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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章 夏夜晚風和喜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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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晚風,路燈盞盞。

蘇成意和鄧一舟在未名湖畔閒庭信步。

葉橘聽說兩個男生要出去散步,自然是舉手抗議,說她也要來。

當然了,她的目的很明顯,是為了聽社長的八卦。

所以鄧一舟果斷拒絕了她要一起的請求,強調說這是男人局。

這樣一來,蘇成意便也以為他要聊一些女孩不方便聽的話題。

但事實卻是,兩人繞著湖邊走了快兩圈了,根本沒人開口說話。

像是來參加什麼競走比賽似的。

而蘇成意原本就是個彆人不開口,他死也不可能開口的性子。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人打破這樣的寂靜。

京大本學期的期末月已經基本宣告結束,很多學生已經返鄉。

今晚出現在學校的大多數都是和鄧一舟一樣的畢業生,想在最後的時間裡,再看看學校的一草一木。

蘇成意與他們擦肩而過,多少也感受到了一些畢業季的感傷氣氛。

但鄧一舟卻跟他們不太一樣,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欣賞風景或者傷春悲秋,就隻是安靜地在趕路而已。

對,不是散步,而是趕路,步伐邁得很快。

蘇成意一時間懷疑他是不是校園跑還沒跑完,或者是在這兒刷微信步數呢。

好在他練了一個寒假的射箭,體能進步不小,快步走這樣兩圈也不覺得累。

在即將開啟第三圈的時候,鄧一舟才終於停下腳步。

他側頭看了一會兒湖邊的草坪,那裡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吹風的人。

他的目光很有些冷冽,蘇成意忍不住打量其中有沒有什麼他的過往仇敵,那種曾經在辯論場上擊敗過他之類的。

半晌,鄧一舟突然開口道

“去那邊坐會兒?”

“好。”

蘇成意點點頭,跟著他的腳步走到一塊沒人的位置。

這個位置風水不太好,樹木的枝椏茂密地野蠻生長,仰頭的角度隻能看到斑駁而散碎的夜空。

並且,會莫名讓人覺得樹上盤踞著不少毛毛蟲之類的生物。

指不定一個腳滑就會落到人頭上的那種。

想想就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蘇成意越想越抗拒,不過鄧一舟已經自顧自地盤腿坐下了,他也不好說什麼,隻好也坐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鄧一舟揮揮手趕了趕旁邊的蚊群,拉開掛在身上的挎包的拉鏈,裡麵塞得鼓鼓囊囊的,露出好幾個不同尺寸的筆記本邊緣。

他卻從裡麵摸出兩個易拉罐來,伸手遞給蘇成意一罐。

蘇成意接過來,溫度尚冰,拿在手心裡很是涼爽。

“剛剛順手從他們活動現場那邊薅的。”

鄧一舟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蘇成意也跟著笑了一聲,他這假公濟私的行為,恐怕是破天荒頭一回來著。

平日裡都是自己倒貼錢,為了辯論社的活動做經費。

兩人拉開易拉罐的拉環,默契地碰了碰杯。

金屬罐子碰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融入身後樹林中響起的不知第幾序曲的知了大合奏。

蘇成意仰頭喝了一口啤酒,他正覺得口乾舌燥呢。

冰涼的小麥汁很是解渴,尤其是在剛剛大步競走了好一會兒之後。

與他的目的不同,鄧一舟顯然是借酒澆愁,他一口就喝掉了大半罐,隨後長長歎了一口氣。

蘇成意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道

“為什麼歎氣?方才聽你演講的詞,還以為你很瀟灑了。”

“場麵話而已,可不能當真。”

鄧一舟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易拉罐捏成一個扭曲的形狀。

“哪能不愁啊,前路迷茫。”

“你畢業之後什麼打算?”

蘇成意問這話的語氣像是個老前輩似的。

鄧一舟扶了扶眼鏡腿,莫名生出一種被麵試官拷問的感覺。

“我前段時間已經找到實習了,不過現在很猶豫。”

“律所?”

