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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環境反而讓人更有安全感,兩人在這一點上達成了一致。
安靜了好一會兒,蘇成意以為陳錦之已經又在藥物作用之下睡著了的時候,她忽然牽起了他的手腕。
夜光手表的指針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將時間指向淩晨一點二十五。
陳錦之輕輕歎了口氣。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久嗎?這可是吃了藥的前提下。
蘇成意這樣想著,問道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蘇老師做?”
陳錦之的語氣裡多了幾分笑意。
蘇成意沉默了一會兒,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好像除了煮麵啥也不會。
嗯以後多少也是要自己做飯的,總不能頓頓都吃清湯麵或者方便麵吧?
楚傾眠倒是常常下廚房洗手作羹湯,不過她好像隻對甜品感興趣。
楚大小姐的人生一大樂趣就是在廚房鼓鼓搗搗,與麵粉和奶油作世紀大鬥爭。
每次在網上看到什麼可愛的造型,就會興衝衝地開工,盲目自信,完全忽視了難度問題。
當然了,最後的結局往往是得到一坨未命名的奇怪玩意。
每次經受這樣的打擊之後大小姐都會消停一段時間,直到看到下一個心水的蛋糕。
不過外觀雖然不太好,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作為時常品鑒的顧客,蘇成意客觀評價道。
陳錦之看起來倒像是會做飯的人,但她的成長環境在南韓,而那邊的夥食懂的都懂。
雖然如果她想學的話,做飯對她來說應該也不難。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想要做出好吃的飯,首先自己就要對美食有一定的熱愛吧。
陳錦之顯然是對食物沒有半毛錢的興趣的人。
每次一忙起來就是十幾個小時粒米未進,也能麵無表情地吃下去那種一看就讓人毫無食欲的減脂餐。
蘇成意曾經看過工作人員發布的分享夥食日常的微博,陳錦之麵前那簡直就是一盆草。
甚至連沙拉醬都沒有,就是一盆水煮青菜,點綴上倆個小番茄,最後再切半個水煮蛋補充蛋白質。
評價為狗都不吃。
於是蘇成意思考了半晌,覺得還是要肩負起做飯這個責任來。
不為彆的,就當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不然以後除了甜得齁人的蛋糕就是水煮青菜,這日子誰過得下去?
有空的時候,去找林姐姐好好進修一下廚藝好了。
不對,好像想太遠了。
蘇成意收回思緒,回答道
“叫外賣也行的。”
陳錦之搖搖頭。
看不見,隻是感覺肩膀的位置被蹭了蹭,推測她應該是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蘇成意皺了皺眉頭,還想再勸兩句,就聽到她說
“陪我。”
蘇成意微微一怔。
“陪我再待一會兒。”
陳錦之的語氣很像是在撒嬌,是她平日裡調侃蘇成意的試試常常會用的那種輕佻語氣。
偏偏蘇成意從其中聽出了幾分柔軟的不安。
所以他隻是停頓了一瞬,就回答道
“好。”
陳錦之似乎因為他的回答而鬆了一口氣,像是後悔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似的。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她換了個姿勢,把身後的幾件厚重的羽絨服拖出來一截,墊到蘇成意的背後。
“很硬吧?對不起喔,剛剛沒注意到。”
她一邊輕輕揉著蘇成意的後頸,一邊小聲道歉。
“沒事。”
蘇成意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兩人以一種比剛剛更加親昵的姿勢緊緊依偎著。
感覺到她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藥效的副作用應該也快結束了,蘇成意才開始思考要怎麼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這是一個逃不開的話題,遲早都要說的。
蘇成意當然很想一肩擔下後續所有的事件處理,但是很顯然,光靠他和小鄭來安排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所以儘管這一切對陳錦之來說都是二度傷害,她也還是要站出來麵對。
他正在頭腦風暴的時候,陳錦之顯然意識到了他的糾結,主動開口道
“今天的爆料我大致都看過了。”
“啊。”
蘇成意摩挲著她的手指,應了一聲。
陳錦之生得好看,手指也漂亮,纖長白皙,握在手裡像是春日新抽的柔嫩柳條。
“關於違約這一方麵,跟公司談解約的時候,我有錄音,他們不知道。
錄音內容能證明是公司主動向我提出的解約,場麵上的說辭是因為我破壞了昨晚的飯局,得罪了甲方。
這個理由雖然模糊籠統,但至少能證明他們說是我主動要求解約這件事是謊言。”
她靠在蘇成意的肩膀上,慢慢說著。
蘇成意完全沒想到有這麼有力的一則證據,隻能說還好陳錦之留了個心眼。
在那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能扛著壓力為自己保留證據,不得不說還真是聰明。
“好,這樣一來,連他們的聲明裡最基礎的一點都被打破,其他謠言也自然是站不住腳的。”
陳錦之“嗯”了一聲,從她靠著的那件羽絨服的口袋裡拿出手機來。
她的鎖屏是北極光的照片,兩人去漠河旅行的時候所看到的那一幕。
蘇成意看著她在屏幕上輸入密碼,4201,一時間有些想笑。
倒寫的各種信息好像兩人的暗號似的,從一層酥到知衿塵,再到如今這個倒過來的生日密碼。
鎖屏解開之後,陳錦之還是保持著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勢,對於手機裡的**信息絲毫沒有避諱。
蘇成意倒是有些不自在地想移開目光了,但又想到今天是特殊情況,便還是低著頭看她操作。
陳錦之點開微信,列表置頂的聯係人隻有一個,不僅如此,其他人的消息甚至全部都被設置了免打擾。
群聊更是被全部折疊,此時看不到具體的消息數量,隻是有無數個紅點。
列表的消息還在不斷刷新,大致都是詢問她現在情況的。
看來今晚徹夜難眠的遠遠不止他們一行人,許多跟iri有著商務合作的人也在焦急地等待後續。
陳錦之並沒有點開,而是進入了微信收藏的頁麵,在文件列表裡找到了一個被命名為“解約p3”的文件。
“原錄音也有,在u盤裡。微信這個算是備份,音質可能不太好。”
陳錦之解釋道。
蘇成意點點頭,示意她播放一下聽聽。
手機屏幕的白光下,陳錦之嘴角微揚“嗯?”
