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會。
全世界的弱智都在這裡超級大集合了。
梁妮娜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咬牙切齒地想。
天知道她坐在這裡躲太陽這一會兒功夫,碰到多少個莫名其妙上來搭話的奇葩。
本來是要以一個熱愛生活的新晉女大學生的全新麵貌出現在學長麵前的,這下連裝個樣子的心情都沒了。
求世界毀滅教程,求三體人攻打地球,求恐龍複活歸來。
“小姐,入學手續已經辦完了,宿舍也已經布置完畢,這是鑰匙。您現在要去看看嗎?行李箱我順便替您一起拿過去。”
穿著西裝的高個男人走過來,彎腰低聲說道。
“哦。”
梁妮娜眼皮都沒掀一下,隻是發出一個模棱兩可語氣詞。
西裝男似乎已經習慣自家小姐這副德行了,他一點都沒受影響,繼續重複了一遍。
“您現在要去宿舍看看嗎?行李箱我順便替您一起拿過去。”
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機器人一樣平靜無波。
梁妮娜終於抬起眼睛來看他,沒好氣地回答道:
“我跟你說了好多遍了,不用,不用,不用啦!!!”
“但是先生交代了,自打您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他不太放心,要求我一定將您照顧好。”
說到這裡,西裝男的臉色柔和了幾分,但語氣還是很官方。
“嘁。”
梁妮娜冷笑了一聲,黑色小皮鞋的後跟不耐煩地敲在金屬行李箱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隻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能給外人一種慈祥好爸爸的形象,這買賣多劃算啊。”
“他究竟知道我考上的是哪一所大學麼?早上打電話還說要給我介紹他在華清的教授好友呢。”
梁妮娜看起來像是還有一肚子的牢騷要發,但是她突然沉默了一下,扭過臉去。
“.算了,就這樣吧,你可以走了。”
西裝男已經做好要聽好一陣大小姐的抱怨了,按照常理來講,不出五分鐘她就會越說越氣,從有理有據的吐槽變成激烈而暴躁的怒罵。
現在這個突然刹車的反應,倒是不太正常。
“小姐,您這是?”
“我是第一次離家沒錯,可是從小到大我不都是一個人麼?王管家,我四歲的時候你就任職了,這事你很清楚。”
梁妮娜從行李箱上跳下來,理了理短裙的裙擺。
“所以,我是認真的,我不需要你在這耽誤時間,也不需要梁康那虛假得無可救藥的關心。”
梁康就是她爸,她心情最差的時候,才會這樣“大逆不道”地直呼其名。
她低頭把行李箱的拉杆拉高,從他手裡拿走宿舍的鑰匙。
“再見。”
王管家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到了也隻是乾巴巴地冒出來一句:
“小姐。”
梁妮娜似乎沒有耐心等待他的下文,她拉著行李箱往人群中走去。
王管家站在原地,看著她費力地拽著拉杆的步伐,整個人在人群中都透著頗為不適的緊張和排斥感。
如果放在從前,王管家應該是要馬上跟上去的才對。
不管大小姐怎麼發脾氣叫他滾,他都得死皮賴臉地跟著才對,這是梁先生特意交代過的。
因為她的箱子很重,不知道裡麵有什麼寶貝,一定要自己親手拎著。
因為她的脾氣不好,雖然王管家剛剛已經托人給三位室友送了見麵禮,並請求她們一定多多擔待。
但以自家大小姐惹事兒的頻率,也有可能一見麵就跟人吵吵起來。
不過,她肯定也是不會吃虧的就對了。
想到此處,王管家又稍微放下心來。
這不算是什麼大事,她隨時都可以搬出去自己住,但第一天就跟同學起了衝突,會不會讓她對大學生活的期待化為泡影呢?
王管家憂心忡忡地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怎麼會呢?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全世界最好的學長可在這兒呢。
梁康梁董事長可能不確定她考上的到底是top2哪一所,但一定知道這位男生的鼎鼎大名。
因為當他想要亡羊補牢,稍微了解一下自家女兒的時候,第一個冒出來的一定是蘇成意這三個字。
就像她所有的興趣和愛好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似的,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為了避免女兒誤入歧途愛上黃毛,梁康在百忙之中,還是抽空讓手下的人去調查了一下,關於這位把自家女兒迷得神魂顛倒的男同學究竟是何等人物。
奇怪的是,最終得到的信息並不多。
蘇成意,男,97年生,離異家庭,上一屆理科狀元,長得不賴。
除此之外,梁康注意到的還有另一點。
“這小子就是之前檢討大會上炮轟侯家那位。”
有能力,也有個性。
這樣看來,自家女兒眼光似乎還不錯。
梁康正在為此感到欣慰,就接收到了多方來信。
首當其衝的是某位圈內最著名最難對付的笑麵虎,前段時間搶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塊地皮,並鑼鼓喧天地開始在上麵建商場的楚某人,這天殺的家夥消息一向很靈通。
“聽說梁大老板似乎對咱們蘇小同學很感興趣啊,哈哈哈!既然如此,有機會一起喝一杯吧。”
梁康:“.”