蘇成意慢悠悠喝酒。

“不,法院。”

鄧一舟搖搖頭,提醒自己麵前這位隻是個大一學弟而已,關於實習的事情沒必要聊太多,萬一把他也搞得焦慮起來了就不好了。

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卻是

“遊戲公司法務部,社長有興趣嗎?”

蘇成意漫不經心地問道。

鄧一舟被他問得一愣,怎麼說得像是真有這麼個職位擺在他眼前似的?

“這樣說的話,目前還沒有考慮過。因為正經大廠的話,麵試感覺希望不大嘛。”

“那你可以考慮考慮,之後再說。”

蘇成意像是對他的回答並不在意,他的目光飄飄然落在湖麵上。

那裡映照著月光,泛著很漂亮的銀色,像是一輪玉盤。

蘇成意原本以為鄧一舟隻帶了這樣兩罐啤酒,小酌怡情。

沒想到一個挎包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全是,的確是要借酒澆愁的架勢。

酒過三巡,話閘子也就跟著打開了。

“剛剛活動上念稿子的時候,其實有點心虛。

第一,是對於自己的未來完全一點把握沒有,說不出來那麼慷慨激昂的話。”

鄧一舟摘下眼鏡,抹了一把臉。

蘇成意發覺這好像是他頭一回見到這位社長摘眼鏡的樣子。

沒了眼鏡這個裝備,鄧一舟的威嚴程度幾乎減弱了99%,看起來倒是有些文弱的書生氣質。

蘇成意一時間很想掏手機拍照發到辯論社群裡。

不過那樣很有可能被鄧一舟沉屍未名湖,所以還是算了。

“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一開始其實也並沒有這麼熱愛辯論。”

鄧一舟擦著眼鏡鏡片,語氣莊重而嚴肅。

蘇成意卻聽得一愣,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

而且這話說出去估計沒人會相信,辯論社的成員們肯定會覺得是他幻聽了。

鄧一舟不愛打辯論賽,就像博爾特不愛跑步,泰森不愛拳擊一樣,是不可能的。

“是真的,我一開始加入辯論社,是跟路曼一起。”

他這話一出,蘇成意的耳朵瞬間就豎了起來。

八卦的氣息。

不對,自己什麼時候被葉橘傳染了?

“我跟她是大一新生活動上認識的,那時候我社恐啊,而且長得又黑又瘦,一身的土氣。

她就不一樣了,她可是那一屆的新生代表,排隊在我前麵後麵的兄弟都在盤算著要找她要聯係方式。”

鄧一舟說起這些事來,嘴角隱隱帶笑,流露出幾分懷念來。

蘇成意回想了一下,才意識到這位路曼學姐其實長得也很漂亮,是那種很典型的工院校花的外貌。

之所以之前沒意識到,完全是因為有了陳錦之和楚傾眠珠玉在前,他對於尚且屬於人類級彆的美貌已經很有些免疫了。

“散會之後,我故意被留下來打掃現場,才跟她說上第一句話。”

鄧一舟春心蕩漾的表情成功讓蘇成意心生好奇。

“說的什麼話?”

“她說這位同學,借過一下。”

蘇成意“”

這不就是一句客套話嗎!有必要懷念成這樣麼同學?!會不會太純情了一點啊喂!

不過他這話一出,蘇成意倒是跟著嘗試著回憶了一下。

楚傾眠和他說的第一句話,要追溯到很小的時候了。

如果按重生之後來算的話,那就是在地鐵站的時候,她過來叫自己的那一句

“蘇成意!”

直接就把他從懷疑人生的狀態裡拉了出來,接受了重生的現實。

而陳錦之和他說第一句話,應該是在教務處偶遇的時候,她非常莫名其妙地主動跟他打了招呼。

“同學你好,我叫陳錦之。”

當然了,事後這家夥解釋說是因為他當時看她的眼神太呆了,她忍不住就想過來調戲一下這呆子。

其實還不如不解釋。

他那時候隻是震驚為什麼iri天降到這裡來了,絕對不是被美貌蒙蔽了雙眼!