半分鐘後,蘇成意知道了她為什麼會笑。
因為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聽不懂一點,就是一個聲音尖利的女人在那邊嗷嗷咆哮,聽起來很激動的樣子。
“她嘰裡呱啦說啥玩意呢?”
蘇成意聽得耳膜難受,隻好開口打斷道。
陳錦之輕輕笑了兩聲,實在笑得好聽,又把他瀕臨破碎邊緣的耳膜拯救了回來。
她按了暫停鍵,耐心地翻譯道
“這裡是在關於飯局的事情爭論啦,她說都是我們太大驚小怪了,老實聽話的話,其實根本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現在搞成這樣,知不知道給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損失,責任都是我們的。”
蘇成意點點頭,光聽聲音都知道對麵會是一個多麼尖酸刻薄的老姨形象。
陳錦之按下繼續播放,每隔一句話,她就會停下來替蘇成意翻譯。
“特彆是你,陳錦之,你怎麼想的?你瘋了嗎?
你還沒出道隻是個練習生,你憑什麼敢對金先生這個態度?是自己不想活了,想拉著公司陪你一起死麼?”
那女人還在尖聲咆哮。
接下來是陳錦之的聲音響起來。
“尹理事,如果他沒有對我動手動腳的意圖的話,我也不會把那杯酒潑到他臉上。”
負責翻譯的陳錦之和錄音裡冷靜辯駁的陳錦之語氣一模一樣,都是淡淡的。
“動手動腳?哈,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什麼金貴的人物了吧?
再者說,金先生能看得上伱,是你的福氣,你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多少人想貼上去都沒有這個機會,你明白嗎?”
“不明白。”
“算了,廢話不必多說。”
錄音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尹理事轉身做了什麼動作。
“這是解約合同,你仔細看看。不想解約的話,還有一個選擇。
金先生可以不跟你們計較,但你們需要好好賠禮道歉。”
她的語氣很是洋洋得意,像是篤定了她們一定會選擇這條路。
“錦之啊,看看你旁邊的隊友,好幾年的感情了,你應該也不想讓她們被打包回家吧?”
在一陣翻閱紙張的聲音過後,是其他年輕女生的聲音,聽起來應該就是陳錦之的隊友,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哭腔。
“理事,我不能解約,我還想出道。我連簽名都練習好久了不能出道的話,我家裡人會打死我的!”
翻譯到這裡,陳錦之頓住了,握住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
自己被誣陷造謠的時候她都能保持冷靜,隻有在這時候,竟有幾分動搖。
“你求我有用嗎?求你旁邊那位吧,畢竟禍都是她惹出來的。”
“錦之,我求你了,求你去吧。為了供我出道,我全家五口擠在一間二十平米的地下室裡熬了這麼多年,我不能在這時候被放棄求你了,我給你跪下”
“我也是。我為了練習已經很久沒去過學校了,我隻有出道這一條路。”
“本來就是你的錯,你認錯就好了。很多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你為我們想想,好嗎?
你年紀小,你多的是機會,可是我已經二十四了。錦之,你想逼我去死嗎?”
在這樣的哀求之中,尹理事趁熱打鐵,又放軟了語氣利誘道
“金先生是什麼人你也清楚,擺在你麵前的是多少人都想走的捷徑啊。
中華有句話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明不明白?”
嘈雜過後是短暫的安靜,蘇成意光是聽著,都感覺到了那邊的狀況有多麼窒息。
像是空氣中混合著黏重的膠水,通過呼吸道被卷進每個人的身體裡,讓人連開口說話都艱難。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道德綁架麼?
然而作為局外人,又無法去評價身處這旋渦之中的人。
因為說到底都是受害者,無非就是又蠢又壞的受害者。
前隊友們在這樣的大染缸裡泡得太久了,早就接受了這樣的潛規則。
如果把她們換到陳錦之的位置上,她們或許會惶恐,會糾結,但最後也會妥協。
所以她們無法理解陳錦之在堅持什麼,隻是覺得她把她們所有人的職業生涯都毀掉了。
而在這樣的氣氛威壓之下,陳錦之給出了她的答案。
“對不起,我選擇解約。”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經曆了極大的心理鬥爭,聽起來脆弱極了。
可她並不妥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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