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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老洋人手中風燈。
搖曳的火光,在緩緩流動的地下河麵上,映照出大片光影。
但一行人抬頭望去。
卻發現對岸那一麵墓牆上,沒有半點被破壞的痕跡。
既無盜洞,更無缺口。
“確實古怪,老洋人,你往下遊我去上水,繼續找找,看看金算盤前輩是不是尋了個稍微薄弱處開的洞口。”
鷓鴣哨皺著眉頭,語氣裡透著幾分遲疑。
按理說。
從魚骨廟下打洞至此,全都符合盜掘這等深山大藏的手段,但他絕不相信,僅僅一麵夯土重牆就能攔得住金算盤那等前輩高人。
四派當中,除卻發丘久不現世。
論手段、秘術,摸金門當屬第一。
這幾乎是倒鬥江湖的公論。
即便他是這一代搬山魁首,身旁還站著卸嶺力士的總瓢把子。
“是,師兄。”
老洋人點點頭。
留下火石,看到幾人將風燈儘數點燃後,這才準備轉身。
不過還未抬步,從入龍嶺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方,忽然開口,“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
雖然詫異,但老洋人反應也快,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很快。
一行五人兵分三路。
楊方、老洋人逐水而下,昆侖和鷓鴣哨溯遊而上,至於陳玉樓,則是借著身形之飄渺,走了高處。
隨著錯落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原地也慢慢歸於平靜,隻剩下潺潺水聲。
直到差不多半刻鐘後。
一行人返回原地集合。
“怎麼樣?”
聽到這話,幾個人麵麵相覷。
“怪了。”
“怎麼會這樣?”
“難道金算盤前輩,從頭到尾就沒進去?”
陳玉樓搖搖頭,“不太可能,前輩謀劃龍嶺大墓多年,費儘心思,又豈會輕易放棄?”
“那陳掌櫃您的意思?”
老洋人若有所思,看著他輕聲問道。
“或許走的不是這條路?”
“這更不可能吧,就一條盜洞,也沒見到其他路。”聞言,老洋人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咦?”
楊方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
但當他目光掃過身後黑暗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臉色竟是猛地一變,連話都顧不上說,迅速走出幾步,將手中風燈向前一伸。
“門呢?”
他聲音極大。
以至於在空曠的河道裡傳出老遠。
“門?!”
身後還在思索的幾人,察覺到他的異樣,紛紛圍了上來。
隻見火光下。
前邊一片山崖絕壁。
至於他們之前進來的那條盜洞,就像蒸發了一樣,竟是憑空消失不見。
“這……怎麼會?”
“之前就是這地方啊,絕對不會記錯。”
“該不會是鬼打牆吧?”
那麼大一條盜洞,轉眼竟然變成了一麵石壁,即便幾人見多識廣,這會也被這等詭異情形,弄得一頭霧水。
至少在此之前。
他們還從未見到這種情況。
“鬼?”
“你小子想啥呢,什麼鬼敢在兩位真人麵前放肆?”
“再說,真要是那玩意反而好了,正好讓它給我們帶路。”
聽著楊方自言自語。
老洋人不禁嗤聲一笑。
要是以往,他或許也會這麼認為,但經曆過鬼洞,連古神都要被鎮壓封印,何況區區一頭鬼?
“哈哈,也是。”
楊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撓了撓頭訕訕一笑。
當下也不遲疑。
往後退了半步,留出一道空隙。
陳玉樓則是順勢上前,探出手,五指輕輕覆在石壁上,靜靜地感受著。
見狀,一旁幾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屏氣凝神,同時瞪大眼睛,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們入陣了。”
隻片刻,陳玉樓便收回右手,眼底微光閃爍。
“機關暗陣麼?”
老洋人悚然而驚。
一路走來,幾乎不見半點動靜,他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陷入的機關陣中。
下意識握住鏡傘,目光如刀,悄然掃過四周。
但周圍一如既往的寂靜,除卻潺潺水聲,就隻有他們幾人的呼吸。
除卻那次在女王棺中,受那朵黃泉彼岸花的影響,他實在想不到,究竟是什麼樣的陣法,能夠做到悄無聲息變陣。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幽靈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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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
聽著這兩個字,並肩而立的老洋人和楊方,不由麵麵相覷。
手中燈火搖曳閃爍。
映照得兩人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且不說這究竟是何物,光是名字聽著就讓人遍體生寒。
“可是迷蹤古墳?”
