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表情自信，他並不是提出疑問，而是反問。
薛睿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隻能無奈長歎一聲。
他本想給外公好好糾正一下觀念，但老頭子話糙理不糙，現實還真就這麼回事。
外公見薛睿不說話，笑著打趣道：“各憑本事的事你煩惱什麼？難不成現在國家分配對象了？”
“是嗎？怎麼沒人通知我呢？”薛睿故作驚訝道。
“你想的還挺美，到時候分給你歪瓜裂棗，你又不樂意。”外公樂和和道。
“雖然我有兩個女朋友，我們之間不牽扯利益關係，就是單純的愛情。”薛睿認真解釋。
外公上下打量了薛睿一眼，在他心裡自己外孫當然是最好的。
可是從客觀角度來看，沒有金錢的加持，和那麼漂亮的兩個姑娘談愛情？
“小睿，你騙外公行，彆把自己也騙了。”外公苦口婆心道。
“你這老頭，說話這麼氣人呢？”
薛睿被氣笑了，難得說一次真心話，竟然沒人信！
“先不說這個。”老頭悄咪咪從打開電視櫃下的抽屜，從裡麵拿出幾包各式各樣的煙：“抽慣了旱煙，這個給你的。”
薛睿連連擺手：“我不抽煙，你還是給彆人吧。”
“你小舅都跟我說你抽煙了，過年少抽點沒事。”外公隻當薛睿在長輩麵前比較拘謹。
“真不抽，你看看我手指上有煙漬麼？”薛睿把手伸出去。
外公看了許久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薛睿：“什麼時候把那位也帶過來讓外公看看？”
雖和林若曦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一眼就看出來林若曦是聽話的類型，薛睿說向東絕不會向西。
能讓薛睿下定決心戒煙的，大概是另外一個姑娘。
“以後再說，到時候你看好我外婆，彆讓她亂說話。”薛睿沒好氣道。
剛才外婆簡直沒把小丫頭當人看，跟農貿市場買賣牲口似的，讓他都看不下去。
薛睿不知道小丫頭剛才心裡有沒有不開心，不過即便是有，他之前口誤的那句“媳婦”已經哄好了。
如果高傲的小妮子經曆同樣的事情，表麵上應該和小丫頭表現差不多，但回去肯定要委屈的偷偷哭一場。
小妮子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哪裡受得了這個……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脾氣太大可不行。”外公背著手說道。
“慕雪是大家閨秀，是我底氣不足。”
薛睿選擇了一個比較封建的解釋，好讓外公理解的快一點。
“她家裡是做什麼的？”外公好奇問道。
“年少不知軟飯香，錯把青春倒插秧。”薛睿沒有直接回答。
軟飯？倒插？
外公大驚失色：“可不敢當倒插門啊！”
“男人若是有遠謀，子孫三代不用愁。”薛睿仍是一副滾刀肉模樣，往沙發上一癱。
外公眉頭擰成了“川”字。
你都倒插門了，哪來的子孫三代？
“行，我們一定認真對待。”外公點頭答應，心想另一位來曆不簡單啊。
薛睿輕嘖一聲，光認真對待另一個？
不行，他得繼續作妖……
“曦曦要是不開心了，我就跟她回家，種她家的五畝地去，田園生活也是一種樂趣。”
“咱家有地，跑彆人家樂什麼？”外公一臉茫然，他怎麼聽不懂了呢？
“荒廢耕地是違法的，她一個人哪行啊，我得去她家犁地。”
薛睿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果然還是發癲有用啊，正經說話外公哪裡聽得進去。
外公越聽越迷糊，說的是地嗎？
……
林若曦靠在窗外的牆上，杏眼彎彎，眼中滿是知足的笑意。
薛睿外公家的房子是單層玻璃，一牆之隔的距離，足夠讓她聽清房間內的對話。
林若曦仰頭看著天空愣愣出神，口鼻間斷斷續續的呼出白白的霧氣。
今夜的天空很乾淨，但林若曦眼中的半弦月卻越來越模糊，直到月亮在她眼中變成滿月，一枚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以前她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隻是遠遠的看顧慕雪一眼，都覺得自己往爛泥裡多陷了幾分。
而現在，她的分量甚至能和顧慕雪相提並論。
奶奶你說錯了，我不需要親戚來撐腰。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薛睿一樣會給我撐腰。
