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眠打滴滴叫來的司機師傅,起初一看這陣勢還以為誰要生了,倒車的方向盤都掄出火星子來了,定睛一看是個大小夥子,助人為樂的心情就熄滅了不少。
“腎結石啊,腎結石這玩意叔得過,你得多喝水,完事兒多跳幾下.”
司機叔扭過頭來,分享他的經驗之談。
“叔,我求您了叔,你先開車成不?再不走我死在您車上了您也嫌晦氣吧!”
徐洋哭喪著臉說道。
這話聽起來可不像假的,司機叔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車子這才緩緩啟動。
“喂?高叔,你已經到醫院啦?我們才剛出發呢.嗯,好,那你安排先。”
楚傾眠接到了來自高叔的電話,雖然得到消息的時間較晚,但以他的行事風格以及效率,反而早早就抵達了醫院。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早就讓高叔來接呢,蘇成意一邊想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以高叔的身板,扛起一個徐洋應該也不在話下。
“你說為什麼這疼都不帶緩和一點兒的?根本是疼得沒完沒了啊這,這合理嗎?”
徐洋一邊“哎唷”叫喚,一邊又忍不住不停抱怨。
“你把說話的力氣省下來攢攢體力好麼?一會兒到了醫院還要檢查。”
蘇成意有點想用膠帶把他的嘴粘起來。
“不能啊,意總,我現在說說話還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你讓我硬生生扛著我才難受呢。”
徐洋捂著後腰,儘管疼得牙齒都打戰了也還是堅持說著話。
“話簍子成精了,你就且聽著吧。”
韓冰靠著車窗冷笑了一聲,目光落在前麵的紅綠燈上。
“對了,徐洋,預告一下,前麵又是一個一分半的紅燈。”
“啊啊啊救命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洋聞言悲痛欲絕,明白了什麼叫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
好在司機師傅是個地道的老司機,帶著幾人左拐右拐,避開了不少紅燈。
“很好,原定路程我們需要二十分鐘,現在隻用了——”
楚傾眠關上車門,拉長音調說道:
“二十三分鐘欸!”
“.所以繞來繞去的究竟有什麼用啊!!”
徐洋用最後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嚷嚷道。
然後就被早就等在門口的高叔一手架了起來,扶進了醫院。
蘇成意走在後麵,跟高叔碰了碰拳頭。
“好久不見高叔,最近在哪發財呢?”
高叔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墨鏡下的目光含笑,似乎心情不錯。
蘇成意瞧著高叔穩穩當當拖住徐洋的那條肌肉線條極其結實的胳膊,不由得歎了口氣。
回頭看你不是抱歉,而是小夥兒你還得練。
“以前有過這樣的症狀嗎?”
白大褂醫生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示意徐洋先平躺下來。
“從來沒有過啊,醫生,我是乖孩子。”
徐洋像鹹魚一樣癱倒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醫生有些無語地瞟了這位一百八十斤的“乖孩子”一眼,隨即屈起指節,叩了叩他後腰的一塊地方。
“是這兒疼不?”
“是!!!”
徐洋回答的聲音尖銳得都破了音。
旁邊圍觀的幾人都忍不住低頭憋笑,大家都很有禮貌地看天看地看窗外。
“去那邊拍個片子看看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其實已經大抵確定了是結石症狀。
“醫生,我沒有得什麼絕症吧?有的話你直接告訴我,彆瞞著我啊。”
徐洋疼得都快暈過去了,嘴上的白爛話卻是一刻也沒停下來過。
“快起來吧你。”
蘇成意無奈地把他從床上拽起來。
“確定你是結石了之後醫生才能給你打止疼針之類的,你還想這樣疼多久?”
他話音剛落,高叔就一個跨步上前,把徐洋架了起來,送到了隔壁去。
門關上之後,幾人並排站在門口等待。
“我瞧著剛剛醫生檢查的手法和你差不多。”
蘇成意隨手模仿了一下戳腰子的動作,楚傾眠“嗷”了一聲,捂著腰柳眉倒豎。
“是。”
韓冰點了點頭。
“稍微有點醫療常識的大概都知道哪個位置,他這樣我一看就知道多半是腎結石。”
“中醫有沒有相關的治療手段?”
蘇成意想了想,有點好奇地問道。
“有倒是有,隻不過中醫嘛,眾說紛紜。”
韓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而且就徐洋那狗性子,你要他遵循中醫療法,天天去熬藥喝藥?他就算疼死了也做不到。”
“也是。”
蘇成意對此表示讚同。
“中藥實在太苦啦!要我喝我也喝不了呀。”
想到那種彌漫整個屋子的苦澀藥味,楚傾眠小臉都皺成了一團,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寫著抗拒。
“所以你也要小心點,知道麼?”
