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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龍象鎮獄,六道輪回 (萬字大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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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未散,靠近登山石階那四分之一的演武場,都被兩人交手所產生的動蕩激波,震得支離破碎。

可以看見,大量的泥沙巨石、青磚樹木在破碎後,並未直接滑落山坡,而是被兩股雄渾浩瀚的驚世力量卷動掀飛,直衝雲霄。

這些本就毀滅的存在,於空中相互碰撞激蕩,繼而崩解離散,成為更細小的存在,化作大大小小的碎塊,從天而降。

被老和尚周身散發出的血紅光焰一照,這些碎塊就像是成千上萬顆火雨流星,劃破漆黑深沉的夜幕,朝著演武場墜落。

兩人腳下的整齊青磚、夯實地基、乃至延伸出去的半條登山石階,都被這翻天覆地般的碰撞徹底夷平,再猛地朝地層深處坍塌陷落。

簡直就像是有一個身高數十丈的無形巨靈,立足山腰,轟然砸落一拳,才能形成如此壯觀的場景。

正因如此,眾多高手心中,才會油然生出山峰傾塌的感慨。

——在這樣兩個仿若天神降世的強者麵前,哪怕是武功高如他們,也隻有仰望、歎服、崇敬而已。

濃鬱煙塵中,兩人正在極近距離,寸步不離地互相糾纏。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渾然不似人形,沐浴在金紅神光中,仿佛自烈日中誕生的暴虐巨猿。

另一個身子矮小瘦弱,袖袍鼓蕩,洶湧出黑紅光焰,宛若一抹來自地獄的幽魂鬼影。

對比如此鮮明的兩人,真可謂是天生的宿敵對頭,如今也的確殺得難解難分,戰得焦灼、鬥得凶狠、拚得激烈。

他們的身法和出手速度,皆是快絕無倫,唯有喬峰、天象等寥寥幾位絕世高手,能夠捕捉得到全程。

在其他高手眼中,則隻能看見兩個快到模糊,幾乎抽離成虹光的影子,正在碰撞。

不需要任何試探,徐行和法號天絕的老和尚一接觸,便直接開始毫無保留地硬碰硬、攻對攻。

他們每一次交手,都能造成一流高手蓄勢已久,全力出擊才能達到的效果。

一掌打出,那邊地陷數尺,一拳砸落,另一邊泥土衝天……

而一次呼吸間,兩人便至少要碰撞十來次,就像是徹底化成兩道威力無窮的人形颶風,所過之處,一切事物儘皆糜爛。

兩人都身負不俗的“屏風四扇門大法”修為,隻不過卻有各自的演繹方式。

徐行乃是以“移山真形”兼容“牟尼誅”,演化出一尊眉心生有豎瞳的十尺暴猿形象。

這頭暴猿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毛發,都蘊生出熾熱烈焰般的暴戾煞氣,雙瞳卻始終清明,亮著象征“大日如來加持神變”的燦然金光。

這種意蘊甚至已超脫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境界,達到了一種“拈起殺人刀,勘破禪機,成活人劍”的上乘地步。

正是徐行在大明世界,便領悟出來的“殺活一心”之勢!

老和尚則像是完全墮入三惡道中,麵貌猙獰,目中儘成血紅,揚袂翻袖間,血光洶湧如浪潮,仿佛憑空造就一片血海。

無數地獄鬼神、醜陋餓鬼、蠻荒惡獸駕腥風、乘血雨,朝徐行撲擊而來。

山上眾人雖然看不分明兩人交手的詳細景象,卻能夠感受到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誌,功行不深者甚至還滋生莫名幻象,墜入天魔妄境中。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身所曆,玄難玄寂等人都不敢相信,作為闖山者的徐行,用的竟然是最正宗的佛門武學,而少林寺內第一高手,用的卻是最精純的魔功邪法。

他們遙遙遠觀那處戰場,隻覺得無比荒謬。

不過,戰鬥中的兩大強者,卻沒有在乎這種小事。

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對武學的看法已超脫了單純的門戶之見,甚至超越了武學本身的性質,縱情恣意,揮灑自如,才是宗師風範。

