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教主?!”
雖然法海等人在見了那似曾相識的月光後,都已有模糊的預感,可如今看到徐行顯出真容後,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神恍惚。
法海更是情難自抑,驚呼出聲。
“踏法!你,你這是……?”
聽到這個名字,李修緣等人亦是明白了徐行的身份,知道他便是那位曾經開辟武道,以一己之力平定魔患,更與無天魔主靈識同歸於儘的武祖。
可這位縱然沒死,短短二十年間,怎麼會就強大到了如此地步?
他和提婆那提,又是什麼關係?!
難不成,過去二十年裡,這位武祖竟然是歸於元始魔祖,如今也隻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
有如此想法的真仙不在少數,就算是法海、狄懷英,心頭也不免有些狐疑。
畢竟徐行的進步速度,實在是太過恐怖了,從一介真仙,修行到如今這種堪比帝君,甚至猶在其上的境界,居然隻用了二十年?
二十年是什麼概念,對很多真仙來說,就算是一次悟法、一次煉寶,都有所不足。
隻是,對方若真個投身魔道,又何必如此?
想到這裡,狄懷英他們又覺心頭輕鬆了些。
可徐行環視一周後,仍是不禁皺起眉頭。
“杜道兄,洞庭龍君,還有神秀大師怎麼……”
徐行話還沒問出來,就見狄懷英越眾而出,朝他搖了搖頭,長歎一聲。
這持續了十餘年的征戰中,祖星修士已付出了太多太多。
杜光庭、龍君,以及神秀大師,在二十年前那場大戰中,就已傷勢沉重,還未養好沉屙,就又遇見天魔來襲,便索性舍了一身病體,衝入魔潮之中,壯烈犧牲。
除了他們三位之外,將本命陰陽之氣融會貫通,踏入至人境界的南宮恨,亦力戰而亡。
大真人強者中,平天教的寧采臣、柳毅、敖清綺、厲歸真,青城劍宗的旻月、遙星,亢龍宮曾宮主,以及道門一方的幾位天師,亦是先後殞落。
自他們以下,死傷的真人更是不計其數,出身於平天教的強者,便足足占到了近半數。
自從元神離體之後,徐行雖然憑借“無法無念”的境界,保有“粉碎真空”之力,卻不能如以往那般,神念一掃便知天下事。
所以他縱然想到,祖星上這些故人或許已遭了劫難,可真正得知這個事實時,仍是忍不住胸懷激蕩,麵容更是冷硬如鐵,一片默然。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有武道這種方便快捷,且容易在戰鬥中晉身的道途,或許祖星早已被天魔奪了下來。
南宮恨、錢塘君亦是在這種環境中,突破了那條桎梏,躋身武道至人層麵。
狄懷英雖是以神念傳訊,說到此處,也是心頭感慨,難以再描述下去。
人群之中,原本自覺修為不足,站在靠後地方的許仙,見徐行久久不語,便走到前麵來,沉聲道:
“教主,教中兄弟,沒有忘了您的教誨。”
徐行直到此際,才抬起頭,好似如夢初醒一般,朝許仙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澀聲道: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同千倍、萬倍於自己的敵人相爭,還數次擊退對方,殺傷無雙,所斬天魔更是無可計數,天下之內,還有哪一個宗門能夠做到?
