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太後沒想到皇帝會這樣跟她說話。
她都驚了。
反應過來之後,她怒氣衝衝摔了佛珠,捂著心口斥罵道,“你放肆!我是你的母後,你怎麼能這樣對哀家說話?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
皇帝輕笑。
他問,“母後如此生氣,原來您也知道,不顧您的意願隨意把您送上陌生人的床榻讓人糟蹋您,這是侮辱您啊?那您都已經跟您侄女合起夥來侮辱了朕,為什麼還不許朕計較?”
寧太後氣得直拍桌子想罵人!
皇帝沒等她開口,就冷聲道,“彆跟朕拍桌子!彆跟朕擺你太後娘娘的架子!朕敬你三分你才是太後,激怒了朕,你就什麼也不是!”
寧太後看著忽然變了臉的皇帝,一時間愣住了。
以往,皇帝是很敬重她這個母後的……
不管是麵子功夫,還是真心實意敬愛她,她都是很享受這個兒子對她的孝敬的,可如今,她兒子竟然跟她這樣叫板怒吼?
她忽然有些心慌。
這次的事,恐怕真的觸碰到皇帝的底線了。
她要是還不服軟,皇帝恐怕連她這個母後都不想認了!
寧太後眼神閃爍。
幾息後,她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上前拍著皇帝的胳膊,無奈地說,“我知道你被騙了很生氣,你如今在氣頭上,母後不跟你計較你這臭脾氣。”
她將皇帝按坐在椅子上。
“兒子,你聽我說,寧嬪做的那件事,我真的是不知情的,我根本沒想到那孩子膽子那麼大,竟然敢偷偷把她庶妹帶進宮玩這種心機。”
“等我知道的時候,寧采薇已經懷上了龍種,這時候我再想阻止寧嬪,也來不及了。”
“唉,你也要理解我,寧嬪她畢竟是我親侄女,她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哀求我,說她犯了死罪,說我要是現在揭穿她,她會被你以欺君之罪處死的,你讓我怎麼忍心?”
“她說,反正大錯已經釀成,不如等寧采薇生下孩子再跟你坦白,將功折罪。”
“我一想,你膝下孩子本就不多,若寧采薇能給你生個皇子,讓你中年再得子,你不是也能高興高興嗎?那就等寧采薇把孩子生下來了再說……”
說到這兒,寧太後搖頭故作無奈。
“可是人啊,一旦把一個秘密藏得久了,就沒法開口了。等寧采薇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將這個秘密藏了九個月了,我們見九個月了都無人發現這個秘密,就想著,反正沒有人知道,那何必說出來自找麻煩呢?不如就這樣隱瞞一輩子……”
寧太後抬頭望著皇帝。
她輕聲說,“兒子啊,你相信母後,母後對你從來沒有加害之心,我是你的母親,我怎麼會幫著彆人一起算計你呢?母後隻是有一點小私心,想讓我娘家的侄女為你生個一兒半女,好穩固我娘家弟弟的地位而已……”
皇帝冷冷淡淡看著寧太後。
他說,“可惜了,母後,您的弟弟不爭氣,他要讓您失望了。”
他望著寧太後的眼睛,“母後你還不知道吧,寧采薇不是你弟弟的親生女兒,四皇子泓兒跟你們寧家沒有任何關係,寧家沒有了皇子做靠山,寧家這次徹底完了!”
寧太後聞言錯愕地望著皇帝。
她連退三步,跌坐在小榻上。
怎麼會這樣?
泓兒不是寧家的骨血,她那不爭氣的弟弟竟然不是泓兒的親外公?
之前寧國公府被圍,她一直不慌,就是因為她以為憑她這個太後憑泓兒這個四皇子,她們一起上總能保住寧家人的命,哪怕是流放,至少命還在啊。
可現在,她弟弟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
寧太後伸手死死揪著心口,她紅著眼眶望著皇帝,忽然央求道,“兒子,你就不能放了你舅舅嗎?當年謀反一案已經沉寂了整整三十年,你父皇都去世多年了,已經沒人追究這事了,你又何必舊事重提非要讓你舅舅一家去死呢?”
皇帝冷笑,“舅舅?他算我哪門子的舅舅?我叫他一聲小舅,可他何曾看得起朕這個便宜外甥?他寧可跟著前太子造反都不扶持朕,你們不會以為朕心裡沒有疙瘩吧?”
寧太後哽咽,“他當年隻是一時糊塗……”
皇帝拂袖,“是,你們犯了錯都隻是一時糊塗!你弟弟跟著前太子造反,讓父皇身受重傷,他是一時糊塗!你侄女給朕下了藥,讓朕堂堂天子被你們戲弄,你侄女也是一時糊塗!你幫著你侄女來糊弄欺騙朕,你也隻是一時糊塗!”
皇帝冷笑,“既然你們都能糊塗,那,朕也糊塗一次!”
他一步一步靠近寧太後,“母後,您不是喜歡清淨嗎,皇陵夠清淨,您準備準備,兒子傍晚就讓人送您去皇陵為父皇守墓,去那兒好好清修。”
寧太後睜大眼睛錯愕地望著皇帝!
這個白眼狼竟然要送她去鳥不拉屎的皇陵清修?
那跟流放有什麼區彆?
隻是說得好聽了些!
她慌了神,她揪著皇帝的衣襟恐慌道,“你不能把我放逐到皇陵!我是你母後,我是撫養了你多年的母後啊!”
皇帝撥開她的手指,“你撫養了朕多年,朕也給了你多年尊榮,父皇死後,那些沒生孩子的太妃都去皇陵守墓了,你若是沒有收養朕,你也會跟她們一樣的下場,這些年你能留在宮裡過好日子,不全是仰仗了朕?可你,隻顧著你娘家的弟弟,隻顧著你娘家的侄女,你眼裡並沒有朕這個兒子,既然如此,你就去皇陵吧,去過你本應該過的日子——”
皇帝輕笑,“母後,有時候人的日子不能一直過得太好,得偶爾吃點苦頭,才能知道珍惜。”
說完,皇帝轉身就要離開。
寧太後看著皇帝這無情的背影,忽然怕了。
她指著皇帝顫抖著質問,“你,當真鐵了心要將我送到皇陵?你當真要這樣殘忍地對我這個母親?”
皇帝腳步不停,“傍晚出發,明日抵達皇陵,您就知道是否當真了。”
寧太後氣得想吐血。
她死死掐著手掌心,忽然說,“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早就猜到,寧嬪李代桃僵若是東窗事發,你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除掉我這個養母!所以,我不是毫無準備!”
皇帝驀地停下腳步。
他轉頭望著寧太後,皺緊眉頭,“你有什麼準備?”
寧太後凝視著皇帝的眼睛,緩緩問道,“我是你的養母,寧嬪是你不愛的妃嬪,你能對我們如此無情,可是,若你的親生女兒犯下了足以殺頭的大罪,你,是否還能鐵麵無私將她處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