不過,徐行雖是不在乎老和尚用什麼武功,卻仍是不免為他在“屏風四扇門大法”上的卓絕造詣而震撼。

這種磅礴至極,仿佛布滿天地的殺氣,甚至比之四門淩落石,都要強上不止一個檔次。

按武學常理來說,隻要沒有徐行這種“打破虛空,勘破自性”的真如境界,無論如何,都無法利用這樣的力量。

在徐行的感應中,這老僧的精神的確已混沌不清,所以才會如此瘋瘋癲癲,顛三倒四。

可他出手之時,每一次出人意料的攻擊,卻又顯得那麼的恰到好處,甚至可以說是亂中有序。

這立即令徐行想到了“屏風四扇門大法”的第二門承,以及無量山的“珍瓏奇陣”。

這根本就是一種陣法的思路!

所以,哪怕老僧這個主陣之人已然神智瘋狂,可他的武功卻能夠按照事先設計好的路線,自發地運轉,迎擊一切對手。

如果說淩落石的第四扇門,乃是魔頭附身,那老和尚的手段,便可稱之為“托管”。

還是用先前那個比方。

如果說這股殺伐之氣乃是侵染性極強的墨水,那淩落石就是被徹底染黑,化身為墨水的一部分,雖然也能有不俗戰力,可應用粗糙,隻有本能,難以麵對真正的高手。

老和尚此舉,則是通過妙至毫巔的手段,引導這墨水在身前旋轉、激蕩、奔流,互相抵消,形成足以傷人的漩渦,自己卻隻承受極小部分的染化。

這手段的本質,正是六道輪回之法。

老僧竟是將自己的神意,化作一道輪回盤,令殺氣在周身輪轉變化,以六道輪回,循環往複的理念,分解其中的混雜意誌,令魔念魔頭在“三惡道”中不斷“轉生”,並且以此傷人。

想要施展這樣的手段,不僅需要高深的佛法,還必須對“屏風四扇門大法”有超乎常人、深入本質的理解。

以徐行閱讀秘籍的經曆來看,哪怕是曾經批注“屏風大法”,口氣頗大,睥睨天下英雄的趙烈,都沒有這番造詣。

畢竟,這位左武王的武功雖然高深莫測,見識也稱得上博學廣聞,可他畢竟隻是將這門神功視為磨刀石,研究的並非是如何學習,而是如何破除。

可眼前這老僧卻不一樣。

他根本是將“屏風四扇門大法”練到了骨子裡,徐行甚至感覺,這門武功,根本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不差分毫。

這樣的人,普天之下,怕是也隻有一個。

徐行右手五指並攏,宛如一方雄震天地正中央的亙古神碑,朝老和尚眉心砸落。

掌未落,天地間已響起呼嘯的淒厲金風,兩人周身二十丈之地,儘數被這股金風切割得支離破碎。

——正是淩落石的將軍令!

這一招震撼當世,幾乎無人可以比擬的厲烈掌功,被徐行以天下無雙、橫絕古今的強悍體魄施展出來,簡直是所向披靡,鬼神辟易。

論勁力之雄渾,哪怕是淩落石翻生,也要自歎弗如,且是弗如遠甚。

老和尚卻見獵心喜,他怪笑一聲,雙足不丁不八地穩立原地,枯瘦右手探出,卷動寬大僧袍,迎向徐行那條幾乎比他人還粗的手臂。

袖袍鼓動,布料泛起褶皺,蕩開一圈圈細密漣漪,袖口幽暗難明,好似一團沉凝的厚重烏雲,蘊生傾盆暴雨,激出雷霆霹靂。

正式交手之前,兩人都有一段蓄力、出招的過程,速度也稍微慢了一慢,令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此次對拚的具體情形。

天象已經看出,天絕如今所使之絕學,正是自己畢生精研,苦修數十年才攀升至巔峰境界的“大般若禪掌功”。

可在天絕手中,這本隻有十八重境界的功法,卻分明演繹出了二十八重、三十八重,甚至是四十八重境界的威力和氣魄。

如果說天象是將“大般若禪功”練到了不輸任何先賢的地步,那天絕這一掌就完全是另辟新天,震古爍今。

天象光是看了一眼,就平白得出許多體悟,心頭更是生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動,那是來源於生命本源的喜悅。

他本以為自己的武道已經走到絕處儘頭,再無更進一步的機會,可天絕這一掌,卻像是打開了天象的固化思維,令他再見希望的曙光。

這光雖然微弱,卻是真實存在!