這是什麼意思?宣告主權?難道這個蘇成意早就已經準備開始在楚家入職了?
還沒想明白這個中緣由,新的消息接踵而至。
這位更是重量級。
一看到署名,他立馬就是一個原地立正。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人民的鷹眼之下,隨時都有可能迎接階級的鐵拳。
不過這位在大眾麵前一向是溫和慈祥的形象,所以用詞也很體麵。
“梁先生,聽聞您對於成意頗有興趣。然,據我所知,這孩子性格內向,不喜商業鬥爭。
務必體諒。”
最後這四個字帶著一種不容商榷的意味。
梁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重重出了口氣,心情越發複雜。
實在難以想象,這蘇成意一個十八歲出頭的年輕人,是怎麼跟這等人物扯上關係的?
還一扯就扯倆,這兩人還都跟護犢子一樣護著他。
梁康現在還隻是叫人稍微調查一下,什麼都還沒查出來呢,就收到這種警告。
“梁總。若是近期合作事宜不順,大可當麵提出。
又或者,貴方已經決定好了要站隊?”
最後的一條信息來自侯家。
梁康這會兒很有一種用腦門“砰砰”磕在辦公桌上的感覺。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他隻是想調查一下女兒的暗戀對象,這群人到底是從哪鑽出來的?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安全可言?!!
不過說到底,這事也是他先侵犯了蘇成意的**權開始的,雖然說到底什麼都沒查出來。
這樣一想,梁康歎了口氣,決定換個思路。
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眼下這境況已經證明了,這小子絕不簡單。就算他自己沒什麼,但牽扯到的這一堆人物都太不好打發了。
梁康左思右想,心神不寧地浪費了人生中珍貴的四十分鐘,最後決定在開學之前和女兒見一麵。
平日裡梁妮娜肯定是不會來見他的,或許也是想到開學在即,居然破天荒地赴了約。
於是,梁康咳嗽了一聲,直接了當地開口道:
“咳咳,這個,娜娜啊,爸爸今天叫你來主要是想跟你說件事。”
“有話快說。”
梁妮娜沒好氣地說道,將臉扭向一邊,並不看他。
“關於你大張旗鼓搞暗戀的事情,既然眼下還沒有結果,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伱需要聽我的,因為我都是為你好。”
梁康話音剛落,梁妮娜就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過來,尖聲嚷道:
“你說什麼?!”
“我說.”
梁康並沒有機會說完接下來的話。
因為梁妮娜已經情緒大失控,怒氣衝衝地將他的辦公室砸了個稀巴爛,其中還有他最近非常心儀的那套紫砂壺茶具。
雖然他已經儘全力搶救,但最後還是隻救下了一個杯蓋。
王管家覺得他需要對此承擔一定責任。
因為在這對父女之中傳話的時候,他和小姐說:
“您馬上就要開學了,先生其實很舍不得您。他平日裡雖然不說,但還是很關心的,肯定有許多話要跟您交代。”
梁妮娜或許就是被他這句話說動,才破天荒同意了去梁康辦公室聊聊天。
結果對方一上來不僅沒有任何關心的話語,還很強硬地要求她放棄她喜歡了這麼長時間的人。
為此發瘋是必然的。
這件事之後的連續幾個晚上,王管家都睡得提心吊膽。
生怕小姐發起瘋來點火燒房子,跟全世界同歸於儘。
但好在這可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梁妮娜隻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好幾天,再次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去大學的行李,麵無表情地說:
“走吧。”
成功甩掉了王管家之後,梁妮娜有點後悔。
因為她這個金屬的旅行箱子實在是有點太沉了。
餘光能瞥見王管家杵在原地看著她走遠,所以梁妮娜繃著一根筋,愣是硬撐著走到拐角處才停了下來。
她攤開手掌,看著掌心勒出的紅印。
宿舍的鑰匙上貼著寢室的門牌號,她默念了一遍,將這串數字記在腦子裡,隨後把貼紙扯了下來,揉成一團。
王管家曾經婉轉地提醒過她,說以她的性格以及生活習慣來看,實在不適合宿舍這種集體環境。
其實話中話就是:小姐你死了這條心吧!你住進去第一天就會因為毆打室友被學校警告的!
