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書房裡。
她正在查看窈娘的傷口,卻不知道,本該睡下的趙桓禹擔心她這個沒生過孩子的姑娘照顧不好外甥女,於是悄悄起身來到了她房外。
沈錦書看著窈娘一身可怕的傷,疼惜道,“他們是不是經常這樣打你?”
窈娘眨了眨眼。
她將小腦袋輕輕靠在沈錦書身上,軟乎乎地說,“姑姑不要難過,我都習慣啦。”
沈錦書聽到這話,越發難過了。
她穿書前身處末世之中,窈娘何嘗不是處在周玉珠薛繼宗為她量身打造的末世之中?
她紅著眼眶吩咐嬤嬤去打水,準備乾淨衣裳和肉粥。
沈錦書輕輕刮了刮窈娘的鼻梁,“你小舅舅是個粗心鬼,都忘了咱們窈娘被關在房間裡一直沒飯吃,是不是?”
窈娘又笑了。
她輕聲說,“不怪小舅舅的,人不睡覺腦子會糊塗,他都三天沒睡覺啦,他沒有暈過去已經好厲害啦。”
沈錦書有些感慨。
原書裡那個冷漠不懂體貼人的窈娘,是被後來的經曆逼迫成那樣的吧?
看看,如今這個尚未被客人侵犯的窈娘明明很柔軟,很乖巧,哪裡有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模樣?
沈錦書溫柔說,“咱們窈娘好懂事,也好乖,你爹娘你弟弟一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窈娘聽到爹娘,有些緊張。
她怕她無法討爹娘喜歡。
她小心翼翼問道,“他們……已經有新的孩子啦?”
沈錦書低頭望著窈娘,柔聲說,“不是新的孩子,你也不是舊的孩子,你知道嗎,你爹娘叫你大寶,寶貝的寶,你是他們的大寶,弟弟是他們的小寶,在他們心裡,你與弟弟是一樣的心肝寶貝。”
窈娘愣了愣,眼眶微微紅了。
原來,她叫大寶。
寶貝的寶。
沈錦書又摟著窈娘輕聲說,“雖然家裡有了弟弟,可你爹娘這四年從未停止過尋找你,他們沒有因為弟弟帶給了他們歡笑和快樂,就忘記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在外麵受苦受折磨,他們很想很想接你回家,他們經常抱著弟弟哭著想起你,隻是,你被壞人藏起來了,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
窈娘眼眶裡染上了淚光。
原來,她沒有被爹娘放棄。
沈錦書又說,“前幾天我拿出血脈果,當場並沒有人願意輕易嘗試服用,他們怕中毒,怕吃了會有其他風險,可是我跟你爹爹說吃了血脈果能找到大寶,你爹爹立刻就吃了,因為,他是那樣愛他的大寶,他想找到他的大寶,接大寶回家。”
窈娘眼裡的淚光,凝聚成了淚珠,啪嗒砸落到手背上。
她含著淚望著沈錦書,哽咽道,“真的嗎?他們真的那麼喜歡我?”
沈錦書抹去她的淚,“當然是真的呀,你可是他們第一個孩子,是他們滿懷期待生下來的寶貝。你娘親是金枝玉葉,從小沒吃過苦,可是聽我說能找到你,她立刻就把你弟弟送去宮裡給皇後照顧,收拾了東西毫不猶豫跟我們奔赴千裡來找你。熬夜趕路她不怕,馬車顛簸她也不怕,她隻怕不能接她受苦的女兒回家。”
窈娘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還沒見到她的爹娘,可是,她已經有了模糊的印象。
娘親是個很嬌氣的姑娘,可是,娘親願意吃苦來找她。
彆人都不敢吃的血脈果,爹爹一口就吃了,爹爹願意為她豁出命去……
她對即將到來的爹娘,有了期待。
或許,她真的能從瀟湘館的卑賤奴仆重新做回一個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寶貝。
……
房外。
一道頎長的身影靜靜佇立。
趙桓禹側眸看著窗欞,內心大為觸動。
沈錦書對窈娘的溫柔撫慰,那麼戳人心扉,連他聽著都極為溫暖感動,被哄的窈娘一定溫暖透了吧?
他很感激沈錦書能這樣調和姐姐姐夫與窈娘之間的關係,他很感激沈錦書對窈娘的這份溫柔。
他想,他無需再擔心了。
窈娘跟沈錦書待在一塊兒,恐怕比跟他這個粗心大意的舅舅待在一起更舒心。
……
沈錦書與窈娘說了會兒話,張嬤嬤端著乾淨水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一個捧著衣裳,一個端著肉粥。
一進門,張嬤嬤就笑著討好,“隔壁浴房有熱水,姑娘您先去沐浴吧,讓奴婢來服侍小郡主。”
窈娘一聽,立刻緊緊抱住沈錦書的胳膊,將小臉埋進沈錦書胳膊裡,“不要不要,我要姑姑。”
沈錦書輕輕摸了摸窈娘的腦袋。
是她和趙桓禹把這孩子從黑暗絕望的小黑屋子裡帶出來的,這孩子如今隻肯親近她和趙桓禹。
沈錦書對張嬤嬤說,“多謝嬤嬤好意,我來照顧窈娘就好了。”
張嬤嬤訕訕點頭,領著丫鬟退到門外。
沈錦書端起熱粥吹了吹,遞到窈娘手裡,“先吃點東西再給你擦洗換衣裳,好不好?”
窈娘乖乖點頭。
接過熱騰騰的肉粥,窈娘偷偷看向沈錦書。
她有些怕,怕自己吃飯不夠優雅上不得台麵招人嫌棄,結果偷偷一看,沈姑姑也是跟普通人一樣正常吃飯,並沒有翹著蘭花指很小口很小口的維持優雅,她鬆了一口氣。
饑腸轆轆的她大口大口喝粥,吃得很輕鬆很自在。
喝完了粥,沈錦書帶窈娘走進裡間,擦洗身子。
小姑娘身上遍布著鞭痕,縱橫交錯,有些輕一點的鞭傷已經開始愈合,有些嚴重的鞭傷已有了發白感染的跡象。
擦好了上半身,沈錦書又艱難將窈娘滿是血跡的褲子褪下,沈錦書愣住了。
她震驚望著窈娘左腿上足有中指長的傷口。
這麼長,這麼深,這傷口絕對不是鞭子打的!
她抬頭望著窈娘,疼惜道,“他們除了用鞭子打你,還用匕首紮你?”
窈娘搖頭。
“不是他們紮的,是一個小姑娘紮的。”
“前幾天來的那一批小姑娘裡有個性子比較烈,東家帶我去殺雞儆猴鞭打我,其他姑娘都哭著跪下表示會聽話,可那個姑娘不肯,她說她寧死不做瘦馬,東家就往她手裡塞匕首握著她的手來捅我。”
“我被吊在那裡,匕首一紮進我的腿,我的血就飛濺出來落在她臉上,她嚇得尖叫,扔了匕首捂著滿臉的血人都要瘋了,東家還不肯饒了她,又要逼著她再捅我一刀,她崩潰了,就哭著跪下妥協了。”
沈錦書聽著窈娘平靜的陳述,氣得渾身發抖。
瀟湘館那東家和薛繼宗全都不是人!
她要讓薛繼宗,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