一時間,天象身上的氣勢,仿佛再度發生某種突變,仿佛要破開蠶蛹,蛻變成蝶。

除去同修“大般若禪”的天象外,其餘人都被兩大並世強人對拚所產生的強悍震波,抹去了全部雜念,全部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兩人身上。

這一次,乃是開戰以來,徐行和天絕首次拿出稱得上“招式”的手段。

所造成的效果,甚至還要更勝開戰以來,毫無保留對拚的第一擊!

轟隆隆隆的震響中,天絕身後那蜿蜒曲折,延綿數十丈的登山石階,連帶著剩下半截山道,皆是如浪潮般拱起,一波疊一波,一重又一重地朝山腳浩浩蕩蕩地席卷而去。

眾人居高臨下地俯瞰,隻覺得那簡直已不是泥石流,而是一條由土石樹木構成的巨大“土龍”,在地麵翻騰挪動,肆意伸展長長龍軀,縱橫遠去。

至此,整條上山道路,都被兩人毀壞。

在方才的交手中,徐行仗著年輕氣盛,體魄雄健,以及妙至毫巔、洗練到極點的拳術,幾乎是無間隔地對著天絕狂轟濫炸。

天絕雖也是內功深厚,久經戰陣之輩,畢竟是年事已高,氣血不如盛年,每與徐行對攻後,他都需要花些時間來平複震蕩氣血,轉勁消力。

這也導致,這一路從演武場打到半山腰的過程中,天絕雖然能守得周身不失,卻仍是節節敗退,被徐行牢牢掌握戰局主動。

可這一次碰撞後,他卻沒有再倒退卸力,反倒是迎難而上。

天絕嘴角飛濺出一抹朱紅,刹那蒸發成血霧,整個袖袍也徹底炸成碎片,紛飛如蝶。

徐行立即意識到不對。

以他對力量的掌控程度,這一掌哪怕當場將天絕周身骨骼震斷,都難以傷及其人衣袍分毫,這袖袍怎會忽然破碎?

就在這刹那間,天絕那蓄勢已久的五根枯瘦手指,已從紛飛碎布中伸出,搭上徐行那異常粗壯的右手腕,就如五條孽龍,纏繞住了自己獵物。

徐行本就是精擅擒拿法的大行家,自不會讓天絕如此輕易地得償所願。

他胸膛鼓起,腳踝擰轉,足趾與腳掌配合踏地,碾闖旋動,周身十丈地麵都猛地震了一震。

老和尚的枯瘦身形卻絲毫不動,兩條腿就像是定海神針,硬生生將這股震勁抵受住。

徐行見難以動搖此人下盤,也不以為意,而是借助地麵傳來的反衝力道,猛然抖動肩頭、手肘、手腕,震勁從根髓蕩開,波及骨骼、筋絡、皮肉。

這一刹那,徐行的右臂就像是徹底脫離了人身,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或者說是生命,近乎瘋狂地顫動起來,彈指間晃出九條模糊光影,仿佛天鵬展翅、孔雀開屏。

可哪怕是這樣的手段,竟也無法將天絕的右手給徹底震開,他居然能跟上這股震勁的頻率和強度,並發出爭鋒相對的內力,與之相互抵消。

在第九次變化後,天絕終於抓實了徐行的手腕,五指一扣一鉤,指節絞緊發力,猛地向後一撕,扯出一大塊血肉,以及一條粗壯如龍的筋絡。

這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少林龍爪手”。

這一式武功頗為淩厲狠辣,乃實打實的殺伐武學,與少林武學的淳厚宗旨頗不相符,哪怕學至爐火純青,也難有大成就。

所以,曆代達摩院弟子,都少有人選來學習。

可是天絕卻把氣勢猛烈的“淩厲”,練成了張狂囂烈的“凶戾”,殺人害命的“狠辣”,練成了吞天噬地的“橫暴”!

