花費大量時間,且不說她能否耐著性子光著腳走完全程,光是那些虎視眈眈的各種因素就足以提早奪走她背上男人的生命。
陳夕不想選,也沒得選。
哪怕眼前的泥土路上荊棘遍地,隻踩過一次便會鮮血淋漓,她也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走去。
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她不想到最後,麵對的隻是一張笑著的照片,無論是黑白的,還是兩個人的。
而眼前這條漆黑的小路……一旦踏上去就再不能回頭……
隻可惜,陳夕天生就是個十足的賭徒,她在顏楓身上已經賭贏了最大的一次,就一定能再賭贏第二次!
她相信顏楓,更相信自己。
更何況,她還有留好的後路……
她……一定不會讓他離開自己的……
醞釀,醞釀……
一切準備就緒,可此刻,陳夕心中卻有了本能的恐懼,麵對眼前的道路和未知,她下意識有些腿軟,可轉頭一看男人那左腿之上的疤痕,便再次堅定了內心,光著足兒,咬牙前行!
一步……兩步……
腳下的土地泥濘不堪,濕滑無比,在夜色的掩護下更是危機四伏,每一步她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注意,跌倒而下,連帶著背後的男人一同墜入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可倒黴的是,她才剛剛走出十幾步,就十分精準的,一腳踩在了隱藏在泥土中的某枚鋼釘之上。
“嗚!!!!”
痛呼聲驟然響起,淚與雨融合成滴,劃過絕美的下頜線,自空中紛落而下,狠狠地砸在地上,連同那最為寶貴的東西一起碎成一朵綻放於夜色中的冰山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