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浮上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仍未散去的悔意。
他不該對她那麼好，不該因為兩人之間相差過多就忽略了感情方麵的事情，更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吻了還在睡夢中的她！
說到底，陳夕會喜歡上他，也有他自己的問題……
他也是有錯的……是有錯的……
顏楓在腦海中給自己一遍遍灌輸這個結論，因為隻有這麼想，他才能堪堪壓下心中的憤怒與逃避感。
憤怒是因為自己苦守的忠貞被彆人撞破，逃避則是怕與死去的白曦無言以對……
喉嚨乾澀無比，聲音也帶著幾分沙啞：
“你問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因為你是陳夕！我是我！我們之間相差了多少年紀！？啊！？”
男人話語一頓，音調也高了幾分：“整整十一年！十一年！如果在一起，彆人會怎麼看我們！？會怎麼看你！？”
“那又怎樣！？”陳夕目露凶光，厲聲反駁道：“我從來沒有在乎過彆人的眼光！況且他們也從來都沒直視過我！”
言語越發激烈，少女此時的麵容帶著說不出的凶惡，可與那副絕美的五官搭配起來卻不惹人反感，反而成了一抹狂亂的美。
“你明明也對我說過，雖然我現在可能不懂，但有些事情有機會就一定要去做，大膽追求，不能猶豫，哪怕是一秒鐘都不可以！”
“我現在就等不了了，一秒鐘都等不了！我喜歡你！喜歡你對我的好！喜歡你的全部所有！”
陳夕站起身，臉上帶著說不出的瘋狂，竟將顏楓逼的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我喜歡你照顧我，喜歡吃你做的牛肉醬，喜歡你在乎我的感受，喜歡你給我買的衣服……”
“我更喜歡你在我被欺負的時候出來保護我，喜歡你教我學吉他，喜歡你給我講題的樣子，隻要是你，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歡！”
少女訴說著，幾段話便用儘全部力氣。
下一刻，偽裝出的冰冷再難維持，心中的委屈魚貫而出，眼角的淚水也隨之滾落而下，劃出一道淒美的痕跡：
“你知道嗎？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願意關心我，照顧我的感受，願意無條件為我付出……”
“他們都隻會用異樣的眼神看我，要麼是恐懼，要麼是嫉妒，要麼是令人感到惡心的獸í欲！”
“唯獨你……”
陳夕說著，聲音也軟了下來，雖仍是沙啞，但卻帶著說不出的嫵媚：
“你看我的眼神……與其他人都不一樣……隻有你才有那樣純粹的眼神……隻有你……”
言語將歇，她看著眼前一言不發，似是仍在猶豫的男人，心下一喜，伸手便朝著對方的臉頰摸去……
卻在半空中被對方直接扼住，動彈不得。
“閉……嘴……”
顏楓自牙縫間生生擠出幾個字來，聲音冷的可怕：
“陳夕……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也從來都沒有對你產生過男女之間的感情……”
“我知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直接打斷。
陳夕嘗試著掙脫手腕，卻被對方握的很緊，好似鉗住一般，扼的生疼。
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絲毫的退縮，反而目光堅定，一字一句道：“隻要我知道自己喜歡你，這就夠了！我也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那我呢！？”
顏楓反問道，看著眼前有些愣神的少女，他隻感覺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得慌，迫切想要釋放，就連發出的聲音都帶上了些許顫抖：
“你讓我怎麼辦！？”
“我的朋友會怎麼看我！？”
“公司的員工會怎麼看我！？”
“其他老板們又會怎麼看我！？”
話語一頓，男人的眼角已不知何時落下了一滴熱淚，嘴唇蠕動，用那幾乎是咳血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你媽媽她……又會怎麼看我……”
顏楓說完這句話，便感到渾身都失了力氣，就連穩住身形都已是他的極限。
而恰好此時，陳夕卻冷笑一聲，毫無感情的說道：
“我媽？嗬……”
“她早就已經死了！一個死人又有什麼資格來管……”
啪！
陳夕扭著頭，瞪大雙眸，滿眼的不可思議，而臉上則是一記鮮紅的掌印。
