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書望著裡屋那扇緊閉的房門。
若這夫妻倆之間是利益糾葛,便不在她這個外人能揣測的範圍,可若是為了殺人滅口,這就有些蹊蹺了。
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到底有什麼罪惡把柄被枕邊人發現了,才會惱羞成怒用大卸八塊的殘酷手段將深愛他的結發妻子殺害?
沈錦書思考時,白衣美人從裡屋走出來。
她輕手輕腳將房門緊閉,重新回來在小榻坐下。
沈錦書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姑娘,您家隻有您和您女兒嗎?您夫君今晚不在?”
白衣姑娘嗯了一聲。
說起她的夫君,她的神情變得溫柔,眼神也變得格外溫暖,“我夫君這幾日去道觀了,要過些日子才回來。”
沈錦書指著外麵故作驚訝,“難怪我方才一走進院子就嗅到了硫磺的氣味,是您夫君在煉丹吧?他居然是道士?”
白衣姑娘含笑點頭,“沒錯,他是道士,平日裡有點煉丹的小愛好。”
沈錦書有些奇怪,“他是為您還俗了嗎?”
白衣姑娘笑得愈發明媚,滿眼都是幸福。
她嗯了一聲。
“七年前我被采花賊傷害後,想要求死,他剛好從道觀下山,路過我尋死的懸崖,見我尋死他立刻縱身隨我飛躍到懸崖下麵托住了我的腰將我救回,又將我帶回道觀安置在客院,日日前來為我誦念經文,溫柔開導我,勸我彆輕生,後來……”
她望著沈錦書,笑道,“後來我下山,他也隨我一起離開了,從此,他還俗做了我的夫君,與我感情甚好。”
沈錦書眼神微閃。
被采花賊傷害以後,剛好就遇到了現在的夫君?
是巧合,還是某些人早有預謀?
沈錦書問白衣姑娘,“恕我冒昧一問,既然您夫君是在您尋死之時出現,那,他應該知道您被采花賊傷害的事吧?”
白衣姑娘搖頭。
她眼裡滿是對夫君的歉意,輕聲說,“我從未告訴他我當年尋死的真正緣故,我當時去道觀是因為我母親去世了,我去為母親供奉轉生燈,希望她老人家能投個好胎。所以,我夫君一直以為我當年是因為接受不了母親過世的打擊才尋死……”
她望著沈錦書,自嘲地說,“你一定覺得我配不上他的喜歡,是吧?我明明被人糟蹋了,卻瞞著這件事不告訴他,我這個人我這顆心都很肮臟對不對?可是,我怎麼敢告訴他?他那麼乾淨,他那麼聖潔,他出現在我麵前時就如仙人臨凡,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美好的男子了……我自慚形穢根本不敢奢望他能喜歡我,我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褻瀆了他。當這麼美好的他竟然跟我表明心意說他喜歡我時,你說,我哪兒還有勇氣告訴他我被人糟蹋過的真相?”
她垂眸,紅著眼眶輕聲說,“我隻能瞞著他,不停的為此圓謊,我想儘了辦法遮掩我不是處子之身的事,剛開始跟他在一起時,我每天都會被噩夢驚醒,我總害怕他發現了我拙劣的手段,發現我肮臟不堪的事實……”
她閉上眼睛,“如今幾年過去,我更加不敢將我失貞之事告訴他了,偷偷藏著秘密這種事,時間越久越無法開口,因為時間越久,對他的欺騙和傷害就越大,我已經不敢承受他知道真相的後果了,我怕他掐著我脖子質問我,為什麼要辜負他的信任,為什麼這麼多年有這麼多機會卻一直不跟他主動坦白……”
沈錦書望著白衣姑娘,非常心疼,也非常愧疚。
她們抓采花賊是在保護姑娘們不再受采花賊傷害,可她們打擾了眼前這姑娘揭開了這姑娘的傷疤卻也是她們無法辯駁的罪過。
並不能因為她們保護了一群人,就淡化她們傷害一個人的罪行。
一個人,也是人啊。
沈錦書懷著愧疚,再次起身行禮。
“對不住,是我們打擾了您,實在是對不起——”
白衣姑娘偏過頭去,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沈錦書抬手發誓。
“姑娘,我沈錦書向您發誓,不論三天之後我有沒有抓住采花賊,我都會抹去您孩子屍骨上的花紋,讓您臉上的花紋一同消失,不留痕跡。若我背叛誓言辜負了您的信任,就讓我天打雷劈,讓我被采花賊奸汙而死。”
白衣姑娘淚水漣漣地望著沈錦書。
感受到沈錦書的誠意,她輕輕點頭。
其實,她何嘗不想抓住采花賊呢?
她也想讓那個惡徒伏法。
隻要沈姑娘能保守住她的秘密,不摧毀她的幸福,她願意配合抓捕采花賊。
她說,“沈姑娘已經來我家中見過我了,我的身份和姓名就沒有必要隱瞞了,也瞞不住。”
她自我介紹,“我叫薑瑤歌,薑家長女。”
沈錦書頷首,“薑大姑娘。”
她心想,三公主這個表姐,跟三公主真是截然不同。
她問,“敢問大姑娘,您當年那個孩子的屍骨……如今可就在這彆院之中?”
薑瑤歌搖頭,“不在,這彆院是我後來跟夫君成親時置辦的,當年我墮胎之時還住在父母家中,屍骨被我偷偷埋在了那處宅子裡,等明日我找個由頭回父母家一趟,把屍骨取出來再交給你們。”
沈錦書有些遺憾。
“好,那我們明日再來。”
她見天色不早,告辭離開,“薑大姑娘,您早些歇息,我們先告辭了,明日再來打擾。”
薑瑤歌嗯了一聲。
她站起身送沈錦書出門。
沈錦書跟趙桓禹高勝男走下台階往庭院門口處走,薑瑤歌站在房門口靜靜望著。
這時候,庭院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
下一刻。
院子門被人推開。
月色下,著一襲青色長衫如清風朗月的高挑男子站在門口,正低頭掀袍準備跨進門檻。
忽然察覺到門裡麵有人,他手指一頓。
他緩緩抬眸,一雙狹長的眼定定看著沈錦書三人。
“……”
沈錦書盯著這個英俊的男人,心裡咯噔一聲。
薑瑤歌不是說這人在道觀,還要過幾天才會回來嗎?
怎麼深更半夜的突然回來了?
他不會是知道了什麼消息吧?
想到薑瑤歌被夫君大卸八塊的悲慘下場,沈錦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