你總是說我傻，可是傻一點有什麼不好？
薛睿說過，傻人有傻福。
……
“孫媳婦？你抱著照片站這裡乾什麼？外套也不穿。”外婆拽著林若曦往屋裡進：“瞧瞧，都把孩子凍哭了。”
薛睿眉頭一皺，這是被凍哭的？
怎麼看都像被你給惹哭的吧！
薛睿起身把林若曦拽到一旁，輕聲問道：“曦曦，外婆是不是又說什麼了？你跟我說說。”
“沒…沒有。”林若曦慌忙辯解。
外婆捂著心口，顫顫巍巍道：“外婆給你燒洗腳水去了，以前你爸媽忙，都是我把你拉扯……”
薛睿捏著眉心，怎麼又開始了呢？
倒也不是他偏心林若曦，而是外婆前科太多，還是個戲精，把他的信任都給透支到下下輩子了。
“行了，彆嚎了，再嚎小睿真不來了。”外公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
“外…外婆不哭。”林若曦用衣袖為外婆擦拭眼淚，卻發現擦了半天衣袖還是乾的。
不過她仍舊語氣輕柔：“謝謝外婆，把他養的這麼壯實。”
“真是，這麼多年終於有人懂我了……”外婆心中一陣感動，眼中有淚花閃爍。
“哎～”薛睿歎了口氣，小妮子教的好啊，小丫頭現在也會迎合奉承長輩了。
林若曦受寵若驚，她隻是說了一句外婆想聽的話，外婆好像要和她說很多。
她其實很想聽一聽薛睿小時候的故事，可是薛睿好似不想讓外婆說。
“外婆，我去給他洗腳，不然水涼了。”林若曦小聲說道。
“快去吧。”外婆提起椅子上的外套，仔仔細細的披在林若曦身上。
“你倆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薛睿對外婆問道。
外婆握著林若曦的手：“你不懂我們的心情。”
“外婆養我了，曦曦，你養誰了？”薛睿開玩笑道。
“她以後得伺候你啊。”外婆理直氣壯道。
“……”
薛睿轉身離去，簡直沒法溝通。
就算外婆說的是真的，但這些字眼聽起來總是帶著上下級的味道。
薛睿走後，林若曦偷偷往門外看了一眼，對外婆小聲說道：“外婆我會的，我伺候他一輩子。”
“真的？”外婆都有些驚訝，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乖的女孩子。
“我保證。”林若曦一字一頓道。
外公叼著煙鬥愣愣出神，他本想勸老婆子的，但林若曦的回答實在是出人意料。
……
薛睿房間內。
農村老宅的裝修老舊，加之頭頂的白熾燈泡功率不大，暖黃色的燈光灑在兩人頭頂。
林若曦坐在凳子上，手邊放著一個老舊的暖水瓶，已經泛白的看不出本來顏色。
林若曦用手背試好水溫後，為薛睿輕輕褪去襪子，一點一點的輕輕擦拭。
她很享受和薛睿獨處的時間，哪怕不說話，隻是靜靜的感受著對方的存在，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心和喜悅。
薛睿低頭看著林若曦，突然聯想起顧慕雪。
他和顧慕雪也一起洗過腳，隻不過兩人的腳丫擠在一個木桶裡，臉對著臉聊天。
顧慕雪會幫他洗腳嗎？
薛睿認真想了想，得出了兩個答案。
第一種是他健健康康的，那永遠得不到這種待遇；
第二種是他胳膊受傷，小妮子大概率會屈尊給他洗腳。
想到這裡，薛睿撓了撓林若曦的腦袋，小丫頭什麼時候都一個樣。
林若曦的發絲被薛睿揉亂，她很自然的把發絲捋到耳後，而後抬起頭衝薛睿甜甜一笑：“怎麼了呀？”
白熾燈柔和的光線灑在林若曦的麵龐上，讓小丫頭本就柔和的目光變得愈發溫柔。
“那麼大一壺水，你打算給我洗多久？”薛睿問道。
林若曦眼神閃躲，她的小心思還是被發現了呀。
房間裡燈光很暗，裝修風格也很有年代感，讓她想起在自己家第一次給薛睿洗腳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她想多洗一會。
不過現在薛睿的腳都快被泡起皺了，她拿起毛巾細心的把薛睿的腳擦乾淨，紅唇在薛睿腳背上輕輕點了一下。
“等我回來暖被子。”林若曦說著端著水盆走出房間。
薛睿看著林若曦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柔軟。
小丫頭給他洗過多少次腳了？
多到數不清了……
他給林若曦洗過嗎？
一次都沒有。
“曦曦，再打盆水進來。”薛睿喊道。
幾分鐘後，林若曦端著一盆水走進臥室，她歪著腦袋看向薛睿，不理解薛睿要水乾嘛。
薛睿接過水盆，把林若曦按坐在床沿上，拿起暖水瓶給盆中添水。
“我…我剛才洗過了。”林若曦下意識把腳縮回去。
“幾分鐘能洗乾淨？”薛睿笑道。
“能的……”林若曦弱弱辯解，雙臂死死抱著膝蓋。