蘇成意想,倒還算是有紀念意義,可以理解鄧一舟為什麼聊到這個就這麼春心萌動了。

“然後呢,你們一見鐘情?”

蘇成意問道。

“怎麼可能,我那時候那模樣除非是人瞎了才能一眼看上我。”

鄧一舟搖搖頭。

“是後來社團招新的時候,我偶然看到她報名了辯論社,就也跟著報了。”

“偶然?”

“我承認是在百團招新裡繞了兩個小時行了吧!”

鄧一舟咬牙切齒,這學弟還真是不給人留麵子!

“她是工學院的嘛,每次校級活動才能碰個麵,所以說來慚愧,鄙人努力打辯論的第一個原因,其實就是為了能進校隊,可以多點機會見她。”

蘇成意點點頭,對此表示讚同。

說實話,這種見色起意要比莫名其妙的熱愛好接受得多了。

“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生,也傻,喜歡誰也不知道遮掩一下,臉上好像寫著我喜歡你似的。所以呢,整個辯論隊都知道我暗戀她了。

後來有一次跟華大的友誼賽,我決定,如果贏了的話,就跟她表白。

事實證明,fg什麼的要少立,果然輸了。”

所以後來才一碰到跟華大的比賽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麼?

蘇成意暗自腹誹。

“那之後整個社的氣氛都很低迷,我一個人回宿舍的路上,感覺非常挫敗。

沒想到她頂著寒風在宿舍樓下等了我快一個小時,見到我之後的第一句話是

聽xx說你打算贏了比賽就跟我告白?

我心想算了破罐兒破摔吧,就梗著脖子說是,怎麼了?

沒想到她一下就笑起來,說既然如此,輸了比賽的話,告白這種事就隻好由她來了。”

蘇成意一時間聽得心驚膽戰,好家夥,這又是一個撩撥少男心的高手。

從鄧一舟的神情裡也能看出,至少現在,他還是喜歡對方的。

“之後呢?”

“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跟大多數校園情侶一樣。

再之後,就分手了,也和大多數校園情侶一樣。”

鄧一舟的語速放得很慢。

“為什麼分手?”

蘇成意皺起眉頭。

“雞毛蒜皮。一兩次約會遲到,偶爾被遺忘的節日,吵架的時候沒控製好的惡劣語氣

說起來都不算事兒對吧?但結果我們就是這麼分手了。”

鄧一舟的語氣輕描淡寫,語速卻很慢。

蘇成意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事實上,比起那些轟轟烈烈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對方的分手形式,這樣平平淡淡的和平分手才是最常見的。

也是最沒有機會和好的。

因為沒有什麼未解開的誤會,也沒有恨,或許隻是累了。

不過,聽來還真是讓人覺得有幾分遺憾啊。

“其實即使那時候不分手,走到最後的可能性也很小。她是本地人,家裡原本就不可能接受我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學生。

我想這可能就是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嘗試挽留的原因吧。”

鄧一舟把最後一罐啤酒仰頭喝完,把罐子捏扁,他的腿邊已經散落著五六個這樣的鐵餅。

“從那以後,我倒是真正把熱情都投射到辯論社上了。而她退了社,減少了跟所有成員的聯係。

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她之後這一年裡並不順利。舍友聯合起來孤立造謠她,實習的時候被上司騷擾,畢設也被卡了很久。這些她都自己憋著,不跟彆人說起。”

聽到這裡,蘇成意才明白為什麼今天所有畢業生都聚在一起拍照的時候,她是孤零零一個人,隻能等著路過的人給她拍張照。

也明白了那些突然冒出來的眼淚源自何處。

“所以說,要珍惜眼前人啊。

能牽手壓馬路的時候就多牽牽,能說喜歡的時候就多說幾句,不會掉塊兒肉的”

鄧一舟仰麵躺倒在草坪上喃喃自語,蘇成意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晚風依舊徐徐。

時間到了,路邊的音樂社團也開始活動,為了測試音響而放起了歌。

“許多年前,伱有一雙清澈的雙眼,

奔跑起來,像是一道春天的閃電。

想看遍這世界,去最遙遠的遠方,

感覺有雙翅膀,能飛躍高山和海洋。”

蘇成意聽過,是he的《你曾是少年》,這個時間點,應該剛剛發行不久。

這段歌詞一唱完,許多路過的人都紛紛駐足。

“習慣說謊,就是變成熟了嗎,

有一套房子之後,才能去愛彆人嗎?