哪怕是一貫以“沾衣號脈,分筋錯骨”之擒拿手法聞名世間,隱為兩個世界擒拿第一人的徐行,也被凶戾橫暴的“龍爪手”,扯出了右臂大筋。

徐行甚至聯想到了朱天都的覆海蛟龍拳意。

老和尚雖然沒有那股一方雄主的雄渾霸氣,可是論凶狠惡毒,以及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朱天都是拍馬難及。

徐行更是意識到,這乃是天絕設計已久的戰術,剛猛卓絕的“大般若禪掌勁”本就是佯攻,這一手毒辣的擒拿撕扯,才是真正的殺招。

這種戰術設計,將天絕老辣至極的戰鬥經驗,體現得淋漓儘。

徐行意識到,此人絕非是那種一意坐禪悟道的和尚,而是真正曾跨越無數修羅戰場的頂尖實戰派強人。

不過,徐行絕非是打不還手的性格,一時受挫非但無法打消他的意誌,反倒是讓他更為興奮,也更為執著地將場子找回來!

被天絕以一記“龍爪手”撕開右臂皮肉後,他也提起左膝,用一招“通天膝”的腿法,迫發出摧枯拉朽的爆炸性力量,頂向天絕胸膛。

天絕還沒來得及退開,就感到一層層洶湧澎湃的勁風,聚如高牆厚壁,自下而上地橫推而來,其中蘊含力量的恐怖至極,仿佛要直接將自己的枯瘦身軀碾壓成餅。

老和尚明白,以自己和徐行的體型差距,已無騰挪餘地,隻能先硬橋硬馬地拚一記,再圖後續。

天絕動手之快,甚至還在得出結論之前,他左臂橫肘,五指結印,掌心凹陷,掌根塌陷,朝著徐行的膝蓋一掌蓋落。

內力洶湧,以他的手掌為中心,凝聚如實質,編織成一座須彌神山,挾鎮壓四大部洲,雄踞天心的氣魄,自上而下地砸來。

還未真個碰撞,氣勁已令兩人腳下大地顫抖不已,下沉數寸有餘。

就連絲毫塵土也飛揚不得,被儘數碾壓在地麵上,相互激蕩,形成一圈黃土浪潮,朝四周蕩開。

此乃“七十二絕技”之須彌山掌,也是七十二絕技中最難練成的幾種艱深武學。

哪怕沉浸此道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高手,才能坐馬運氣,聚力出掌。

可天絕不僅沒有擺出任何架勢,甚至是隻一橫一架,便迫發出這雄渾至極、蓄勁於虛的掌力,足以曆代專修須彌山掌的高手無地自容。

同時,天絕也將一部分內力,徹底布滿全身,蓄勢待發。

隻待截住徐行膝蓋,他便能趁勢施展出“一葦渡江”的絕世身法,脫離這巨人的打擊範圍,徹底將戰果鞏固,轉化成難以追平的優勢。

按理來說,到了天絕這個層次,哪怕是隨便一招使出,都是“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的內三合境界。

這種招式,是精神、肉體、內力的高度統一,輕易改換不得,一旦貿然變化,便會令對手有機可乘。

可老和尚的少林七十二絕學,已經到了一種運用自如,靈活切換的地步。

從“大般若禪功”到“少林龍爪手”再到“須彌山掌”,他的每一次轉化都是羚羊掛角、天衣無縫。

哪怕是天下間,眼力最好的那幾位絕世高手,都不可能捕捉到天絕變招的破綻。

如果說,徐行是把武功“練上了身”,用純粹的肉身變化,來演繹武學真意,那天絕就是把武功“練到了心”,心意一變、招式就變。

可徐行麵對這樣圓融無礙的棘手打法,非但不怒不惱,反倒是流露出純粹得近乎天真的笑容

天絕的打法集攻防於一體,應變機巧,的確是足稱無懈可擊,哪怕在徐行自己看來,也的確如此。

可徐行本就不是愛找對手破綻的人,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對方最強的地方,正麵將之擊潰!

所以,老和尚變招,他也變招!