聽到這番話,感受到自家教主言語中的誠懇,許仙如今雖然已是功行深厚的大真人,也是心氣不寧,目中含淚。
狄懷英、法海,乃至性情最為桀驁的錢塘君,都不禁低下頭顱,難以言語。
雖然知道天魔一族,乃是傾儘祖星之力,也無法應付的強大敵手,他們的戰果已足以自傲,但是在這巨大的犧牲麵前,任何人也無法喜悅得起來。
尤其是三位真仙級數的強者,更覺難以麵對徐行。
畢竟當日那一戰,若非這位平天教主挺身而出,整顆祖星都已不複存在,於情於理,他們都該拚死護住平天教道統才是。
可此戰打到現在,仍是平天教的武者付出最多,犧牲最大,自上而下,無不舍生忘死,浴血奮戰。
甚至於,到頭來,仍是這位平天教主神兵天降,悍然出手,抹平了這場禍世魔劫。
正因如此,三人才頗覺羞慚。
徐行知道他們的心思,卻也不會貿然出言,加重三位朋友
眺望長空,周身十二萬九千六百竅穴豁然洞開,全力捕捉著祖星內外的每一縷氣機,每一絲魂魄,以及眾人曾經留下的烙印。
過了片刻後,他才長出一口氣,歎道:
“還好,還好。”
還好,眾人都是在祖星戰死,死前亦在天地間留下了足夠深刻的烙印。
在陽神宇宙中,每一個粉碎真空的強者,都有能力為旁人凝聚念頭,收拾神魂,令逝者複活。
洪玄機在原著中,就曾經不止一次提到過,等到他粉碎真空,便要複活被洪易殺死的兒子、妻子、紅顏知己。
徐行如今雖是分離了元神,肉身之力卻也是天下無雙,單論“粉碎真空”的修持,就算是不朽神王也要遜色不止一籌,唯有長生大帝足可比擬。
眾人隻見徐行一步踏出,右手一扯,祖星大地之上,忽地亮起一點點似有似無、縹緲至極的光芒,這些光芒彙成一條長河,橫亙天穹,直若將整座祖星都給攔腰斬斷。
在這條長河中,又浮現出無窮人影,正是那些隕落於魔潮中,卻以靈昧於天地烙下自身存在痕跡的戰死英靈們!
領頭之人,麵容半黑半白,長袍飛揚飄舞,手持陰陽扇,縱然已然站立不穩,神情仍是冷傲如故,正是南宮恨。
在他身後,則依次是幾位真仙強者,以及一眾大真人、真人,至於境界再低微的修士,就算是憑徐行的手段,也無法喚回。
可饒是如此,這一幕也已經足夠震撼。
人群之中,見識最為廣博的李修緣,已經睜大了眼睛,滿目不可置信之色。
在他的認知體係中,人死之後,魂魄完整還可以往生地府,可若是魂飛魄散,莫說是帝君,就算是天尊級數的大神通者出手,亦無可挽回。
但如今這一幕,又要如何解釋?!
其實,這是由於兩個世界根本修行體係的差異。
此方世界由道尊、佛祖傳下的法門,一者重氣,一者重識,都將肉身乃至神魂,都視為外物,作為培養“根本氣”以及“心識”的基礎。
而陽神宇宙的修行,則是純粹在神魂、肉身兩個維度做延伸,等到分彆到了陽神、粉碎真空境界後,神魂可以有肉身的穩固強大,肉身亦可以有神魂的變化。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在粉碎真空的強者眼中,無論虛無縹緲的神念,還是莫可名狀的根本法則,都是可以用肉身直接觸及到的存在。
在徐行眼中,神念本就是不滅之物,就算是所謂的“魂飛魄散”,也不過是分離開來,隻要按照特定方式,重新組合,便能令以前那人再現世間。
徐行深吸一口氣,又從肉身竅穴天地中,取出一滴滴精血,以及一枚枚晶瑩種子,他手指連彈,不斷將這些靈物,注入那些逐漸聚合的神物中。
這是不朽神王的本命精血,以及造化道人那座起源島上的次級真種。
徐行雖然將陽神世界的絕大部分收獲,都拿去煉了神器,卻也留了一部分,打算回到這個世界後,給狄懷英等人當做“伴手禮”。
如今拿來凝聚故人神魂,也算物儘其用。
可這些靈材剛一拿出來,其中蘊生的恐怖力量,就已令諸多真仙們齊齊向後退避十餘裡,唯有李修緣還站在原地,雙目放光。
這位保生大帝弟子,乃是身具宿慧之人,醫術極其精深,更是熟知世間百草,卻從未見過如此奇怪又強大的靈物。
這血液,似乎是自某種先天神聖所出,可這世間的先天神聖,無不是修行道法而成,以“根本氣”為源,又哪裡來的血液?
