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約入了林子五米左右,就沒有繼續深入。
樹木太茂密,林子太陰暗,上山這兩天,手機也沒電了,能見度太差。
慢慢的在這個範圍內尋找,幸運的是,我找到了半尺銅劍,它並非在地上,而是斜斜插在一棵老樹的樹乾上。
輕而易舉的攀爬上去,我拔出了半尺銅劍。
鬼使神差的,我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緊,這一眼,便讓我頭皮發麻。
一具枯瘦如柴的屍身,斜斜的懸掛在一個樹杈中,他身上淡紫色的道袍破損不少,尤其是他眉心,有著好幾道裂痕。
其睜大的雙眼,沒有任何神韻,隻有空寂。
他……魂兒沒了。
“嘶……”老龔倒吸一口涼氣兒。
“棒子是真的好啊,打成空屍了,爺,要發財了喲。”老龔舔著嘴唇,先前他的忌憚和懼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興奮連連。
我將半尺銅劍收好,繼續往上攀爬。
到了卡著屍身的樹杈處,將道士屍體從上剝離,他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並沒有立即下去,我就在樹杈上邊兒仔仔細細的看四周。
道士屍體在這裡,銅杵應該就在不遠處?
隻是,看了得有十幾分鐘,還是一無所獲。
心頭稍有一些失望,我才下了樹乾。
等到了道士屍身旁,靜距離看著屍體。
老龔從我肩膀處跳下來,一直舔著唇,讓我剝了他衣服。
我心頭的確升起了一股欲念,這種級彆的道士,身上哪怕是殘留一件法器,那都不得了。
比不上銅杵,也不會比我身上的半尺銅劍,以及半截拂塵弱。
隻不過,我真的能這麼做嗎?
畢竟,我還要留在四規山,拿了這道士的東西,難保不會被認出來。
還有,他又不是害人的屍鬼。
隻是恪儘職守,在給四規山甄選弟子。
我本就是外來者,將他破壞,已經是大不敬了。
“爺?”老龔又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
“老龔,算了吧。”我輕籲一口氣。
“不是吧……”老龔腦袋蹦躂了兩下,回到我肩頭。
“爺……道術把你學成了榆木腦袋了哇。”老龔一臉的悲憤,表情格外誇張。
我沉默無言。
自己真成了榆木腦袋?
我覺得,好像不然。
胸中比以前多出來的那口氣,是道士的正氣。
不願意從屍體上得到好處,是因為屍本身非惡。
我用銅杵打出去他的魂魄,已經是大不敬了。
與其說我變得迂腐,倒不如說,正氣壓下了更多的雜念,我更像是一個道士……
那種潛移默化的改變,讓我平時沒有察覺,卻無形之中改變了我很多性格。
或許,鄔仲寬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宅心仁厚,有著自己的牌麵。
隻是他因為妻子背叛,最後意外而死,才會變得凶厲。
而老龔吃了他後,一個普通人的心智取代了他的心智,老龔才會顯得那麼貪婪?
“老龔,你應該想想,“自己”曾也是一方先生,有的東西,還是不能要的。”我說了一句。
老龔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嘀咕,完了……真完了……
我又繼續找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發現銅杵。
透過樹影看天色,夜色漆黑無比,快要天亮了。
無奈,隻能暫時放棄。
再看一眼那道士屍身。
他沒了魂兒,倒是少了我先前那些擔憂,不會吐露出我的秘密了。
因此,我將屍體背了起來。
又用一些布條將他穩穩當當綁在我身上。
再然後,我便準備上山。
並沒有自己往上爬,我讓老龔上身,他來攀爬。
鬼上身,幾乎感受不到疲累,並且速度很快。
夜色漆黑到極點,隨時會被魚肚白劃破夜空時,老龔先提醒了我,我恢複對身體的控製後,他便停在我肩膀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兒,像是累壞了似的。
此刻,餘光又能瞧見一些道殿了,我距離雷神崖,已經不遠。
天色微微亮時,我回到了先前道士屍體懸掛的位置,因為本身藤蔓已經斷裂,我隻能將他掛在旁邊的藤蔓上。
最後,我才上了雷神崖。
雙腿發軟,雙手顫栗不已。
天早就亮了,陽光直射在身上,熨燙逐漸驅散不適。
慢慢坐直身體,我雙手掐訣,就那麼盤膝坐在雷神崖上。
打坐了一會兒,恢複了精力,疲憊也消散不少。
鬼使神差的,我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陽光直射那道士屍身,他額頭上的碎裂痕跡,竟然悄無聲息的在愈合……
明明是大白天的,他眼睛卻睜著,本身空寂渙散的目光,竟然有著一絲絲神韻。
這怎麼可能?
魂被打出來了啊!
還是被銅杵打出來的!
銅杵我都沒找到,他怎麼可能回來?
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陽光變得更刺目,更大,甚至曬得我眼中都有了光斑。
就算是我閉上眼睛,都能瞧見一團團陰影。
閉眼久了,那陰影又成了乾巴巴的老道士臉,直愣愣的盯著我。
他嘴巴蠕動著,似是在說一段話。
“我照著你的心!”
猛地再睜開眼,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收回視線,沒有再看那道士了……
後退兩步,到了雷神崖邊緣。
再度後退,走過小徑,回到了山洞裡。
半晌,心才稍稍平複一些。
可還是一股煩悶壓在心頭。
是我好心,給自己辦了一樁壞事?
事實上,我還有想法,就是他不能說出我的隱秘,我才幫他回到崖下……
這樣一來,短時間內,隻要沒人進雷神崖曆練,都不會有人發現問題。
可現在,弄巧成拙,我連看書的心思都沒有了。
弄了一點兒吃食,祭滿了五臟廟,我再度回到雷神崖上。
盯著藤蔓那裡掛著的道士屍身,我臉色陰晴不定,逐漸浮上了一層狠厲。
天還亮,我能讓他上來,就能讓他下去!
還來得及!?
遲疑幾秒鐘,我就要往下攀爬。
那道士屍身的雙眼卻一直盯著我,死人眼中卻滿含著深邃。
我剛爬了小半截距離,忽地,就發現了怪異之處……
一截銅杵,硬生生的插在崖壁和藤蔓之間……差不多是在斷裂藤蔓的下方四五米位置。
怎麼回事?
銅杵……明明我眼睜睜看著它墜下山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