徐行在“通天膝”即將撞上“須彌山掌”前,腰胯一翻,大腿如鑽頭般擰動,膝蓋猛地一轉,變膝撞為鞭腿。

那條粗壯厚重,有常人半個腰身粗的小腿,就像是化作了一柄厚重戰斧,裹挾一股鋒快銳勁,以及一道沉雄大力,橫斬天絕腰腹。

若是尋常高手,以如此狂猛的氣勢、力道發勁,萬萬沒有中途變招的可能。

哪怕是天絕這樣的絕世強人,想要有此一變,腿骨也會斷成幾十截,傷敵不成反自傷。

但徐行的筋骨皮肉實在是太過強悍,竟能硬生生承受住這股強悍至極的反衝力,並且輕鬆自如地變膝頂為出腿,打了天絕一個措手不及。

雙重勁力疊加,兩人周身的空氣都被這一腿直接踢爆,這又是一次超越音速的狂暴打擊,空氣都被硬生生踢爆。

突破音障的尖錐雲呼嘯蕩開,將山道旁那些已然傾倒大半的樹木,徹底摧折殆儘,碎石泥土更是衝天而起,宛如憑空築起一座高聳土牆。

轟然一聲,天絕被這一腿從側麵踢中,氣勁凝成的須彌山氣勁首先破碎,接著,他那渾厚至極的護身內力徹底激發,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兩人之間,驟然豎起十八堵內力結成的銅牆鐵壁,每一座“氣牆”都足以抵禦鐵手、燕趙這等人物的全力一擊。

這十幾座“氣牆”疊起來,縱使是將“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催發到極點,燃燒性命,發出最後一擊的巫行雲,也絕無突破的可能。

可是,在徐行的踢擊下,這些堅固氣牆卻是如同紙糊的一般,嘩啦啦地碎了一大片,隻為天絕爭取到短短的一刹那。

畢竟,哪怕天絕的內力真個練到了無窮無儘的地步,一刹那間能夠爆發出來的最大力量,也要受限於他的孱弱軀體。

更何況,天絕還遠沒有到這個境界?

依仗這舉世無雙的體魄,徐行在單次攻擊中所能爆發的力量,就絕非是什麼“氣牆”,能夠安然擋下。

氣牆破碎的紛亂光點中,天絕的身子橫飛出去,仿佛一枚帶著絕強殺傷力的炮彈,轟進了通往山腳的密林中,撞開一條長達二十五丈的筆直通路。

他們兩人如今所在地,已經接近少室山腳的塔林。

這裡乃是少林曆代高僧、住持方丈的墓寢,平常隻有一些雜役弟子、火工僧人會來此清掃,林木蔥鬱,秀美雅致,實乃少林山門中難得的清幽之地。

可徐行這一腳,卻直接將天絕踢到了塔林之中,令這莊嚴肅穆的寂滅涅槃之地,首次迎來破壞。

天絕的身子在洞穿茂密樹木後,便衝進塔林中,直到撞塌了三座恢弘佛塔,才止住身形。

直到此時,才傳出轟隆隆的連環爆破聲,好似百個霹靂同時炸開,又像是一千門鐵炮同時開火。

兩人之間,更是出現一條長龍般的濃鬱煙塵。

出人意料的是,向來得勢不饒人,最愛窮追猛打的徐行,在踢飛天絕後,竟然沒有乘勝追擊,反倒是站在原地,身形搖晃。

徐行低下頭,隻見自己的左腿膝蓋竟已彎折成一個扭曲姿勢,這是在擊飛天絕之時,被這老辣至極的和尚趁機用殘存掌勁打出來的傷。

他的手臂上,也有五條狹長傷口,皮肉都翻卷出來,雖然沒有血水流出,卻隱約可見其中,那無暇白玉般的骨骼。

徐行悶哼一聲,腰胯一抖,將膝蓋強行掰正,右手握拳,皮肉聚攏緊繃,形成五條仿佛蜈蚣蜿蜒的疤痕,將血水徹底鎖住。

這傷口若是落到常人身上,怕是已足夠將其身軀都給徹底撕碎,不隻是外表駭人,這傷勢所造成的影響,亦是頗為嚴重。

徐行的煉體武道,本就注重整體發勁,哪怕缺損一點肢體,都會影響戰鬥力,更何況是缺了一大塊皮肉,斷了一截筋絡?