至於這種子,就更加奇怪,那種蓬勃怒放的生命力,簡直像是要在芥子中開辟出一方須彌世界,接近於諸位帝君的“根本氣”,卻無任何個人特質,更像是天地生成之物。
如此神物,無不是天地未分,鴻蒙太初之時,方才能夠獲得,如今這方天地宇宙中,又哪裡來的這種環境?
難不成……
此時此刻,李修緣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設想。
這位在回到祖星之前,還親手打死了兩位出身不凡的先天神聖,又將其中一位的根本氣,洗練成了如此模樣?!
就在李修緣思索間,又有另一個徐行,自他的竅穴中走出來,他看向眾位真仙,盤膝而坐,悠然道:
“上界那兩位,已經被我的元神攔住,如今暫時無法乾涉下界。
“趁此機會,我準備深入六道輪回中,救出那批被鎮壓的仙神,再反攻地仙界,犁庭掃穴,諸位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李修緣對上界之事極為清楚,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最後則皺眉道:
“徐……教主,那兩位當真無法下界了?”
李修緣如今已能夠肯定,這位教主完全夠得上一個“天尊”的稱號,但說他能夠以一敵二,攔住東西方兩大至尊,那就……
徐行直接道:
“還有一批散仙,正在同本教主並肩作戰。”
——雖然他們並不自願就是了。
李修緣聽到此處,目中露出了然之色,又道:
“隻是,六道輪回之中,亦有強人鎮守,以教主如今之能,想要強打過去,恐怕還有些困難。”
徐行點頭道: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們幫助,這些強者,我尚可應付,但剩下的真君、府君,就要交由你們來了。”
徐行能夠察覺得到,地仙界中,還隱藏著幾位等同於陽神境界的大神通者,且立場偏向佛國與天庭。
所以他需要培養一批人手,在自己與這些大神通者交手時,潛入六道輪回,完成計劃。
徐行右手一翻,便再次取出一滴滴精血。
“我估計,咱們在下界最多隻有一個月時間,在這一個月時間裡,我會儘全力訓練你們,至少向上提升一個大境界。”
這個世界的修行體係,由於同“真實之域”,以及“玄妙無邊方廣世界”強關聯,所以極其重視對“法理”、“天道”的感悟。
因此,就算是帝君、天尊,亦難以拔苗助長,但陽神宇宙的修行體係卻不同。
隻要有足夠多的資源,無論走鬼仙之路,亦或是人仙之路,都可以快速形成戰鬥力。
在場的真仙們,雖然戰力差不多隻等同於六劫鬼仙,可在真實之域的加持下,他們對道法的領悟,都已是標準的造物主級彆。
李修緣更是有在短時間內,有煉魂成神,凝聚法體,甚至是修成人仙的潛力。
就在說話的功夫,已經有五六個徐行,自本體竅穴中走出,來到每一位真仙麵前,開始傳授自己從陽神世界得到的領悟。
無論是道術、魔功、武學、佛法,徐行如今都是信手拈來,教導真仙,那是再簡單不過。
就在徐行積極備戰之時,物質宇宙中,距離祖星無窮偏遠之處,此前他與提婆那提交戰的星係外圍。
無垠太虛塌陷,出現巨大的蟲洞,一艘怪異巨艦頓時破空而至。
巨艦頭尾逾十萬裡,與一顆星球大小無異,整體色澤黯淡死青,看上去猶如妖邪活物與無機金屬糅合而成。
艦首是鈍形衝角,擁有可以輕易撞碎巨型行星的霸道威能,雙側各配有數門超能主炮,周身還長有無數晃動的觸手與尖角,委實是惡形惡狀、猙獰無比。
“嗯,提婆那提那廝,便栽在這處偏遠星域麼?”
一名身形魁梧至極的太古凶妖,身披猙獰魔鎧,立身於這座巨艦之上。
這位巨擘雙手緊握成拳,凶戾妖氣與身下座駕彼此呼應,不斷向外激蕩出一波又一波幽藍狂潮,掃蕩星域,目中焰光熾盛,吞吐不休。
“好,很好!”
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牙齒,笑容獰惡。
“無怪乎那玉帝老兒如此緊張,原是如此強者,倒不枉本尊親自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