鷓鴣哨似乎有所耳聞,但語氣裡同樣透著幾分不確定性。
“差不多一個意思。”
“這幽靈並非真是無形無質的詭物,指的或許是一種難以解釋的自然現象,就如幽靈一般,誰也不知道它何時出現,什麼時候離開。”
陳玉樓輕聲解釋著。
還不忘隨口提了下漂泊在茫茫海域中的幽靈船。
“鬼船之說我也聽過一些。”
“黃河上其實就有不少傳聞。”
“老一輩打漁人,說的信誓旦旦,其是那種大雨霧天,船隻憑空出現,當人壯著膽子登船,就會發現船上空無一人。”
“更有甚者,說是船艙裡還有飯菜酒水,熱騰騰的,香氣飄散。”
聽他一番解釋。
楊方猛地想起來,兒時聽過的那些傳聞。
“沒錯。”
陳玉樓點點頭。
龍嶺大墓,說起來其實簡單,無非就是幾千年前的西周時代,有位王侯看中了此地風水,因山修建成陵。
千年後。
李淳風告老還鄉。
走遍黃河兩岸的他,同樣看中了龍嶺這座風水寶地。
於是決定將此處作為自己的埋骨之地。
但……
墓修到一半。
他才發現,風水處早已有主,自己算是鳩占鵲巢,不過事已至此,他也無力回天,隻能將錯就錯。
所以,龍嶺便出現了一座墓中墓。
隻不過,西周墓為世間罕見的幽靈塚,並不會時時出現,隻有當‘獻祭’發生,才會將它從幽暗中喚醒。
而‘獻祭’之物,其實就是生靈。
如金算盤帶入墓中的三禽,還有胡八一幾人隨身帶的大鵝。
其實都是在無形中展開了祭祀。
因而讓幽靈塚蘇醒。
而他們……
陳玉樓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楊方身後竹簍。
此刻雖然不見鐵葉交錯的動靜,但那股淡淡的妖蜃之氣,卻是根本遮掩不住。
千算萬算。
把這茬給忽略了。
“陳掌櫃,你的意思是強行拆牆?”
似乎察覺到他的眼神,楊方並未多想,隻以為他是打算借著兩頭甲獸穿山穴陵,既然後路已經被封,河對岸的墓牆還在。
強行打破不就好了?
“金算盤前輩估計也是這麼做的。”
知道他會錯自己意思,但陳玉樓並未否定,隻是意味深長的道。
“陳兄是說,前輩是繞開了這麵牆?”
鷓鴣哨不愧經驗老道,心思通透,一下就領會了他的弦外之意。
而這座大墓,懸於地底深處。
四周既然被外牆封死,頭上是連綿起伏的重山萬壑,想要入內,就隻有一種可能。
念頭一起。
鷓鴣哨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指了指地下。
“錯不了,摸金門雖然擅長挖掘盜洞,但旋風鏟卻打不破這麵重牆,金算盤前輩想要入內,就隻有從底下破局。”
陳玉樓點點頭。
說話間。
還不忘簡單比劃了下。
也就是說,魚骨廟下,絕不止一條盜洞那麼簡單。
“那陳掌櫃,讓甲獸出手?”
