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我出生那天,天降祥瑞,雲似龍形,麻雀停滿樹枝。
算命的說這是龍鳳呈祥,我必然也是人中龍鳳,福澤家族!
爸媽一高興,給了他三千塊酬金,當年能買下一層樓!
我爸開的是虎頭奔,談生意的都是港商,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是算命先生說話又好聽,當賞!
此後幾年,我家錢越來越多,爸媽越來越忙,經常兩個月才回家一趟,我和他們都不親了。
直到我八歲那年,算命的忽然說我逢九有死劫!
爸媽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金盆洗手。
他們說,賺再多的錢,都沒有陪伴孩子重要。
可第二天就出了大事。
一具無皮女屍血淋淋的掛在我家門頭。
警察來了,推斷女屍是我媽,至於我爸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母親慘死,家逢巨變,讓我哭得撕心裂肺。
親戚們好像都避諱著什麼,沒人來管我,我隻能住在派出所。
哭得久了,就接受現實了,我爸多半也沒了。
以後,我就是個孤兒了。
警察決定送我進孤兒院。
舅舅就是這時出現的!
他紅著眼眶,哽咽地說“顯神,你命苦啊,以後就跟著舅舅過吧!”
俗話說,娘舅親,骨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舅舅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
住進舅舅家後,他和舅媽都對我特彆好。
我表哥得了怪病,雖然半身不遂,但他經常逗我笑,有什麼好吃的一定分給我一半。
表哥說,我就是他的親弟弟。
就算他站不起來,也能給我遮風擋雨!
我很感動啊!
一晃眼,就過了一年。
冬至前一天,我九歲生日。
舅舅買了一個大蛋糕,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在桌前。
我正高興地要吹蠟燭呢,舅舅卻抓住我腦袋,“砰!”的一下砸在桌上!
我猝不及防,生生被砸昏了!
醒來時,手腳被死死捆在床上,床邊六十四根白蠟燭幽幽燃燒,擺成了特殊的形狀。
半身不遂的表哥坐在蠟燭中間,燭光讓他的影子蔓延在牆上,宛若一個饑渴的惡鬼!
舅舅一臉的厭惡,說“真以為老子白養你?”
“憑你爸媽乾那點缺德事,你當時沒死都算命大了!”
“知道為什麼你能活一年嗎?”
“是因為你九歲的時候,命數最好!”
我被嚇傻了,瘋狂的掙紮。
舅舅取出十二根又粗又長的銀針,紮穿我的身體,刺進了五臟六腑!
我痛得慘叫連連,哀求舅舅放我一條生路。
舅舅壓根不理我,獰笑著說,這叫做寄命十二宮!
十二針刺完,表哥就能站起來了,我這條好命數,也是表哥的了!
我感覺骨頭都被鑽開,某種說不出來的東西,正在源源不斷的流逝,讓我痛不欲生。
表哥臉上卻掛著如獲新生的笑容。
最後,我像是死狗一樣被舅舅丟到郊外。
照舅舅的話來說,北方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每天都有人被凍死。
等明天警察通知他,他就說我是自己跑出家門的,簡簡單單辦個手續,把我火化掉,我爸媽的遺產也就歸他了。
寒冬臘月,冰封三尺,這夠冷了!
可這樣的冷,都不及舅舅十分之一!
那天晚上還打雷,滾滾的驚雷,幾乎把天都炸破,地麵不停的冒黑氣,恐怖極了!
冰冷和痛苦折磨著我,讓我意識逐漸朦朧,昏死……
再等我醒來時,竟躺在一張單人床上。
房間很溫暖,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床頭立著十二根染血的鋼針!
床邊坐著一個酒糟鼻的老頭子,頭發蓬亂,一雙蟹眼,一點兒精神頭都沒有,顯得昏昏欲睡。
我認得老頭子,他叫秦崴子!
出生時,就是他給我算的命,此後我爸媽每次出門,都要請他來占卜吉凶!