拳譜有雲,“筋長一寸,力長十分”。

可徐行在剛剛那一次碰撞中,已被扯出來了足足三寸大筋,哪怕以他的體魄,發勁之時,力量也要大打折扣。

如今,徐行這條向來作為主戰武器的右臂,最多已隻剩下八成戰力。

並且,這八成戰力,還會隨時間推移而衰弱。

在這種此世最巔峰的武鬥中,哪怕一星半點的差錯都會導致落敗。

何況是右臂足足折損兩成力量?

不過,他看著在塔林之中,緩緩起身的天絕,卻沒有流露出絲毫憤怒神色。

因為徐行知道,自己的右臂固然受傷,可天絕受了那樣狂猛的一擊,也絕對不會安然無恙。

他那線條剛毅的嘴角咧開,露出四十顆的細密圓潤的白牙,笑得無比暢快,甚至有幾分肆意。

“誰能想到,當初年少成名,縱橫江湖,威名更勝‘三正四奇’,直追燕狂徒的‘九五神君’宋抱石,竟然隱於少林寺,成了個老和尚!”

徐行在認出“三天”施展的“屏風四扇門大法”之時,就曾猜測,少林寺中是否還有高人,會這門魔性深重的奇詭武學。

隻不過,徐行把左武王傳給李秋水的少林武學,以及他留在“屏風四扇門大法”上的批注聯係在一起,便下意識地認為,那個精通“四扇門大法”的高手,乃這位左武王。

可是真正交手之後,徐行才意識到,此人竟然是屏風四扇門大法的開創者,“九五神君”宋抱石!

聯想到淩落石之事,徐行了個猜測。

難道,左武王會是他的弟子?

但是這疑惑隻在徐行腦中閃現一刹那,便徹底泯滅,對如今的他來說,事情的真相如何,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最重要的,乃是眼前這個不可多得的好對手!

以徐行如今的十尺戰軀,縱使不去刻意提高音量,一開口,仍是如千麵銅拔齊鳴,令山上眾人也能清晰聽聞。

“九五神君”宋抱石?!

除去“三天”這種知情人外,哪怕是和天絕交際最深的玄苦、玄難等人都難以相信。

——這位佛法甚深的寺內第一高手,竟然就是開創出“屏風四扇門大法”的“九五神君”宋抱石?!

其中最為震撼者,當屬虛竹。

在天絕現身之時,虛竹便認出來,這其貌不揚的老和尚,正是自己那個神秘莫測,幾乎從不展露武功的師尊。

可他沒想到,自己這個便宜師父,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來曆。

宋抱石之名,哪怕是虛竹這個未曾下山闖蕩江湖的小和尚,也頗有耳聞。

這位“九五神君”雖然活躍的時間不算長,甚至可以說是極短,但他縱橫九州四海,挾神功絕藝闖蕩江湖之時,真可謂是所向無敵,幾無抗手。

那個時代,大俠蕭秋水已然戰敗血河派掌門衛悲回,將其打落龍門急流,自己也消失無蹤。

兩大巔峰強者方落幕,年紀輕輕的宋抱石便橫空出世。

他以一門獨創的“屏風四扇門大法”,接連挑戰享譽武林的“三正四奇”,悉數戰而勝之,遂得“九五神君”之名。

連戰七場後,宋抱石仍覺意猶未儘,獨上筆架山,孤身邀戰“血河派”總護法“幽冥血奴”,以及繼承了燕狂徒“武林第一狂人”之名的任狂。

這兩人皆是足以和“神州第一大俠”蕭秋水爭鋒的絕頂高手,可縱使兩人聯手,卻仍未能拿下年紀輕輕的宋抱石。

“幽冥血奴”更是被宋抱石打落山崖,不知所蹤。

在這一戰中,任狂更是腦宮受創,陷入癲狂,為日後的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血河車”之事埋下隱患,最終成全了一代大俠方歌吟。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後,宋抱石雖是鬥敗二人,卻也受了沉重內傷,就此遠去,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天下傳言,他在戰鬥中使用“屏風四扇門大法”過度,強催隻存在於設想中的“第四扇門”境界,以至於走火入魔,最後黯然隕落。