“那你給我洗的時候，為什麼說幾分鐘洗不乾淨，必須要十幾分鐘？
是不是給我洗的時候在磨洋工？”
薛睿先發製人，用林若曦自己的借口把林若曦懟了回去。
“我…我…”
在林若曦的觀念裡，薛睿是不應該給自己洗腳的。
薛睿看出了林若曦的拘謹，他緩緩訴說兩人以前的故事，讓林若曦放鬆下來：
“第一次去你家，你就給我洗腳了。”
“唔，那是因為你受傷了。”林若曦解釋道。
“腳。”薛睿不由分說的握住小丫頭白皙的腳腕。
他抬頭瞪了一眼，林若曦立刻乖乖低下頭，腿上也放棄了反抗。
“為什麼給我洗呀？你…你想玩的話，我可以洗乾淨穿上襪子給你玩。”林若曦低著頭，聲音哽咽起來。
好不容易有了穩定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
林若曦喜歡仰視薛睿，而不是現在高高在上的俯視，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一陣心慌。
薛睿愣了一下，而後平淡說道：
“不為什麼，因為我想給你洗。”
“可是…我沒有彆的能給你了。”林若曦聲音顫抖不已。
薛睿對她越溫柔，她內心反而越惶恐。
林若曦怕還不起，也怕薛睿有一天會對她感到厭倦。
薛睿沉默片刻，又繼續手中的動作。
林若曦把能給的全都給了，他幾乎是照單全收。
可是他給林若曦的，隻不過是一堆冰冷的數字，因為小丫頭缺錢，所以他給了錢。
而顧慕雪最不缺的就是錢，他給了更多的心思和陪伴。
但小丫頭想要的不是錢……
說起來，他欠小丫頭的比較多。
至於上一世在夢裡騷擾他的賬，該還的林若曦早就連本帶利還完了。
“曦曦，你給過我什麼？”薛睿反問道。
“我……”林若曦一時間恍惚起來。
她給過薛睿什麼？
她有的一切都是薛睿給的呀。
“換句話說，我帶你從花村離開的時候，你有什麼？”薛睿抬起頭問道。
“所以…你…”林若曦泣不成聲。
薛睿好像不需要她了……
是啊，顧慕雪能照顧好一切的。
“你本來什麼都沒有，那我為什麼帶走你呢？當然是喜歡你。”
薛睿把林若曦的腳擦乾，在小丫頭的腳背上還回去一吻。
林若曦腦子懵懵的，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薛睿突然說喜歡她……
“曦曦，自信一點，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麼，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活。”
薛睿撓著林若曦的腳丫，想讓林若曦開心起來。
林若曦抹了抹眼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進被窩，從裡麵丟出兩團衣服。
薛睿咽了口口水，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這不是在咱家，你注意一點。”
“脫光了暖被子比較快呀，等暖熱了你再進來。”林若曦帶著很重的鼻音，她呆呆的看著薛睿的眼睛。
“行吧。”薛睿坐在床邊，和林若曦對視了好一會，兩人一句話也不曾說。
突然，薛睿臉上一陣熱氣飄過。
“快…，熱氣要跑光了。”
薛睿嘿嘿一笑，鑽進去捧起小丫頭的臉蛋一陣揉捏：“快問我為什麼捏你。”
“李捏我乾什麼呀。”林若曦口齒不清道。
“曦曦，你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揉你的臉，偶爾還想咬一口，我是不是得什麼怪病了？”薛睿眉頭不展道。
“沒有，很正常的。”林若曦微微搖頭。
薛睿明知故問道：“曦曦，用你聰明的腦瓜子告訴我，我為什麼總是想咬你。”
“說…說明，你覺得我很可愛？”林若曦試探說道。
人在看到可愛的東西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揉捏，甚至是咬上一口。
“聲音大點，我就是這麼覺得。”
“我很可愛？”林若曦聲音高了一分。
“不要用疑問句，肯定一點。”薛睿再次糾正。
“嗯！我很可愛！”林若曦脆生生喊道。
“汪！”院子裡的大黃開始叫喚起來。
薛睿把手放到耳邊，閉著眼仔細聽了一會，一臉認真道：“大黃說它也同意。”
林若曦眼角彎彎，她看著薛睿的臉頰，猶豫一秒後，輕輕往前湊去。
片刻後，薛睿臉上留下了兩道淺淺的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