蘇成意揉了揉她的臉,覺得今天的楚大小姐摸起來尤其像隻白麵團子,瞧著非常討喜。
“我小心什麼嘛,我每天都喝好多好多水。”
楚傾眠不服氣地哼唧了一聲。
“但你也很愛吃垃圾食品啊。大魚大肉,咖啡奶茶,巧克力小蛋糕,火鍋冒菜,冰淇淋蛋撻”
“停停停,說得我都要流口水了!!難道說我愛吃什麼,就不可以吃什麼嗎!!蒼天呐,還有沒有王法啦!”
楚傾眠一臉悲痛地哀歎道。
雖然說真的非常愛吃這些東西,但見過徐洋今天這個場麵,她也覺得必須重視一下才行,否則她那麼怕痛,肯定受不了。
“不知道,我亂說的。”
蘇成意笑出聲來。
“蘇成意!!!”
楚傾眠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正想在說點什麼,就看到走廊處拐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木頭,這邊!”
眼尖的楚大小姐衝他招招手。
林桐看起來像是一路跑過來的,頭發都汗濕透了,扶著膝蓋大喘氣,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打招呼。
他的眼鏡上也蒙了一層白霧,用袖口小心地擦了擦,才看清楚眼前幾人。
如果不是楚傾眠出聲打了招呼,他恐怕都要跑錯樓層了。
“彆著急,沒什麼事兒了。”
蘇成意出聲安撫道。
韓冰見狀也遞過來一包紙巾,又拍拍他的肩膀。
“木頭你該不會是從學校一路跑過來的吧?好家夥,你也算是真愛了。”
“沒有,我轉了公交,最後就剩兩站了才跑的。”
林桐搖搖頭解釋道,他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標識。
“是腎結石麼?還有沒有彆的什麼問題?”
“大概率是,具體的得等檢查結果。”
蘇成意順手把他拽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今天要是跟我們在一塊兒就好了,我們不管怎麼勸徐洋這家夥都覺得他肯定是得了絕症,要你說兩句恐怕他才會信。”
楚傾眠坐到長椅的另一邊,笑著說道。
林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沒有,我現在也還什麼都不懂呢,如果可以快一點畢業就好了,想儘早能夠幫到大家。”
“有些人啊,非要自己作死你是攔不住的。”
韓冰冷哼一聲。
拍完片子的徐洋被推到病房等待結果,幾人圍著他坐成了一個圓圈,他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再嚎了。
雖說還是很痛,但比起剛剛發作的時候還是稍微好了一些,從刺痛變成了鈍痛。
“木頭,我跟你說,簡直就跟有人在用刀子剮你的腰子似的。”
徐洋抱著林桐的胳膊哭訴。
林桐一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腎結石是這樣的,表麵會很尖銳,就像刺蝟一樣,隻要一發作就會非常疼痛。洋少,如果檢查出來比較嚴重的話,醫生可能會建議你做手術處理掉。
以後千萬要注意飲食健康,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否則就算做了手術,以後也還有可能會重蹈覆轍的。”
“知道了。”
徐洋很是心虛地垂下了眼睛,不敢看站在另一邊的韓冰。
事實上,很多時候他也知道韓冰勸他的那些話都是為了他好,但不真正經曆一次病痛,就很難理解她的警告。
另一方麵,也稍微有些叛逆的影響在,即不願意事事都聽從女朋友的,儘管知道她說得對。
“洋少叛逆期還沒過呢?”
坐在另一張病床上的蘇成意慢悠悠地說道。
“意總!”
徐洋慌慌張張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把自己的心聲公之於眾。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懂的都懂,主要就是不想讓兄弟們說你是耙耳朵、怕老婆之類的,畢竟你可是堂堂八尺男兒,真正的硬漢。”
蘇成意繼續說道。
“哼哼,蘇成意你好像很懂嘛。”
楚傾眠聞言坐到了他旁邊來,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耳根。
“意總,你懂我!”
徐洋沒聽出來他話裡揶揄的味道,反而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林桐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提醒他。
“也是,麵子大過天,再多疼幾次就老實了。”
韓冰“嗬”地笑了一聲。
蘇成意想了想,開口道:
“你有沒有聽過‘眾怕婆者’的故事?”
