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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然詩號後,一條身姿婀娜、窈窕動人的倩影,伴隨清亮劍光,排雲而現。
其實,自裴征聖集結人手,包圍回雁峰以來,李劍詩便始終在一旁觀望。
對錢塘君之事,她也覺得頗有蹊蹺,故此並沒有出麵將其驅逐亦或是鎮壓。
裴征聖的激進態度,更是讓李劍詩心中生疑,隻因這位“宗經劍”一向的處事風格,皆是四平八穩,從無如此極端之舉。
甚至可以說,裴征聖便是青城劍宗內部,最不“劍修”的那個人。
但是如今徐行既然展露了“赤劫魔君”的身份,那李劍詩便再無觀望的餘地。
無論如何,對付魔門中人,總是第一要務。
這位古嶽峰主入陣之後,“萬山連峰劍陣”威勢更盛,除去萬山巍峨,群峰聯綿的雄渾壯闊外,更多了一抹森寒凜冽的孤絕冷意。
好似一場大雪,天地皆白,萬物臥雪。
正是李氏傳承名招之“披雲臥鬆雪”!
裴征聖乃是以文道、聖道入劍,李劍詩則是皆以詩入劍,更顯瀟灑,恣意縱橫。
李氏雖是當年紫陽真君開創的李家道後裔,但在漫長發展中,亦吸收了其餘李家強者的血脈。
其中有一位被譽為“太白經天天下革”的祖師,曾經執掌劍宗,並將這條劍道向上再拔高一層。
自這位太白祖師破空飛升後,他的血脈亦入主李氏,與蜀中李家道合流。
因此人當年還有“詩無敵”的稱號,遺留的劍道傳承,也被稱為“詩仙劍序”。
上清宗那位鎮世祖師,甚至將之稱為“天下第一劍術”。
如今的青城劍宗中,除了掌教至尊、赤城劍仙李雲顯外,唯有古嶽峰主李劍詩將“詩仙劍序”融會貫通,練得爐火純青。
阿修羅魔相所化的血海,在頃刻間便被霜雪劍氣逼得縮小了一半,被幾位真人峰主聯手圍攻的白骨法身、錢塘君,亦覺壓力劇增。
劍氣流散天地,不斷撞擊在錢塘君的鱗片上,激射出一連串霜白火星,五百條魔龍中,更有一百來條,在這一刹那間被攔腰斬斷。
就在這時,一道高亢笑聲從陣外響起,滾滾蕩蕩、一浪疊一浪,挾一道無匹巨力,衝擊整座劍陣。
“刺激啦!”
來者赫然便是南宮恨,他雙手大張,以一種蠻橫到難以言喻的方式,經受著無窮劍氣的衝刷、絞殺,硬生生闖入陣中。
眾位弟子皆是大驚失色,想不到這位護法神君,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出手,襄助回雁峰一脈。
但劍陣一旦開啟,他們亦無法將之停下,隻是繼續維持運轉。
南宮恨入陣後,眉眼挑起,桀驁地環視一周,最後落到錢塘君身上,傲笑道:
“要帶走黑白郎君的對手,吾允準了嗎?!”
直麵南宮恨的目光,參與圍攻的數位峰主,也覺呼吸一窒,不知該如何作答。
另一邊,錢塘君聞言,也是長嘯一聲,冷笑道:
“南宮恨,目光短淺之輩,豈能為本座對手?”
“哦?”
南宮恨聞言,一對圓圓的大眼睛眯起,黑色絨毛擠在一團,幽深眼珠中,迸射出不加掩飾的寒光。
“那就來比一比,到底誰先破陣!”
同樣高傲的一熊一龍雖身陷陣中,仍寸步不讓地爭鋒相對,全然未將周遭劍修放在眼中,隻自顧自地嗆聲。
另一邊,李劍詩雖是察覺到南宮恨的舉動,卻還是將徐行這個貨真價實的“魔君”,視為主要目標,一劍斬去。
徐行的元神法相,學著裴征聖方才的姿勢,橫劍一擋,仍是被這一劍打得向後橫移數丈,當空留下一條金紅夾雜的瑰麗光痕。
李劍詩不言不語,仗劍殺來,手中劍招一變,冷意再增,更添一份慘烈至極的蕭殺。
就好像披雲臥雪的勝景下,竟是白骨森森,屍橫遍野,勝景頓化殺場!
詩仙劍序太白行白骨橫千霜!