梁妮娜對此不以為然,大不了到時候再搬出去住唄。
學長都能住宿,她為什麼不能?
隻是
梁妮娜望著漫長的林蔭路,幽幽歎了口氣。
這個開學日,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學長似乎不記得她今天要來報到了。
想到此處,她拖著箱子,繼續往前走。
沒關係的,在一個學校,肯定能見到,對吧?
梁妮娜像是在哄自己一樣,小聲碎碎念了好幾遍。
“對吧?對吧,對吧.”
她低著頭,就這樣夢遊似的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
“學妹!”
“.”
梁妮娜轉過臉去,卻看到一張此時最不想看到的臉。
葉橘戴著今日迎新會誌願者的小紅帽,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你啊。”
梁妮娜沒好氣地又扭過臉去,悶悶地說道:
“你不準喊我學妹。”
“欸~~學妹真小氣啊,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學妹了才對。”
葉橘呲著一排小白牙,笑得一臉沒心沒肺。
梁妮娜突然覺得她是一株向日葵,不論什麼時候都樂嗬嗬的,搖來搖去搖太陽。
瞧著真是討厭!
“我送你去宿舍吧,你是幾區的呀?”
葉橘走上前來,不由分說地接過了她的行李箱。
“謔!”
葉橘瞪大了眼睛,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學妹你這是帶了一箱子金條來麼?其實我們學校支持網絡支付的哈。”
梁妮娜回瞪她一眼,把箱子搶回來。
“我自己拎啦!”
“好好好,那你宿舍在幾區?這總是可以說的吧,天氣這麼熱,你準備找到什麼時候去呢?
想曬太陽做個美黑的話,軍訓了可以曬個夠哦。不過我覺得學妹還是適合現在這個膚色,哥特風小蘿莉什麼的最萌了~~~”
葉橘說話像是機關槍一樣劈裡啪啦的。
梁妮娜覺得自己腦仁生疼。
為什麼學長會跟這樣的人成為朋友?!!而且關係還很不錯的樣子。
真是值得深思。
想到這一點,梁妮娜突然打消了要趕走這個煩人精的想法。
半晌,她低下頭,悶悶地說道:
“九區。”
“瞧瞧,幸好你遇到我這位熱心學姐了啊。”
葉橘把頭上的小紅帽轉正,眨了眨眼睛。
“九區在另一邊,你走錯路啦,來吧,跟我走。”
“箱子拎不動了就跟我說喔,勉強的話明天手會很痛!”
“這邊是第一食堂,那邊是體育館,從這邊過去是未名湖.”
兩人一路走,葉橘一路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話。
梁妮娜很想捂住耳朵,但是她的手正艱難地拎著箱子,實在騰不出空來。
這家夥也完全不在乎她拋出來的話有沒有人回複,她就一個人唱獨角戲也唱得很是快活,好像她一分鐘不說話就會憋死似的。
學長難道是喜歡身邊有這樣聒噪的存在嗎。
他是那麼安靜的一個人,不會覺得很吵嗎?
梁妮娜皺著眉頭這樣想著。
“喏,這是七區,那邊是八區,再往前就是九區,都是女生宿舍。”
葉橘指了指旁邊的路牌。
“今天因為是報到日的緣故,所以看起來亂糟糟的很多人,等到正式開學了就好了。”
“嗯。”
梁妮娜看著前麵擁擠的人群,大多數新生身邊都跟著來護送的家長,隻有她跟戴著小紅帽的誌願者站在一起,顯得有些例外。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開口道:
“謝謝。”
“你說什麼?”
葉橘顯然沒想到她會道謝,頗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隨後迅速湊近了一點,做出側耳傾聽的浮誇動作。
“我沒聽清欸,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沒什麼。”
“哎呀,再說一遍嘛小美女!”
“我不說!”
“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就是那麼簡單幾句~我辦不到~”
葉橘突然莫名其妙地唱了起來。
周圍的路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歌舞路演吸引了視線。
梁妮娜臉上全是黑線,她很想掄起行李箱把這人捶飛,但奈何臂力不足。
“呀!”
這時候兩人的身後忽然又響起一聲極其洪亮的大嗓門,中氣十足,像是自帶擴音器似的。
梁妮娜被嚇得打了個哆嗦,葉橘的歌聲也被迫按下了暫停鍵。
“哎呀媽呀!這不內誰嗎!”
那人不僅沒為自己一驚一乍的行為感到羞恥,甚至還在扯著嗓子繼續大聲嚷嚷,簡直像是要昭告全天下似的。
梁妮娜抬起頭來,就看到三個很是麵熟的人就站在不遠處,正跟她大眼瞪小眼。
怎麼說呢,她今天肯定忘了看黃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