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五十。”
清晨，山間繚繞的薄霧仍未散去。
樹，石，水，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部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唯有山路一環接一環的紅木鳥居昭示著，少女並非停留在原地，而是在不停地前進。
不過隨著少女話音落下，這條建立在眾多鳥居下的“朝聖之路”最終也來到了儘頭。
穿過最後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鳥居，塵世便被隔離在此境之外。
四周安靜地仿佛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水手舍。
古樸的木牌上用花字寫著建築的名稱。
從紅木的老舊質感上依稀可見歲月流淌的斑駁痕跡。
那股潺潺的流水聲似乎正來自於此。
穿過水手舍門前的拐角，少女來到了一處庭院中。
一條青石小路從腳底直直延伸到神社大門。
道路兩側整整齊齊種著兩排櫻花，櫻花樹底下生長著錯落有致的各式花草。
四月東京的櫻花早就過了花期，神社門前的花樹卻還開得熱烈。
玲子在心中驚歎，緩步走到神社門前。
本殿的前方擺放著一個奉納箱，兩尊狐狸雕像一左一右拱衛在大門兩側。
一把梓弓被供奉在塞錢箱上方的神龕中。
“咦，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聞聲，玲子扭過頭。
隻見神樂白羽自側房走出，麵露驚訝。
“嗯，沒怎麼睡著。無事可做，就乾脆過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神樂白羽的全身。
少女一襲白裙，長發披肩，麵色殷紅。
木屐所踩過的地方留下一路新鮮的水漬。
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幾顆沿著雪白脖頸緩緩下滑的晶瑩水珠，就像一株剛出水的純潔百合。
“你剛剛洗過澡？”
玲子歪了歪頭，走到神樂白羽身邊，將鼻翼湊到她的脖頸附近。
後者腳下一轉，輕輕閃到幾米開外。
“你躲著我什麼？”
疑惑的目光從玲子眼中冒出，語氣略有不滿。
“明明已經是被彆人聞過的女人了，居然還會因為這種事害羞嗎？”
“我......”
——怎麼說的好像我已經不乾淨了一樣？
神樂白羽一時語塞。
雖然她很想辯解一下，“茉子嗅的是衣袖”。
不過考慮到玲子是那種一產生好奇就不會放棄的類型。
神樂白羽最後還是乖乖走了過去。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玲子沒有任何征兆地抱了上來。
雙手在她腰後交叉，十指相扣。
濕潤的吐息拂過裸露在外的鎖骨，柔軟的觸感透過胸前薄薄的外衣傳來，刺激著神樂白羽上半身敏感的肌膚。
身體中升起的熱流自動朝著某處凝聚，神經元兢兢業業地將所有感覺全部傳回大腦。
——不得不說，玲子在這方麵還是很有實力的。
比她自己貧瘠的胸口有感覺多了。
“玲子！？你這是？”
神樂白羽微微睜大了眼睛，小聲驚呼。
她側過頭，但玲子的長發依然蹭到了她的鼻尖。
稍微有些發癢。
“沒有茶香。”
玲子將頭埋在神樂白羽胸口，語氣平淡，“玫瑰花的味道。”
“剛洗完澡當然沒有味道啊。”
神樂白羽吐槽，“而且，隻是聞一聞的話，為什麼要抱上來？”
她一挑眉。
有美少女願意給早安抱抱，她當然不會拒絕。
但這個美少女是玲子，那麼其中理由就值得深思了。
——難道在我忍辱負重三個月之後，你終於良心發現，決定以身相許了嗎?
還是說，茉子的出現讓你感到了焦急?所以才一見麵就上來求抱抱？
唉，突然這樣子熱情，我果然還是有些不適應。
而且女孩子結婚的話，得買兩套婚紗吧？要買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顏色都選白的嗎？還是說一白一黑？
也不知道婚紗穿起來是什麼感覺。
“這是取材。”
玲子平平淡淡的聲音將神樂白羽從幻想拉回現實。
“哦。”
身上的婚紗變回了普通的白裙，神樂白羽眨了眨眼。
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
玲子說要取材的，自然是她畫的漫畫——《四月合奏曲》。
原本玲子一直對自己的漫畫以及作者名嚴防死守，生怕走露出任何風聲。
結果她昨天突然說，要神樂白羽認認真真地，從頭到尾看一遍。
“你要是看完了，應該知道這是一個戀愛漫吧？”
“戀人做出擁抱的行為，我想象不出來，所以畫不出表情。”
“隻能自己試試咯。”
少女的語氣少有的透露出幾分慵懶，像一隻半睡半醒、朦朦朧朧的貓。
“手。”
“手怎麼了？”
“抱上來，跟我一樣，要抱著腰。”
玲子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這......”