總是以為成功之後就能撫平傷痕,**邊埋著錯過的人,

當青春耗儘,隻剩麵目可憎。”

“可不是嘛,有一套房子之後才能去愛彆人啊。”

鄧一舟酒勁上頭,跟歌詞對話

“堂吉訶德最後也隻是挑戰風車的傻子,成年人終究還是要麵對現實啊。”

蘇成意聽著他在旁邊念念叨叨,想到了他方才的謝幕演講。

他說辯論可以讓他說出那些淺薄的見解和對世界的困惑,也可以替他辨彆黑白對錯。

實際上這樣病態地沉溺在思想辯論和交鋒的世界裡,何嘗不是一種對現實的逃避呢。

蘇成意想,或許前生他泡在圖書館的那些日子,與其說是學術追求,不如說也是一種逃避罷了。

好像是這樣的。

所以之後那些不眠的夜晚,他看著落地窗外霓虹燈照,車水馬龍的世界,隻覺得格格不入。

隻覺得回首前半生,滿目瘡痍,毫無意義。

所以他重生了,花有重開日,人可再少年。

不過,他的遺憾裡還不包括什麼意難平的愛情故事。

鄧一舟這邊,以後要是回憶起來可就更慘了,是要痛飲三大白的程度。

蘇成意想了想,從兜裡掏出手機,問道

“社長,你剛剛說什麼來著,就是珍惜眼前人後麵那句。”

“啊,就是能說喜歡的時候就多說一說啊。你可彆不信啊,社長是過來人”

鄧一舟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起來自己說過什麼。

“那你看,現在這裡沒外人。她聽不見,所以你也還能說。”

蘇成意默默長按著語音的發送鍵。

鄧一舟的大腦被酒精迷惑了,已然變得遲鈍,否則以他打辯論的腦子,肯定能察覺出來此處有詐。

“是嗎?那好。”

他甚至還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中氣十足地嚷嚷道

“我!就是還喜歡路曼!現在!比兩年前還喜歡!”

“咻。”

語音發送成功的聲音。

另一邊的葉橘很快發來一連串的表情,其中大部分是【點讚】和【奸笑】。

很顯然她跟路曼現在在一起。

成了。

蘇成意關掉手機。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躺在地上的鄧一舟這才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勁,掙紮著爬起來。

“不會吧,你小子不會套我話呢吧?!二五仔啊!”

“那怎麼會呢。”

蘇成意憋著笑站起身。

“感謝社長教誨。”

他丟下這樣一句,便仗著沒喝多少,一下就溜出去老遠。

想到鄧一舟的話,蘇成意在湖邊的欄杆旁腳步站定,點開微信的聊天框,發送了兩條消息。

“陳錦之。”

“楚傾眠。”

這一次兩人的回複都來得很快。

“怎麼啦?一層酥先生。”

“乾什麼?!蘇成意你怎麼忽然這麼嚴肅呀。不許嚇唬我!!”

蘇成意有點想笑的同時揉了揉眼睛,以避免自己把消息回串了。

但想了想,又選擇了容易遭人唾棄的另一條道路。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跟你說一聲,我喜歡你。”

那就是直接回一樣的消息!

陳錦之“喝酒之後說這種話不算數喔但是,我也喜歡你。”

“”

楚傾眠“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啊!你難不成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嗎!或者說你喝了多少酒啦!!”

“哎呀好啦好啦,我也喜歡你,超喜歡你,宇宙無敵究極喜歡你!”

蘇成意趴在欄杆上,看著湖麵漣漪微波。

在他身後人來人往,遠大前程,各自奔赴。

這是大學的第一個暑假到來的前夕。

夏夜晚風,酒意微醺。

當我和世界初相見,當我曾經是少年。

當喜歡被成功說出口的瞬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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