此時的顏楓已換了一副模樣，臉色陰的可怕，脖頸青筋暴起，渾身上下彌漫著憤怒的情緒。
不由分說的，男人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胳膊，幾乎是扯著她往客廳裡走。
陳夕無力抵抗，隻能任由他拖拽著，片刻後又是一股大力襲來，直接將她甩在冰冷的地麵上。
骨骼與瓷磚相撞，是生生的疼，陳夕抬眼看向顏楓，卻見對方正指著她的身前，命令道：
“跪下！”
少女忍著痛，將視線看向前方，映入眼簾的卻是……
那盆長勢過好的仙人掌！？
臉上的疼痛仍未消去，她眨了眨眼，不知所謂，扭頭看向一旁的顏楓，可對方卻沒有半點留情的意思，直接吼道：
“我叫你跪下！給你媽媽道歉！”
陳夕聞言，身子一楞，看向旁邊那盆被照顧了不知多少年的仙人掌，再聯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曾受到過的警告，忽然明白了什麼，冷笑一聲，道：
“嗬，原來你把這柱仙人掌當成她了嗎？怪不得那麼……”
“閉嘴！”
顏楓咬著牙，按著少女的脖頸迫使其低下頭，目光正對著那株仙人掌：“給她道歉！現在！”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陳夕竟沒有絲毫的悔過之心，反而用儘全身力氣頂著他的手臂，無論如何也不肯屈膝。
“嗬嗬……讓我……給她下跪？憑什麼！？”
一道倔強的聲音響起，即便無法起身她也不肯就此認錯，反而帶著無儘的恨意，咬牙切齒道：
“就憑她生下我不管不顧嗎？”
“憑她把我像是沙包一樣發泄嗎？”
“還是憑她把我像條狗一樣關在家裡，整整三天都沒有吃的東西！？”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那天鄰居路過發現了我，我他媽在八歲那年就已經餓死了！你知不知道！”
陳夕扭頭看著男人，眼中是積蓄已久的怨毒：“就因為我姓陳，因為那些狗屁謠言，因為她的人生被毀了，所以就要這麼對待我！可我又有什麼錯！？”
“你說啊！？我又有什麼錯！？”
男人動搖了，眼前恍惚，陳夕能感覺到脖頸上的力道有所減緩，稍一扭頭便掙脫開來，站起身子冷笑道：
“你當真以為她是個什麼好女人？可她在我麵前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母親！”
少女說著，向前一步，兩人的身份隨之倒換，問罪人成了負罪者，因恐懼而向後倒退著。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因為她是我媽媽，所以不肯和我在一起嗎？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步伐再度逼近，咚的一聲，男人跌倒在地，神情恍惚，一味的搖著頭。
“你認識她，喜歡她，甚至就連生活裡的一切事物都和她有關，難道我就不會對這些感到惡心嗎？”
陳夕越說聲音越低，看著那雙慌亂的眼睛，她無論如何都沒法生起氣來，到了最後，就連一絲一毫的怒意都沒了。
殘留下的，隻有滿眼的愛意，癡迷而又瘋狂。
她跪了下來，不為母親，不為自己。
她湊近男人，用雙手捧起他的臉，含著淚，哭著說道：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還是喜歡你啊……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又能怎麼辦……我就是喜歡你啊……”
“明明……明明我為了你，就連她都可以原諒，甚至為了迎合你的喜好去學她的穿衣打扮……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喜歡我呢……為什麼……為什麼啊！？”
道道質問猶如一把把尖刀，朝著男人紛紛刺來，可他的心境卻有風暴在肆虐，對外界做不出任何反應。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的……我們……我們這樣是錯的……不可以……我們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喊聲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人影閃動，轉瞬便衝回了自己的房間。
世界重回寂靜，無人能想到，在這罪與罰的夜晚，那個曾在職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竟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