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抬頭看著老族長。
陸家以前的族長是她公公，公公死後族長又是她的廢物夫君陸睿，前兩年陸睿死了，陸振又還小，族裡就推舉了這個輩分最大的旁支叔叔來做族長。
這人仗著自己是長者，很喜歡抖威風，動不動就嗬斥人。
陸夫人平靜地說，“三叔公，這件事族裡恐怕沒法給我做主，族裡也沒法解決，因為這涉及到了殺人的事。”
老族長和族老們對視一眼。
殺人的事？
那就更不能鬨到這麼多人麵前來啊！
這種丟人的事得爛在自家裡，若是傳出去了，以後誰都會說他們陸家出了個殺人犯的！
老族長看了一眼縣衙大門，低聲說，“侄孫媳婦，你看縣太爺如今都還沒出來，這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也支持我們自己回族裡解決，你立刻帶著人跟我們回族裡，不許在這兒丟陸家的臉！”
陸夫人抬眸冷笑，“三叔公，你不責怪那些做下傷天害理之事的人丟了你們陸家的臉，反而來責怪我這個苦主丟陸家的臉？”
她轉身看向幾百個圍觀群眾，揚聲道，“我兒子被人害死，我想給他討個公道，這丟誰的臉了？”
圍觀群眾紛紛道，“不丟臉！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陸夫人重新看向老族長，“三叔公，你聽到了嗎？他們都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這麼做不丟臉。”
老族長氣得胡子都在抖，“你放肆！你一路上招搖，帶這麼多人來，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給你壯聲勢是不是？你就是存心讓他們來看我們陸家的笑話是不是？”
陸夫人搖頭，“三叔公，殺人的是陸東芝和江光智，不是你們陸家所有人，你們犯不著將罪行往自己身上攬。”
老族長眼睛一瞪，“你！”
他不想跟陸夫人多說，他轉頭衝衙役道，“差爺，你去告訴縣太爺一聲，陸家的事陸家自己能解決，縣太爺公務繁忙，就不用為這麼點小事勞神了，老朽這就把陳秀芳和陸家的人全部帶回去！”
衙役看了看老族長，又看了看陸夫人，轉身默默進府衙。
陸夫人冷冷看著老族長，“三叔公，你非要插手是不是？”
老族長也冷哼，“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一天不許你們在外麵胡鬨丟陸家的臉！”
陸夫人狠狠掐緊手掌心。
她正準備想彆的辦法，沈錦書開口了。
沈錦書一直置身事外沒怎麼說話，她知道這是陸夫人的戰場，她不適宜多嘴，不能喧賓奪主。
可這會兒，她不能不開口說話了。
她叫住衙役，“你站住。”
衙役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沈錦書。
沈錦書說，“麻煩你去告訴縣太爺一聲，太子太傅沈繼昌之女沈錦書前來拜見縣太爺。”
衙役猛地睜大眼睛。
太子太傅沈繼昌？
就是那個剛流放不久就被皇上召回來並且賞賜了免死金牌的大紅人唄？
這大起大落，這份恩寵，誰不說一聲羨慕？
他趕緊拱手給大紅人的女兒行禮，“不知沈小姐駕到，失禮，失禮，小的這就去稟告縣太爺——”
沈錦書慢條斯理道，“你去稟告縣太爺的時候順便問問縣太爺，這案子他到底是斷，還是不斷？他要是龜縮於府裡對前來伸冤的苦主置之不理，那我回京麵見聖上的時候，可就要把這事兒當笑話講給聖上聽了——”
衙役頓時嚇了一跳。
沈小姐能見到皇上，他絲毫不懷疑！
畢竟人家親爹是聖上和太子跟前的大紅人啊！
“沈姑娘稍候！”
衙役行了禮，趕緊轉身進了府裡。
陸夫人轉頭看向沈錦書，如釋重負。
她感激地深深行禮，“多謝沈小姐為我主持公道，多謝沈小姐伸張正義。”
沈錦書擺擺手，“謝我爹吧，感謝他老人家如此能乾，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太子太傅的位置上，讓我能沾光逞威風，沒有他老人家，誰會搭理我呀！”
一旁的張迎春噗嗤笑出了聲。
她真喜歡沈姑娘這隨性幽默的性子。
連悲傷的陸夫人都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好可愛的孩子，她的孩子如果能長大，會不會也這麼活潑有趣呢？
可惜，她的孩子永遠長不大了，永遠停留在了五歲那一年……
旁邊，陸家的族長和族老們盯著半路殺出來的沈錦書，他們的心情就沒有那麼好了。
該死。
怎麼跑出來個太子太傅的女兒呢？
為什麼要幫著陸陳氏，讓他們陸家丟人？
有這麼個朝廷重臣的女兒來摻和一腳，縣令恐怕會聽這個沈小姐的話，不會給陸家這個麵子了。
這一次，衙役出來的速度快了很多。
他身後還跟著個年輕的縣太爺。
沈錦書看了眼那文弱書生縣太爺，嘖了一聲，難怪這麼怕事兒，原來是個剛上任不久沒什麼根基的書生啊。
孫縣令一跨出門檻就堆滿笑容拱手行禮，“孫某見過沈小姐！”
他眼睛亮亮的，“沈小姐，孫某早就聽聞過您父親沈大人的威名，他是我們平民出身的官員之驕傲啊！雖然孫某不曾得見過他老人家，可他老人家的畫像一直掛在孫某書房牆上呢！每當我覺得念書苦，念書累，不想熬下去的時候，就站在您父親的畫像前看一看，想一想他老人家的事跡，我立刻就有了動力了！”
沈錦書看著這個格外熱情的孫縣令，不禁好笑。
誰能想到呢，這個縣令竟然是她爹的頭號粉絲，這都不僅僅是粉絲了，是狂熱粉吧？
麵對這個文人，她不再豪爽地拱手行禮，她斯文欠身回禮，“沈錦書拜見孫大人。”
孫縣令連忙虛扶一把，微笑道，“小姐快請起快請起！”
至於也在給他行禮的其他人，他就很敷衍地一擺手讓大家免禮了。
他都沒顧上去跟陸家的族老們寒暄，他高高興興圍著沈錦書轉，“沈小姐一路車馬勞頓，快進府衙歇歇腳——”
沈錦書好笑地看著這個愛屋及烏的孫縣令。
她搖頭說，“不必麻煩了，孫大人，您還是忙正事兒吧，這麼多人等著您呢，您這架子夠大的啊。”
孫縣令頓時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