除了徐洋以外,其他人也都搖搖頭。
“從前,有一些怕老婆的人,平日裡常常被老婆欺負,於是有一天,他們十人聚眾,在一個地方歃血盟誓,說要集體起義。”
“先輩英明!”
徐洋扶著腰子也要豎起大拇指。
蘇成意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
“眾人正在酬神飲酒,不想眾婦聞知,一齊打至盟所。”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有壓迫感的一句話。”
林桐摸了摸胳膊,感覺汗毛直立。
“木頭你一單身漢有什麼好怕的,該怕的是我們!”
徐洋縮了縮脖子,感覺下一秒巴掌就要落到身上來了。
但韓冰並沒有出手,隻是示意蘇成意繼續往下說。
“九人飛跑驚竄,惟一人危坐不動。於是剩下的那九個人都非常佩服他,約定要認他做大哥。”
“吾輩楷模!!”
徐洋振臂高呼,如果在古代的話,他肯定也是那九人中的一員。
“待到老婆們從此地離開,眾人才從各處鑽出來查看,原來那人已經被嚇死了。”
蘇成意慢悠悠地說道。
徐洋:“.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韓冰已經笑得倒在了病床上。
“我想起來了,這是《笑林廣記》裡的故事誒!”
楚小班長一拍手,想到了出處。
“是,真聰明。”
蘇成意憋著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為了避免你小子淪為這等下場,以後還是老老實實聽韓冰的話吧。”
蘇成意攤了攤手,這樣說道。
“我可管不住他,這貨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德行,出院了肯定繼續花天酒地。”
韓冰擺擺手,表示這麻煩事兒她可懶得接。
“不不不,這傷疤可好的沒那麼快,真的太疼了,我記一輩子我。”
徐洋的痛苦麵具還沒摘下來,他從褲兜裡摸出了手機。
“不行,我真得跟你們好好交代一下後事才行。我看看我的銀行卡裡還有多少錢,這個月我花錢有點沒節製,我估摸著也就剩個千兒八百的.”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忍著劇痛解鎖屏幕。
蘇成意知道,這是傳說中的“降低心理預期”**。
即查詢餘額前先給自己一個低於實際的估算,這樣看到真實餘額的時候,就會感到心理上的滿足。
“.”
沉默了半晌,徐洋才不可置信地嚷嚷出聲來:
“臥槽尼瑪,四塊八毛二?!!”
“不是,哥們兒,我錢呢!”
“我不信,肯定是被盜刷了,我不可能就剩這麼點錢。”
完全接受不了現實的徐洋捧著手機開始一筆筆查流水。
“先生您這點遺產就甭交代了哈,ATM機都得一百塊錢才能提呢。”
韓冰和楚傾眠已經笑成一團。
等到徐洋耐心地一筆筆查完大額流水之後,才終於接受了現實。
因為發現居然還真是自己花出去的。
他這個月動不動就帶人出去消費,天天都是卡座訂起來,十幾個人吃自助餐也是毫不猶豫就請了。
不管怎麼說,醫藥費還是得自己出錢的,雖然這裡有楚大小姐和蘇大總裁坐鎮,但是該付賬的時候不可以含糊才行。
想到此處,徐洋撓了撓頭,開始給冤種媽媽發信息。
“媽,我生活費沒了,你再打點過來唄。【可憐】【擁抱】”
“我發誓,這是我這個月最後一次要生活費。”
“我今年也不收你的壓歲錢了。”
半分鐘後,媽媽的語音消息彈了過來。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語音條一定是非常恐怖的怒斥,手機會彈出音量提醒的那種。
礙於眾人在場,徐洋戰戰兢兢地點擊了語音轉文字的按鍵。
“剛給你打過去了六萬。”
“!!!”
媽媽這次竟然這麼大方!
徐洋頓時感覺腰子都沒那麼痛了,眉飛色舞地點開了銀行卡餘額查詢。
“您的銀行卡已到賬200元,餘額204.82元。”
“啥玩意?!”
徐洋難以置信地重新回到微信界麵,小心翼翼地打字回複道:
“媽,剛剛查了,隻有兩百塊,您不會轉錯了吧?”
咻。
新的語音條發了過來。
“兩百夠了,七筒。”
七.七筒?
徐洋一臉困惑地點開了語音條。
果然,另一邊的背景音正是麻將場上激情鏖戰的聲音,劈裡啪啦洗牌的聲音此起彼伏。
“.”
徐洋丟掉手機,無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病房裡其他幾個人都已經笑得東歪西倒,根本忍不住一點,就連高叔那張冰塊臉上都出現了幾道裂痕。
病房內外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