其實,李劍詩的劍術雖是高絕,卻也不喜奪人性命,出手多有克製,很少使用“白骨橫千霜”這種殺氣濃烈的招式。
隻是如今麵對一個打上山門,精擅虛空神通的魔門強者,實是容不得李劍詩有絲毫保留。
更何況,她亦感覺得到,今日之事極其詭譎,怕是唯有快刀斬亂麻,才能洞悉其中真相。
徐行如今這具元神法相,本已激發出純陽拳意,麵對這一劍,仍覺寒意濃烈、森然刺骨。
知道李劍詩用了真本事,徐行不再試圖用“洗墨鯤鋒”去擋,而是展開“真武昊天鏡”,將元神法相和李劍詩一同吞沒,進入鏡中界。
——他的自辟虛空,竟然如此穩固?!
自辟虛空神通雖是稀少,但以李劍詩的身份,也並不是沒有見過。
隻是在“萬山連峰劍陣”的劍氣封鎖下,就連虛空本身都已錯亂、動蕩,對方竟然還能將自辟虛空展開,這就實是駭人了。
不過,訝然歸訝然,李劍詩的至純劍心仍未受到影響,手中那口位列天下名鋒的“潮汐瑰瑕”,更是直指徐行眉心,絲毫不顧天地變化。
自辟虛空的確算是此界首屈一指的大神通,但是在劍修麵前,又進入埋身戰,界域之流實不足恃,唯有淳厚紮實的修為、精妙靈變的神通,才有效果。
好在,徐行也沒有想過借助地利、界域去強壓李劍詩,他之所以選擇轉換戰場,不過是掩人耳目,要用出真正的全力罷了。
鏡中界裡,“潮汐瑰瑕”劍尖處,竟而綻放出一抹燦然金光,又聽一聲渾厚佛唱,清聖佛耀明照天地,映出一尊寶相莊嚴的佛陀。
“金剛般若!”
念如金剛,無可截斷,佛相刹那變化,好似一麵明鏡,鏡中所映皆是虛妄,唯有明鏡本身,方是唯一真實。
饒是“白骨埋千霜”的淩厲殺氣,亦不能突破這尊佛相,李劍詩秀眉輕蹙,身形倏然散開,如煙如霧,退到距離徐行十丈遠之處。
她右手長劍斜提,憑虛而立,寒聲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劍詩自然認得,這是金山寺金剛一脈的佛法神通,但此人又怎麼會學得,還能用得這般圓融無礙,好似沉浸其中數十年?!
難道是……傳承心印?!
徐行輕捏佛印,微笑道:
“金山寺新任金剛尊,徐行徐踏法,見過古嶽峰主。”
“金剛尊?”
李劍詩狐疑地眯起眼。
她也清楚,如今金剛一脈的傳承,也非是金山寺獨有,那位護國法丈亦是此道好手。
若說慈航普度同魔門暗通曲款,將金剛禪法傳出去,用來交換利益,李劍詩也覺不無可能。
好在,這樣的情況,徐行和法海也有所預料,隻見他大袖一揮,手中出現一方紫金缽。
這紫金缽正是金山寺傳承多年的鎮山重器之一,有鎮壓山根地脈、水精大河之能,還可祛除五濁、滌蕩人心,向來與法海手中那口“顛倒夢想”齊名。
徐行在與法海、白素貞同參大法時,法海就把這紫金缽交給了他。
其一是為了讓他能夠自證身份,二則是因這紫金缽的奇能,可以鎮壓心神,令徐行更輕鬆地駕馭第二元神。
徐行雖然將之視為一種砥礪,但還是難以拒絕法海的好意,隻能將之收下。
一見這紫金缽,李劍詩也不再懷疑。
畢竟,就算是五方天魔中,隻怕也唯有黃舉天一人,能夠獨力打破金山寺,從法海手中奪得這口紫金缽。
可對方若真是黃舉天,又何必如此麻煩?
隻是確認了徐行的身份後,李劍詩心中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倒是變得更多。
赤劫魔君,怎麼會成了金剛尊?
難道南疆之事,也是法海的謀劃?
一想到那位金山寺方丈曆來的作風,李劍詩也覺得不無可能。
徐行則是將自己在南疆所見的一切,以及餘青鱗之事,儘數告知。
“你的意思是,裴峰主可能……?”