“同樣也是取材的一部分。”
“好，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
神樂白羽遲疑片刻，抬起手，緩緩搭在玲子腰間。
“抱緊點。”
“哦。”
同樣十指相扣。
若說剛剛還留有縫隙的話，現在二人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擁抱”了。
玲子的腰十分纖細，軟軟的，像是摟著一團棉花。
二人胸口完全貼在一起，心跳聲也清晰可聞。
神樂白羽甚至能聽到另一顆心臟以同樣的頻率，散發著同樣的聲音。
玲子的氣味，是和她一樣的玫瑰香。
這不是什麼巧合，隻是單純因為二人用的同樣的洗發水和沐浴露而已。
神樂白羽對洗漱用具自然沒那麼講究，這些都是玲子選的。
“所以，還要抱多久？”
神樂白羽思考完一圈，發現玲子仍舊沒有鬆手的跡象。
“到我滿意為止吧。”
“靈感可沒有那麼容易抓住。”
玲子將下巴架在神樂白羽的右肩上。
以二人的身高，這樣的姿勢剛好合適，所以並不覺得累。
“對了，答應給愛音的新曲子進度怎麼樣？”
“需要我幫忙嗎？”
“當然要，就等你了。”
神樂白羽回答道。
實際上，成為【計算機與網絡之神】後，即便不使用能力，她的“性能”也比超算厲害多了。
保持絕對音感對她而言，比計算1+1＝2還要簡單。
叫玲子幫忙，隻是怕玲子覺得自己嫌棄她。
“嗬嗬。”
果然，玲子滿意地笑了笑，轉而問道：
“漫畫你看完了嗎？”
“已經看完了，很好看啊，為什麼之前要瞞著我呢？”
“而且，我以為你畫的會是少女漫，結果是市麵上最流行的死宅戀愛漫啊。”
“嗯......當時把握不準，所以畫了很多個開頭。”
“這一本被編輯看上了，就接著畫了下去。”
玲子解釋道。
她隻回答了後一個問題。
“難道玲子意外地很懂戀愛？”
“你猜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
玲子反問道。
她露出了非常明顯的無奈表情。
“後麵，我畫不出來了。”
“沒有思路，也沒有存稿。”
“我的全勤要沒了。”
“救命。”
“幫我想想後麵怎麼畫吧。”
“嗚。”
“！！！！”
神樂白羽隻覺自己的世界觀在一瞬間裂開了。
她沒聽錯的話，玲子剛剛是在向她求救對吧？
這還是她那個高傲冷峻不可褻觀的玲子大人嗎？
特彆是，玲子現在還縮在她的懷裡。
弱小，可憐，無助。
哇，好像有一點點心動怎麼辦。
雖然這求救的語氣挺“屑”的。
“放心吧，交給我就好。”
神樂白羽很是自信地拍了拍玲子的後背。
前世她看過的戀愛漫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隨便抄一個劇情過來，再配合玲子的畫工，完全不需要擔心沒人看。
而且玲子已經畫出的劇情，幾乎完美契合前世的一個作品。
抄過來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如此自信的模樣自然引起了玲子的注意。
“白羽同學交過男朋友嗎？”
“你好像很懂戀愛？”
她稍稍往後縮了些，盯著神樂白羽的眼睛。
那張無可挑剔的臉蛋近在咫尺。
白皙動人而不失紅潤，精巧纖細又帶著少女的圓潤飽滿。
如果是白羽同學的話，想必招招手就有無數人願意當她男朋友吧？
——說不定現在就正在同某人交往？
一想到這副笑容也曾真心對其他人綻放。
她的心中就莫名泛起一陣煩躁。
......咦？
真是奇怪的感覺。
玲子搖了搖頭，將多餘的想法趕出腦海，重新望向神樂白羽。
“沒有的說，誰規定寫戀愛就得談過戀愛啊？”
“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找男朋友的！”
神樂白羽勾了勾嘴角，“如果是玲子向我告白的話，興許我還會考慮一下。”
“這種事，不可能的吧。”
玲子聞言，隻當神樂白羽是在調侃。
畢竟這種話，以前好像也經常聽那些女生互相說過。
大抵女孩子都喜歡開這種玩笑吧。
如果是認真的......女孩子和女孩子什麼的，好像還是太離經叛道了些。
就算真的把二人代入到她畫的戀愛漫畫中去，現在的劇情也隻不過剛剛開頭而已。
與其想這種奇怪的事，還不如儘早把《四月合奏曲》的後續走向敲定。
因為她現在就指望這點稿費生活了。
——對，稿費！
一想到自己即將與稿費擦肩而過。
玲子的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的戰意。
她一把將神樂白羽推開，雙手握拳。
“戰鬥，還沒有停下！”
胸懷廣闊，慷慨激昂。
