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兵無常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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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時分,郭淮帶人從西門而出丶到渭水北岸列陣紮營去了。

而此時的張合,卻疲於奔命一般,率騎兵疾馳在隴山道上。

隴山道全長六百裡,張合是十二月一日清晨出發的。就在快到中午丶距離上邽大約一百裡之處,張合就與郭淮派來的信使撞見了。

張合滿臉疲憊的坐在馬上,連著四日丶每日一百二十裡的高強度行軍,讓這位體魄強健的老將也有些吃不消。

接過信使手中的郭淮戰報後,張合細細讀了一遍,輕輕歎了口氣:「莫非明日就要與蜀軍碰上了嗎?」

「都督這是何意?」身旁馬上的參軍陳憑問道。

「你且自己看吧。」張合將郭淮的軍報拋給了陳憑:「蜀軍大約兩萬步兵,預計今日一早就沿隴山道北進了。」

「一百二十裡路,慢則三日丶快則兩日,怎麽說也該到了。」

張合高舉左手打了個手勢,調轉馬頭,開始漸漸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略陽城就在北麵二十裡處,蜀軍最快明日才能到達,張合這倒是不急了。

可身旁的參軍陳憑卻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稟都督,蜀軍有兩萬步軍,可我們卻隻有兩千騎兵!」

張合嘴角略微上揚,笑著說道:「無妨,我會討之。」

陳憑還有些不解,見到張合神色已改數日之間的陰霾,變得從容丶甚至有些欣然起來,實在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但張合這般,實在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平黃巾丶討公孫瓚丶官渡對峙丶平定河北丶遠征烏桓丶征討淮南丶虎步關右……

數十年來,張合大大小小作戰無數,乃是實打實的『身經百戰』了。

張合數日裡的憂慮和糾結,隻不過來自於對戰場的未知丶和對隴右形勢的不確定。現在自己麵前的這個戰場,既然都已經明牌了,那麽,打就是了!

陳憑隨在張合身後,出於一個參軍的本職,已經開始計算起來如何阻敵了。

十二月一日清晨,張合的兩千騎兵先發丶身後的八千步兵後發。步兵一日急行軍七十裡,而北麵的略陽城離陳倉有四百八十裡。

那麽……

後麵的八千步兵,最快將在十二月七日夜丶正常的話會在十二月八日上午,全員到達略陽城下。

而蜀軍若同樣急行軍,日行六十裡的話,也要六日晚才能到略陽附近。日行四十裡的話,就要到七日晚了。

隻能說,這個時間勉強還算來的及,甚至可以說太巧了!

如果一切如同預料,從陳倉出發的八千步卒,將會與蜀軍近乎同時到達略陽。

看著前麵張合騎在馬上丶從容的身影,陳憑跟在馬後一陣感慨。什麽叫名將氣度丶什麽叫名將風姿?

當世名將,還有能出左將軍其右的嗎?

……

可事情卻往往不能儘如人意,隴右各郡各縣的形勢,在諸葛亮大軍來襲的消息被證實後,麵臨著天翻地覆一般的變化。

首當其衝的就是天水郡的冀縣丶和隴西郡的豲道丶中陶丶新興三縣。

高翔的一千騎兵,在被馬遵拒絕了之後,就駐紮在冀縣城外數裡之處。次日,高翔得了斥候通稟,親眼目睹了太守馬遵將一千五百郡兵悉數帶往上邽的方向。

高翔並沒有阻攔。

丞相諸葛亮交給高翔的任務,就是憑藉騎兵的機動性和威懾性,帶著諸葛亮如流水線般簽發了的侯爵丶官職丶封賞,前往隴右各郡勸降。

高翔在馬遵走後,隨即就又派使者進了城,與城中大姓和戍守城內的天水郡主簿尹賞,又一次的談判了起來。

一邊是威逼利誘,另一邊是曲意逢迎。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道理其實很簡單了。

若此刻仍在冀縣城中的大姓們秉持著高尚的家國情懷丶和對大魏的忠誠之心,拒不投降。那隻能說,冀縣的大戶們家家都值得給個關內侯。

但是,太守馬遵領著城中軍隊跑了啊!你這個洛陽來的官員,背叛我們冀縣在先,我們隻不過被逼無奈啊!

不過,天水此前確實出過不少忠臣,現任大魏四名侍中之一的楊阜楊義山,就是天水郡冀縣出身。

建安十七年時,馬超率各部羌丶胡襲擊隴右,附近各郡都紛紛響應,最後隻有冀縣一城誓死抵抗。

楊阜就是因為那次英勇為國,這才被封為關內侯丶遙領益州刺史的。

但彼時彼刻,與此時此刻卻大不相同。

馬超興兵十餘載,屢次出擊關中丶又屢次被朝廷擊敗,甚至還間接害死了其在鄴城作為任職的父兄丶全族。這種沒有希望丶沒有前途之人,隴右各郡的明眼之人早就棄之如敝履,假意投降者,一朝反目也是應有之義。

但蜀漢與馬超,能是一回事嗎?