他們提過好幾次,讓老秦頭收我為徒。
老秦頭都笑著拒絕,說“顯神他命太重,出陽神的龍命,我現在收不起啊!”
思緒間,我掙紮著起身,想磕頭謝老秦頭的救命之恩!
可一動,那深入骨頭的痛,就讓我慘叫出聲。
老秦頭伸手,撫慰我的頭,輕歎“顯神啊,你的命太苦,我收你為徒,以後斷無人敢欺辱你了。”
……
我哭了,哭得泣不成聲。
再之後,我成了老秦頭的徒弟。
他從來不讓我喊他師父,隻讓我叫他老頭子。
明明他是個算命的,讓我學的東西,卻八竿子都打不著一頭。
砍樹鋸木打棺材,熬漿鋪紙折紙紮。
更過分的是,他還半夜帶著我去扒人墳頭,把死屍拎出來剃頭!
剛開始,我臉都被嚇白了,尿了一褲兜。
老秦頭就說“現在都被嚇尿了,以後怎麼報仇?”
“要是你沒膽量,那有膽量的人,花著你爸媽搏命賺來的錢,一輩子命途坦蕩,半點兒麻煩都遇不到。”
我眼眶一紅,膽子就大了!
任何恐懼,都不如心頭的恨!
一連過了十年,我學的手藝,開個殯葬一條龍都綽綽有餘。
我問老秦頭,為啥不教我算命?他是算命先生,教了個喪葬一條龍的徒弟,沒道理啊?
老秦頭唏噓,說“你出陽神的命被奪了,又吸了三破日的地氣,一副瘟神樣,我好不容易才幫你改命,成了過陰命,能學一點九流行當,不錯了,彆貪心。”
我怔住,情緒逐漸低落。
表哥拿著我的好命,花著我爸媽的遺產。
他現在過得很舒服吧?
可我好難受,心好痛,像是被紮穿了一樣!
“那老頭子,你說,時間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報仇!”我又紅著眼眶問老秦頭。
老秦頭拍拍我肩頭,講“彆想東想西的,去把合壽木拉出來,該洗洗,該擦擦,那八個紙紮人呢?”
我指了指雜物房。
便垂頭喪氣的去了後院。
屋簷下擺著一口黑沉沉的棺材。
樹紋細密,質感厚重。
三年前,老秦頭讓我砍了二十多棵老柳樹,用樹心打了這口棺材。
鬼樹性陰,樹心養屍。
老秦頭總說,自己年紀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提前備好合壽木,到時候八仙抬棺,他也算不虛度此生!
我總說老秦頭講話不中聽,不吉利。
老秦頭卻笑而不語。
用冰涼的井水擰了帕子,我仔仔細細將棺材擦了一遍。
棺麵都鋥亮反光!
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長籲一口氣。
清醒了。
老秦頭很細節,我控製不住情緒時,他就會讓我擦棺材。
冰涼的井水碰多了,人自然冷靜了……
我正想著,問老秦頭晚上要不要喝兩盅。
我去請村頭的劉寡婦,來給他唱一曲兒。
走到前院,院中多了一張椅子,八個惟妙惟肖的紙紮人站在兩側。
老秦頭穿著乾乾淨淨的壽衣,腦袋微微低垂,眼神渙散。
我麵色大驚,失聲喊了句“老頭子!”
疾步往前,我撲騰的跪在了椅子前頭,心中惶恐至極!
老秦頭微微一顫,緩緩抬頭。
“哎,有些困,居然睡著了。”
他笑了笑,臉卻白得嚇人,連酒糟鼻都不紅了。
“操……老頭子,你嚇死我了!”我漲紅了臉,啐道“你搞什麼啊……活人穿壽衣,還把紙紮擺出來,不怕嚇死我,你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秦頭卻怔怔地看著我,滿是細密皺紋的眼睛,充滿了不舍。
“顯神,時間到了。”他乾巴巴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