眼看來時盜洞,短時間內完全沒有複原的跡象,老洋人忍不住道。
“這地方地勢本就空鼓,眼下最好的法子也隻有如此了。”
陳玉樓點點頭。
他們進山後,為何花費那麼多時間才接近龍王廟。
不是山路崎嶇。
而是遍地空洞,一個不慎就會跌落其中。
人仰馬翻都是輕的,這鬼地方流沙無數,就像黃河邊的灘塗,人一旦陷入其中,幾乎就隻有被泥沙吞噬的下場。
“好。”
得到肯定回複。
老洋人哪會猶豫。
當即又將甲獸喚醒。
指了指地下河對麵那麵厚重無比的城牆。
兩頭甲獸,一對前爪就像是削鐵如泥的寶劍,連土炮鐵扡都無法撼動絲毫的糯米夯土高牆,在它腳下竟是如同豆腐一般。
一陣哢嚓聲中。
隻眨眼不到。
牆上便被斫開一道口子。
利爪劃過之處,石屑飛濺,水磨青磚從中徑直截斷,嘩啦啦的掉入身後地下河內。
這一幕看得眾人心驚不已。
就是陳玉樓,有那麼一瞬,內心都忍不住浮現出個強烈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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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甲並不罕見。
若是好好收羅的話,或許也能找出幾頭異種。
再借搬山一脈的秘術好好喂養,有個幾年功夫,說不定他也能多出幾頭穿山穴陵,移山破丘的甲獸出來。
不過。
這念頭隻刹那,就被他給壓了下去。
等龍嶺大墓結束。
天底下能夠吸引他前去的大藏,其實無非就那幾座。
南海歸墟、巫山棺峽。
頂多再加上一個百眼窟。
倒不是覬覦那座龜眠之地,而是被元教帶走的無眼龍符。
再加上歸墟之地那一枚。
湊足完整的歸墟卦鼎。
其他什麼黃大仙、錦鱗蚺,對如今的他而言,已經談不上凶險,最多也就那株屍參,或許能夠拿來煉藥。
歸墟之地在南海深處,而地仙村有九死驚陵甲護陣。
這兩者都不是區區甲獸能破。
所以,與其花費那麼多功夫去飼養,還要一點點讓其化妖,他還不如趁此機會,好好打磨修行。
嘭——
終於。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響起。
在空曠的地下河道中回蕩。
陳玉樓立刻收起心思,凝神望去,隻見厚重的外牆上,已然多出了一座足有半人多高的洞窟。
燈火照過。
煙塵、浮糜,在光線中來回浮動。
“彆這麼緊張。”
“唐墓放在曆代都是屈指可數的硬實,用固若金湯四個字形容毫不為過。”
“看到牆縫間映照的寒光沒有……”
見老洋人撐開鏡傘,護在眾人身前,明顯就是擔心洞門後會不會有暗箭銷器,但陳玉樓隻是拍了下他肩膀,笑著搖了搖頭。
“外澆糯米、內灌鐵漿。”
“今天也就是有兩頭甲獸,否則想要破開,還真不容易。”
聽到他這番話。
緊隨身後的楊方,心底頓時一沉,“那……我師傅?”
“放心,這唐墓也不是毫無破綻,那時代講究藏風聚氣,風水一形,所以古墓不會如棺槨徹底封死,而是會留下一處地方,以流通氣息。”
“這一處,在風水上叫做虛位。”
“前輩精通陰陽風水,五行術數遁甲,算出虛位不是輕而易舉?”
陳玉樓溫聲解釋道。
他很清楚,楊方擔心的緣由,畢竟龍嶺經過幾千年風化侵蝕,地下到處都是迷宮空洞,貿然打洞,極有可能造成坍塌,將人活活埋在地下。
另外。
他也有句話沒說。
為了防盜,唐墓修建之時,會特地在虛位處埋下一道或者數道機關。
諸如流沙、弓弩、陷阱、刀劍或者火毒。
寧肯破了虛位,也不願意將隨葬明器,白白便宜了倒鬥行中人。
不過,金算盤那等人物,連虛位都算得到,又豈會不知這點,畢竟要不是那些大妖蜘蛛,他可是差點就通關龍嶺大藏了。
“走。”
掃清一行人的擔憂。
陳玉樓提著一盞風燈,率先越過牆上洞口,一彎腰便闖入了其中。
見狀。
身後幾人哪敢耽誤。
尤其是心係師傅金算盤安危的楊方,更是迫不及待,想都沒想,便緊隨他身後,穿過了石壁。
隻是……
一入陵宮之中。
他就好似中了妖術一樣,整個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尤其是借著燈火光線,看清周圍情形時,更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啥情況?”
“你小子撞邪了?”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老洋人,見他堵在洞口,差點撞著他,眉頭不由一皺,壓低聲音問道。
“不是……”
“這他娘好奇怪的格局。”
“老洋人,你自己看,這墓好像隻修了一半。”
楊方向前走了幾步,讓出空隙,以便身形龐大過人的昆侖能夠進出。
但麵對老洋人的疑問。
他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用力撓了幾下腦袋,這才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道。
“修一半是什麼玩意。”
“難不成,墓主人沒進來是座空鬥?”
老洋人還在接應師兄和昆侖,聽到這話,忍不住笑道。
隻不過,這笑話實在太冷。
連他都覺得有些過於生硬。
但……
當他回過頭,卻見到楊方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
“彆說,真有可能。”
咚——
見狀,不僅是老洋人,前後進來的昆侖和鷓鴣哨,都忍不住相視一眼,皆是從各自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