一個是窮途末路丶隻能糾集羌胡來攻漢人郡縣的軍閥,一個是據有『大漢』之名,稱了皇帝丶勝過曹操的複國之輩。

此時此刻,『漢』這個旗子,在隴右還是很有號召力的。

冀縣內的四家大戶薑丶閻丶任丶趙,湊在一起商議了認真商議了數日。

得出的結論是,由薑丶趙兩家牽頭離開冀縣,由閻丶任兩家主持投降。

這四家同居一郡,其實早有許多姻親與利益交通。說是薑丶趙兩家離開,其實也帶走了許多閻丶任兩家的子弟。

留在城中的閻丶任兩家,也是這般操作。

所謂一郡的大戶,麵臨不管哪個朝廷丶堂堂正正的數千或者數萬大軍,其實僅如草芥一般。

要麽降,要麽跑或者死,沒有給他們留出多少騎牆的空間。

糾結了數日之後,就在郭淮出城紮營的同一日,也是在十二月五日,縣令馮易與薑丶趙兩家離開冀縣丶逃奔至東麵尚未被蜀軍占據的新陽縣去了。

在主簿尹賞的帶領下,冀縣的城門緩緩開啟,迎接了高翔所部的入城。

高翔部共兩千騎兵,而向西分走的另一千騎兵,帶著冀縣投降的消息丶與尹賞及閻丶任兩家的書信,也十分順利的勸降了中陶及新興兩縣。

一時間,半個天水郡丶半個南安郡,就這樣迅速的落進了諸葛亮的口袋之中。

而上邽城外,郭淮麵臨的嚴峻情況也絲毫沒有得到改善。

五日下午,郭淮正在上邽城外紮營丶完成他『虛張聲勢』的計劃時,從西南方源源不斷而來的蜀軍,徹底讓郭淮緊張了起來。

昨日,也就是四日,蜀漢中路軍的廖化部四千人,先行到了上邽附近。

五日下午,蜀漢東路軍的鎮北將軍魏延丶討逆將軍吳班,共計一萬一千人,隔著渭水丶與正在修營的郭淮麵對麵,大搖大擺的行至了馬謖等人昨日留下的營壘中。

整整一日,郭淮隻在渭水北岸修營,並無其他作為。

六日上午,魏延及吳班的一萬一千人,也如同昨日的馬謖丶趙雲等人一般,無視了渭水北岸的上邽城與郭淮部,簡單修繕了一下昨日的浮橋後,繼續沿著隴山道向北進軍去了。

而郭淮的心情在這幾日就如同過山車一般,大起大落丶接著大起大落。

六日上午,東麵的蜀軍北上了。下午時分,吳懿所部的一萬五千人,又進了魏延剛剛空出的營寨!

郭淮不敢大意,趁著兩處蜀軍都沒什麽明顯的動作,連忙騎馬馳回了城中,去尋鹿磐去了。

入城之後,郭淮急忙問道:「鹿將軍,你前日給左將軍沿著隴山道發信之時,有沒有沿著渭水道給關中去信?」

一向為人謹慎的鹿磐點了點頭:「給關中去信了。從上邽向東丶過臨渭丶經渭水道一路向東到陳倉,三日就夠了。」

郭淮右邊的嘴角已經上火起泡,聲音也變得嘶啞了許多,背著手在冀縣官署的院中不住的踱步著,思考並計算著各處的信息差。

十二月四日下午,郭淮告訴張合蜀軍應有五萬以上的兵力。

遠在關中的陳倉,應該是十二月七日晚,收到這一訊息。

但這個訊息在兩天後的今日來看,已經與現實情況偏離的太多了。

從上邽城以東,沿隴山道北上的蜀軍就有足足三萬人了。此時上邽城南丶渭水南岸還有大約兩萬人。

單是郭淮親眼目睹的,都有五萬蜀軍了。

冀縣呢?南安郡呢?隴西郡呢?

還有沿途一路上的西縣丶鹵城丶祁山……哪裡不需要人?

郭淮急匆匆的說道:「鹿將軍,現在隴山道在我們這一側,已經被蜀軍全部堵住了。」

「所幸渭水道還通著!你我應該速速擬一份新的戰報,沿著渭水道送給陳倉丶送給長安丶送給陛下!」

鹿磐的麵容也是一樣嚴肅。這幾日間,上邽城附近的蜀軍一茬接著一茬,鹿磐也是與郭淮一般的心焦。

「郭使君,應當如何去寫?」鹿磐發問道。

郭淮說道:「告訴朝廷,十二月六日晚,已有三萬蜀軍沿隴山道北上,此時上邽城外還有兩萬蜀軍。」

「蜀軍總兵力應該至少七丶八萬,至少!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郭淮長長的歎了口氣:「如今形勢,單憑隴右與關中之軍,是絕對守不住的了。還請朝廷和陛下早日來援為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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