哪怕此人從入世到出世,隻有一段極其短暫的時光,可光憑這份震撼世間的彪炳戰績,就足以載入武道史冊。

譬如彗星襲月,僅有刹那光華,仍是光耀萬千。

很多人都相信,如果“九五神君”未死,憑他的絕世才情,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媲美蕭秋水等四大至強者的第五位武道極峰。

何況,他雖然銷聲匿跡,可幾十年後的“驚怖大將軍”淩落石,卻憑著“屏風四扇門大法”闖出偌大名頭。

從淩落石身上,天下武人再次意識到這門武功的可怕,從而更明白了宋抱石此人的天縱奇才。

可誰能想到,這位數十年前的絕頂高手,竟然潛身於少林寺?

天絕緩緩起身,吐出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血,渾身黑紅光焰燃燒得越發熾盛。

雖然在硬接徐行一腿後,他的五臟六腑皆有位移,受了沉重內傷,氣勢卻是越發囂烈,難以抑製。

天絕抬起頭,仍是不改瘋癲之貌,咯咯怪笑,目光雖然混亂,卻有股灼然之誌貫穿其中,仿若烈火,熊熊燃燒。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宋抱石也好,九五神君也好,又有何意義?現在的我,隻是藏經閣掃地僧,少林天絕!”

聽到這番話,徐行目中也亮起前所未有的神光,大笑一聲,豪邁道:

“好個少林天絕!”

言語間,他乾脆一把將青衫扯落,露出健碩至極,肌肉虯結的強壯身軀,眉心“牟尼誅”更是首次開眼!

可以看見,一條條鼓脹的赤紅大筋突出皮膜,遍布徐行周身的每個角落,宛如群魔亂舞,又被他的血肉、骨骼所鎮壓,欲出不得,隻能滿懷憤恨地扭動身軀,狂猛掙紮。

這正是徐行結合了“屏風四扇門大法”以及“龍象般若功”,自創的煉體大法。

他用“屏風四扇門大法”,結合轉輪王的“魔作沙門,諸法儘滅”之意境,視筋絡為地獄群魔。

再用“龍象般若功”的煉體法門,結合朱天都的龍形變化,視骨骼為龍,血肉為象,互相砥礪。

這是一種自擊自破,自立自成的武學,徐行將此法稱之為:

——龍象鎮獄!

自從成就這門功夫以來,徐行都還未曾在實戰中真正使用過。

現在麵對天絕僧這個前所未見的強敵,他戰意高昂至極,正好借此機會,試探一番!

見徐行拿出這種姿態,天絕亦是興致盎然。

他袖袍一卷,流轉周身,溢散洶湧的黑紅光焰澎湃高漲,在身後緩緩轉動,形成三麵輪盤,抑或說是三個幽深晦暗,通往不可知之地的“洞口”。

除此之外,天絕的頂輪、心輪、海底輪,同樣亮起三道色澤各異、緩緩旋動的輪盤,一道白、一道綠、一道黃。

這三道根植於人身的輪盤,將他整個人襯托得宛如神佛一般,身後那三座洞口,則是散發出凶險至極、獰惡至極,卻秩序井然的恐怖氣息。

三天金剛伏魔,四扇屏風大法,五指懷抱天下,這三種武功到了天絕手中,便儘數化成眼前這座奇陣,正是——“六道輪回”!

