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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治人治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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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師是十月接近下旬,以揚州倉曹從事的身份作為揚州州中的代表,隨盧毓一同回到洛陽的。

在洛中停留了二十餘天,司馬師也到了該返回壽春的時候了。

雖說頂頭上司蔣濟不在意,但好歹也是司空之子,在洛陽說不定多少人盯著呢,還是要注意一些影響的。

明日就要起程,因而司馬懿傍晚回府後,又在書房裡與長子敘談了起來。

依舊沒有司馬昭的份。

司馬懿照例說了一番朝政,將呂虔的任命、官製的改革都說了一遍。

“子元,此事你怎麼看?”

司馬師在揚州任職已經一年多了,這個二十一歲的青年,比去年在洛陽時的青澀已經成長了許多。

認真想了片刻後,司馬師搖頭嗤笑道:“父親覺得此事真能有效嗎?皇帝是豫州人,都城設在司隸,冀州又是河北根本,哪是能舍得了的?”

“再者說,以籍貫選人就能避免吏治之亂嗎?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司馬懿淡定聽完了兒子的話,出口問道:“子元認為這是陛下自娛自樂嗎?本質無用,隻能聊以慰藉?”

司馬師道:“如何不是呢?治國豈是按照籍貫而治?”

司馬懿問:“那是以什麼來治?”

司馬師微微愣住,轉瞬依舊搖頭說道:“以律法之準繩、以吏治之清明、以賦稅之謹慎、以用兵之得勝。”

“區區籍貫之事,能算得了什麼?”

司馬懿歎道:“果然與我所料不差。”

司馬師疑問道:“父親是在說什麼所料不差?”

司馬懿瞥了一眼兒子,開口道:“為父是在說你!”

“去年為父準你去揚州任職,不過是為了彌補你禁錮一年多的缺憾,讓你做些實事罷了。”

“但我現在看來,你似乎太著眼於實事上了,眼光放的愈加低了。”

這讓司馬師有些詫異。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句話都不是什麼好話。

司馬師也出言追問道:“兒子有些不解,父親是什麼意思?”

司馬懿道:“什麼意思?國事有國事的處理方法,州中事有州中事的處理辦法。一個著眼全局,一個著眼具體,並不能等同而論。”

“我問你,你方才說的律法、吏治、賦稅、用兵,當今陛下可有一處有缺嗎?”

司馬師抿了抿嘴:“並無有缺之處。”

司馬懿道:“那為父建議陛下減少四州官員比例,陛下也認可了,又有什麼不妥嗎?”

司馬師小聲嘀咕道:“兒子隻是覺得無甚實際之用。”

司馬懿輕歎一聲:“你在揚州州裡做事,每日做的都是實事。錢糧如何征收、如何調撥、倉儲如何管理,這些都是你做下去後,立竿見影就能見到結果的。”

“朝廷之事卻不是如此。滴水穿石,久久為功,這才是朝廷大多數事情的處理方法。”

“朝廷若是樣樣都是發號施令、指手畫腳,那天下早就混亂成一鍋粥了!”

司馬師拱手應道:“是兒子考慮的欠妥了。”

司馬懿歎道:“為父讓你在揚州為官,乃是為你積累資曆、積累人脈的,哪裡是讓你日日忙於州中瑣事的?”

“你去年去揚州做佐吏,為父許多話未同你說。如今你是一州從事,也該好好囑咐你一番了。”

司馬師身子坐的愈發挺直了:“還望父親賜教。”

司馬懿道:“州裡日常事務,你不需費心過多,蔣子通又不會在考評上為難你,過得去、不荒唐就好。你的才能我清楚。”

“你在揚州倉曹從事的位子上,該做的是什麼?是要以此作為窗口,來觀察整個州中的運作體係和權力架構,培養你自己的能力。”

“比如尚書台的文書下發到揚州後,州裡是如何運作執行的?刺史如何下分任務?官員們如何分工、他們心裡擔憂什麼,又有什麼考慮?”

“再比如州府官署裡,哪些人任職長久、他們執掌職位的憑據是什麼?哪些人位卑而權重,他們行事又是如何決策?”

“如何麵對上司,如何結好同僚,如何拉攏人心,如何驅使他人為你成事。”司馬懿看向司馬師:“這才是你每日應該鑽研的。”

“若隻能治事不能治人,這輩子也就是一大郡太守的上限了。子元,你應學的乃是治人,不要被何平叔什麼‘庶幾能成天下之務’的虛言誆騙了。”

司馬師認真聽著,不自覺的微微點頭,出言說道:“父親說得極是,兒子是有些被州中庶務給框住了,平日總是來不及想其他。”

“父親,是不是在洛陽任職更適合我?”