突然被推開的神樂白羽一臉懵逼地望向玲子。
假如玲子是賽亞人的話，身上的靈魂火焰恐怕都有五層樓高了。
如此有乾勁，還真是可喜可賀。
“咳，那就先進來吧。”
神樂白羽清了清嗓子。
然後玲子就在她震驚的目光中，以飛一般的速度衝進了神社。
既不參拜，也不朝奉納箱投錢。
如此冒犯的行為，如果換一座神社，恐怕會直接被巫女用掃帚趕出去。
唉，誰讓這是自家的傻信徒呢？
還是得寵著的。
當神樂白羽跟著走進內室時，玲子已經將一眾畫畫工具鋪設完畢了。
此刻正在搗鼓她的平板。
“你什麼時候裝的WF？”
玲子看向屏幕右上角的符號，微微吃驚。
她還沒有動作，平板就自動連了上去。
“昨天。”
神樂白羽咧嘴一笑。
WF？
對不起，其實這裡並沒有WF。
玲子現在連接的信號源，其實是一個名叫“神樂白羽01”的路由器。
而且，不光是路由器。
【廣域通信】所帶來的功能遠遠不隻這麼點。
一般的神明，在10級，也就是剛凝聚神印時，解鎖的技能應該是【信徒網絡】。
用來建立起和信徒的信仰網絡。
而她，堂堂【計算機與網絡之神】，以信息的傳遞為特色的神明，在信息類技能上，自然不可能平庸。
“平板給我。”
神樂白羽伸手，從玲子手中搶過平板。
裝模做樣地刷刷刷點了幾下。
“好了。”
“這樣的話，以後再也不用我幫你清內存了吧？”
某人得意的嘴臉醜陋至極。
“你乾了什麼？咦？”
玲子接過平板，發現自己通紅的內存條已然變得空空蕩蕩。
代表著已使用內存的藍色條柱，隻在整個進度條的邊緣稍稍露了個麵。
【存儲空間】
已使用：498/128T
“128T？T是什麼單位？有多大？”
雖然玲子不懂1TB具體多大，但她能看出來，自己的平板好像獲得了非常恐怖的內存空間。
“反正你用不完就是了。”
神樂白羽得意地揮了揮手。
128T隻是她隨手劃的空間而已，如果她想的話，將單位再提幾個量級都無所謂。
“這叫，雲存儲。”
“是新技術。”
“哦。”
玲子點了點頭。
雖然聽不懂，但對她這種計算機小白來說，隻要內存大，那就是牛逼。
越大越牛逼。
看著玲子的表情，神樂白羽一陣暗爽。
不過可惜的是，她為平板加的另外幾個驚世駭俗的功能，並不能告訴玲子。
隻能讓玲子自己偷偷摸索了。
不用多久，玲子就會發現，她的平板無論走到哪裡，都能連上“神樂白羽01”這個Wf。
而且，平板的性能也發生了質的飛躍，隨意240幀高刷不是夢。
這一切都得益於【廣域通信】。
通俗地解釋一下，現在的神樂白羽，就相當於“超級計算機”、“信號源”、“信號中轉站”、“局域網”的集合體。
“超級計算機”，意思很明顯。
神樂白羽成人機了（X）
神樂白羽相當於一個人形自走電腦（√）。
超級計算機的性能一般用單位浮點運算次數衡量。
天河超算的數據大致為1.2百億億次/，而神樂白羽自測的數據比天河都要高上許多。
至於極限，神樂白羽就不測了。
她可不想把自己腦子拿去超頻。
會燒壞的。
“信號源”。
她信徒中的任何人，都可以接入“神樂白羽01”網絡，同“神樂白羽01”處理器構成內存共享的並行計算架構，使用“神樂白羽01”的CPU和存儲器進行計算和存儲。
（同理，神樂白羽也可以偷信徒的手機和電腦挖礦。）
玲子平板的內存和性能提升就來自於此。
神樂白羽特意分了很大的性能冗餘給玲子，這待遇一般信徒可沒有。
而且，神樂白羽目前並沒有向其他信徒開放【廣域通信】的任何功能。
所以現在能夠使用“神樂白羽01”的，實際上隻有玲子一個人。
“信號中轉站”的用處自然是上網。
信徒的設備連上“神樂白羽01”後，隻要神樂白羽保持同外界網絡的鏈接，他們的信息就能以“神樂白羽01”為中轉站，同外界正常進行交互。
人話：全球範圍可連的wf。
至於“局域網”，那就是“神樂白羽01”網絡體係的內部交互活動了。
即便“神樂白羽01”斷開了同外界的鏈接，信徒彼此之間也可以通過“神樂白羽01”繼續通信。
比如玩MC聯機。
不過，【廣域通信】最大的作用還是——
神樂白羽數學課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魚。
你以為她在看黑板？
她隻是在無聊地逛站而已。
憑借神樂白羽如今的精神力，在視覺神經上捏造一個4k豪華顯示屏簡單的很。
而且她的意識也能直接鏈接到互聯網中。
總之就是非常方便。
但，說了這麼多。
神樂白羽並沒有忘記今天的重點，是玲子的作品——《四月合奏曲》。
現實中的時間正好是四月。
而她準備搬來的，同樣是一個發生在四月的故事。
一個充滿謊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