其實,當初宋抱石激戰“幽冥血奴”、“任狂”之後,的確因使用“屏風四扇門大法”過度,而走火入魔,不得不廢儘全身武學,來保全性命。

好在,他實在是有過人才學,廢功之後,反倒是對“屏風四扇門大法”感悟甚深。

宋抱石更是明白自己這門功夫,就算修煉到第四扇門“合門”後,也算是絕了潛力,終其一生,都難以踏足蕭秋水等人立身的境界。

想要突破功法天生的桎梏,宋抱石就不能隻局限於“四扇門”的循環,而是要將這個功法的框架擴大、延伸出去,令殺氣最終不是合於人體,而是哪怕彌散天地,也能為他所用。

因此,宋抱石想到了佛門的六道輪回法。

並且,他在與血河派眾人交手的過程裡,也領會到一部分血河派神功的奧義,對“四扇門大法”的改進有了些思路。

於是,宋抱石便拖著傷疲之軀,前往少林拜山。

彼時“懷抱五老”年歲已大,“三天”雖也是武林奇才,可是終究難以修成“懷抱天下”。

是以,時日無多的“懷抱五老”,無比渴望一個驚才絕豔的徒弟,來把“懷抱天下”,以及他們五人結合少林、武當之絕學才創出的“五瓣成蓮”傳承下去。

武功儘廢卻才情依舊的宋抱石,對他們來說,就是最佳人選。

而且,這位“九五神君”雖是威名赫赫,可向來頗有風度,從無欺淩弱小之舉,足稱人品貴重。

這樣一個有才有德有威望的徒弟,懷抱五老自然沒有不收的道理,宋抱石這一身武學,也多是自創而來,對拜師並無芥蒂。

雙方一拍即合,“九五神君”也就成了天字輩裡深藏不漏的大師兄——天絕。

隻是在傳藝的過程中,“懷抱五老”才意識到,屏風四扇門大法”的可怖。

天絕縱然已散去畢生武學,可那股因殺氣而來的魔性,仍是盤亙於他腦宮深處,難以徹底祛除。

這股魔性,也令天絕的神智不時失常,做出些瘋瘋癲癲的事。

“懷抱五老”為了鎮壓他腦宮深處這股魔性,便與其立下誓約。

五老令他不得再下山與人爭強鬥狠,而是成為藏經閣的無名掃地僧,隻有強敵侵門踏戶,少林傳承將要毀於一旦之際,才準出手。

天絕縱然魔性深重,也是世間罕見的一諾千金之人,自此以後,竟然真的不再踏出山門一步,而是潛心研究少林武學,試圖達到“佛魔一體”的高深境界。

在這數十年的參禪苦修中,天絕不僅取回了當日的巔峰功力,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突破了那層連“懷抱五老”都未曾觸及的障關,真正成為足以與蕭秋水等人爭鋒的武道極峰。

不過,縱使功力高深至此,天絕最終也沒能如“懷抱五老”所想的那般,借助“懷抱天下”以及少林正宗禪功之威,徹底祛除這股宛如附骨之疽的魔性。

好在,天絕已經習慣與之共處,甚至是能夠將之視為自己的一部分。

在他看來,自己雖然瘋癲,卻有自知之明,比起那些盲目癡愚,執迷而不自知的妄人,要強出太多太多。

徐行曾有過的天下寂寞、長劍空利之感,天絕早在數十年前,就已體會過。

他不下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天下之大,竟也找不出哪怕一個足以與之匹敵的對手。

天絕為了緩解這股最深沉的寂寞,還曾親手調教過兩名弟子。

第一個是被稱之為“少林寺二百年來才情武功第一”的“二十三絕僧”玄澄,第二個便是徐行先前所見的守山小和尚虛竹。

隻不過,玄澄的武學理念以及人生信條都與他不合,兩人最終還是分道揚鑣,虛竹又年紀太小,也未成大器。

而現在,徐行的出現,正好引動了天絕心頭潛藏了數十年的戰意、鬥誌。

天絕目視徐行,眼中神光暴現,語氣中有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興奮至極,像是在跟徐行交流,又像是在跟一些本存在於此的人對話:

“你既然膽敢擅闖少林寺,按照約定,老和尚哪怕打死你,也不算壞了規矩,哈哈哈哈!”

聽到這番話,徐行仰天長笑,再低下頭,直視天絕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

“你放屁!”

天絕目光一滯,又聽徐行斬釘截鐵道:

“什麼狗屁誓言、約定,你跟我打,隻是因為你想跟我打而已!難道我不闖少林寺,你我就不會一戰?”

天絕聽到這番毫不留情地批評,不僅不怒,反倒是露出發自心底的由衷笑容。

接著,他越笑越是放肆,笑聲激蕩夜空,響徹漫山遍野。

“說得好,說得好啊!”

徐行斂容正色,肅然道:

“請!”

天絕意識到他的嚴肅,也雙手合十,莊嚴道:

“請!”

最後的勝負,即將這片塔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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