司馬懿搖了搖頭:“我還未與你說過吧?明年一月,陛下就要前往許昌,準備對吳用兵之事,還不知何時才能回洛陽呢。你還在洛陽乾什麼?”

“你在揚州州中主理倉曹,到時糧草征調、後勤督運,少不了你立功的時候。”

“且安心些。”

司馬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後似又想到了些什麼:“父親有什麼話要帶給蔣使君的嗎?”

司馬懿沉聲道:“將為父方才與你說的三互法之事,給蔣子通講一遍即可。多餘的話不需你說。”

“是,兒子知曉了。”司馬師應道。

……

太和三年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下旬。

皇帝即將駐蹕許昌的消息早就通報了下去。不僅全部中軍要同去許昌,中書省、尚書台、樞密院也要一同前往。

年末的洛陽城內忙得熱火朝天。

將近年底,曹睿如同去年一般,收到了吳王孫權來自武昌的賀禮與賀表。

書房之內,大鴻臚崔林當著四名閣臣的麵,用了不少時間、將孫權禮單上的賀禮一一念了一遍。

什麼珍珠、玳瑁、珊瑚、象牙之類,都是些尋常物件了。禮單中甚至還包括了一公一母兩頭大象,還有專門訓練喂養大象的象奴四人。

據使臣所說,這兩頭大象乃是今年夏天從交州運抵武昌的。並且是專門乘一船走水路,從濡須北上,經巢湖、合肥、壽春、黃河、洛水,最後才送抵洛陽的。

自從建安初年孫權獻過一次大象後,河南之人已經許久未見過大象了。

曹睿自然不稀罕此物,但孫權心意之重,卻是顯而易見的。

曹睿笑著看向眾人:“諸卿,都說禮多人不怪,朕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讓朕都不好意思派兵打他。”

董昭拱手道:“陛下,孫權這是將年禮、與長樂王冊封的賀禮一同送來了,優厚一些也是難免。”

“不過孫權如何性格,過去二三十年,大魏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此人偽作恭順,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以求恢複民力軍力罷了。”

“該打就要打。”

曹睿笑著頷首:“朕知道,朕都知道。不過朕還是覺得有些滑稽。”

“孫權給朕送禮、致書不斷,朕也給孫權賞賜了年禮。兩國使節如此往來,就好像大魏與東吳真成了盟好一般。”

滿寵說道:“孫權年少時就統領江東,此人意誌堅韌以及對割據的執著,遠非尋常之人可比。”

“大魏在積攢民力,孫權也是這般。雙方互相致禮,不過是戰爭來臨之前的相互迷惑罷了。”

曹睿點頭:“朕知道這些。孫權曆來貢獻的這些財物寶貨,朕也都沒入內庫,全數交給樞密院做軍資來用了。”

“再有十日就要出發了。尚書台與樞密院準備的如何了?”

“稟陛下,”滿寵答道:“樞密院已將軍隊次序確定。”

“十二月二十五日,驍衛軍先發。二十六日,武衛軍再發。”

“明年一月一日,待陛下在洛陽祭祀天地之後,餘下的三萬騎同時進發。”

“許昌城外早有軍營,自十月之時,樞密院就與尚書台共同決議,令潁川太守董胄征調徭役與屯田民整修軍營。”

“輪流征調,州中郡中也給服徭役的百姓出了補助,因而百姓並無怨言,反倒十分樂意賺份口糧。”

曹睿點頭:“軍隊次序沒問題。樞密院的屬官何時進發?”

滿寵拱手道:“臣等計劃與大軍同日而行。”

曹睿看向司馬懿:“尚書台呢?”

司馬懿道:“尚書台也是一般。”

曹睿點頭:“那好,這些瑣事朕也就不關注了。從洛陽至許昌,各臣屬需行至少三日。你們要保證各項事務不被耽擱。”

司馬懿道:“請陛下放心,此事萬萬不會有誤。”

滿寵也是一般說法。

曹睿點頭:“如此則朕無憂矣。”

“對了,給各處駐防將領的年節賞賜都發下去了吧?都能按時到達嗎?”

滿寵拱手應道:“稟陛下,最早一批賞賜是十一月中旬從洛陽送出,乃是前往幽州夏侯獻、秦州陸遜之處的。”

“其餘各處,也陸續在十一月下旬、十二月上旬送出的。”

“若臣所料不差,今日各地駐防將領應該已經收到陛下的賞賜了。”

曹睿點了點頭:“太和三年,算得上是朕登基後戰事最少的一年。東南無事,西邊諸葛亮入寇也被諸將頂住了。”

“明年,太和四年,大魏又要忙碌起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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