李劍詩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敢置信,但是徐行如此大張旗鼓,隻為構陷裴征聖,也委實太過荒謬。
其實在徐行到來前,李修儒也通過家族關係,隱晦地同李劍詩提到過這件事,但她卻並未將之放在心上。
但是這話由徐行說出來,份量自是不同。
畢竟,徐行如今非是“赤劫魔君”,也非是一介散人,而是有法海作保,背後站著一整座金山寺的金剛尊。
徐行頷首,坦然道:
“我這次來,之所以要先展露魔門根基,就是為了刺激他,將其人謀劃提前引爆。隻是不知道,這位裴峰主究竟在籌謀什麼。”
李劍詩這時也意識到不對,論根基,裴征聖其實還在她之上,徐行方才那一拳就是再沉再重,他如今也該恢複過來,重新加入戰局。
但此人偏偏沒有出現。
念及此處,李劍詩便打算離開鏡中界,前去阻止裴征聖,徐行卻又搖了搖頭:
“壞事兒,還是要壞在點子上,不妨讓他把一應暗線都激活了,再一網打儘,以免有些疏漏,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其實這一次,除了我以外,菩提尊也已到來,且在暗中潛入了青城山。”
聽到此處,李劍詩也鬆了口氣。
金山寺那位菩提尊,本就是青城山下的異種白蛇,還同古嶽峰頗有淵源,若是有她助陣,當可再添三分成算。
徐行卻還沒有那麼樂觀。
畢竟裴征聖敢在李雲顯眼皮子底下攪事,定然是有所依仗。
在真仙級數的鬥爭中,縱然他、錢塘君、白素貞三人聯手,也隻能說是多了些籌碼。
念及此處,他沉聲道:
“裴征聖的弟子既然同魔門南支有所往來,其人這一次的謀劃,應當是瞄準了酆都,卻不知道赤城劍仙何在?”
李劍詩聞言,肅然道:
“每年中元鬼節前,宗主都要親往酆都坐鎮,裴征聖若真是彆有謀劃,應當也是預備在中元鬼節那天,畢其功於一役。”
酆都乃是六天鬼神之宮,在魔門中地位近似於道家的洞天福地,且是品秩最高的那一檔,天然與幽冥絕獄相同,陰世幽泉亦是從中流出。
昔日正一道那位祖天師持劍掃蕩巴蜀之時,雖是斬殺了一眾鬼王鬼帥鬼將,難以將此地徹底破碎,隻能鎮壓下來。
自青城劍宗崛起後,便以鎮壓酆都為己任,門下弟子也時常進入酆都,以其中自然滋生的鬼物、魔頭為砥石,磨煉劍胎。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酆都皆是青城劍宗的福地,隻是魔劫爆發後,酆都中溢散的鬼氣、魔氣便變得極為濃烈,即便是真人劍修,都難以在此處長居。
因此,青城劍宗亦不得不派出一位大真人級數的高手,長期在此處坐鎮。
而中元鬼節前夕,更是要宗主親自出手,才能平息洶湧而來的鬼氣浪潮,不令蜀中地域再次淪為鬼國。
李劍詩終於明白,為何裴征聖始終拿錢塘君之事,要求宗主出麵,不禁長歎一聲:
“可,裴峰主究竟是為何……”
徐行則是道:
“我能感覺到,這位宗經劍還未完全被魔染,他這麼做,也是胸中執念所致。
自在天主本就擅長挑動情緒,以他這種狀態,忽地遭了暗手算計,倒也不足為奇。”
聽到這番話,李劍詩忽然想起,身前這位金剛尊,也有一身極其深厚的魔門修為,心頭不禁湧現出一種古怪情緒。
雖然早知道,那位主持行事,向來是不拘小節、天馬行空,如今看來,隻怕天下人還是小看了他。
連魔門體係都敢碰,這豈止是天馬行空,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想到這裡,李劍詩也不由得佩服起身前這位金剛尊來,早聽說三脈傳承中,當屬金剛一脈最有決斷,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在李劍詩眼中,徐行已經成了為平魔患,不惜以身飼魔,自我犧牲的在世聖人。
想到這裡,她也不懷疑徐行的判斷,隻是疑惑道:
“執念?”
在李劍詩的印象中,裴征聖始終是一副雲淡風輕、笑看雲卷雲舒的高士形象,這樣一個人,又怎會有如此深重的執念?
對此,徐行倒是隱隱有些猜測,卻並沒有說出來,隻是道:
“咱們這出戲演到這裡,應該也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看魔門那邊怎麼出招了。”
言畢,他搖搖頭,又歎道:
“卻不知道,這一次,這位裴峰主,究竟請來了哪位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