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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闖入地道,雙方貼身交鋒。
到以大弓強殺盜符者。
看似過去許久。
實則也就在一瞬之間。
老洋人深吸了口氣,甩了甩酸疼的右手,為了做到一擊必殺,他幾乎毫無保留,將氣機催動到極致,蛟射弓拉得形如秦川弓。
流星墜月、勢如雷霆。
完全就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好在……
結果還算不錯。
頂多被蛟弓反震之力,傷到一點筋骨,養個幾天就能痊愈。
收起弓箭,轉而繼續換上苗刀。
老洋人不敢耽誤太久,楊方還在獨自麵對那頭銅甲屍,他這邊每多耽誤一秒,他所承受的凶險就要多上一分。
縱身幾步,衝到盜符者身外。
此刻的他仰麵倒在地上。
後背處那道驚人的傷口,還在不斷往外滲血。
人已經沒了氣息。
但老洋人卻不敢有所鬆懈,養屍、養蠱之人,皆不能用常理推斷。
越是這種時候。
越要打起十二分的謹慎。
提刀撥了下盜符者,將他身形翻轉過來,即便死去多時,他雙眼仍舊瞪的老大,一張臉上滿是不甘和絕望。
隱姓埋名足足五年。
又在這當了半個月的地老鼠。
就差一步啊。
最多兩天,他就能挖穿城牆。
打出一條地道。
自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但造化弄人,好不容易逃過金宅和胡宅兩大雷壇監測,最終卻死在了這麼一個無名小卒手裡,還搭上了蘊養多年的銅甲屍。
他怎麼能甘心?
對此,老洋人並無半點波動,眼裡滿是漠視和厭惡之色。
仿佛又看到了死在廳堂的一家三口。
他們何錯之有?
能夠在貧民窟裡置辦起這麼一座宅院,可想而知,他們付出了多少心血。
結果,這一切都被他毀於一旦。
死的悄無聲息。
從那三張絕望入骨的臉上,他都能想象到,臨死前他們該是何等恐懼和無助。
或許,臨死前都還能聽到銅甲屍撕開自己喉骨,吞食鮮血的聲音。
“沒死在親手養出的銅甲屍手裡。”
“已經足夠便宜你了。”
老洋人一聲冷哼。
借著苗刀挑開他身上道袍。
因為沾染太多鮮血,此刻灰袍都被浸得猩紅。
隻是……
才掀起一角。
一道輕微的破空聲便驟然傳出。
幾乎是潛意識裡的動作,老洋人嘩啦一下撐開鏡傘,將身前護得密不透風,隨即傘麵上才傳來一陣嘭嘭巨響。
分明就是藏了暗器於身。
隻要貼身纏殺。
暗器透體而過。
根本沒有反應時間。
當年在洛陽城外,鐵磨頭就是被棺中喪門釘打中罩門而死。
要知道,張三鏈子門下四人。
除卻了塵,最強的便是鐵磨頭。
拜入摸金門下之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綠林巨寇。
而且,他死時,了塵就在一旁。
兩個一等一的高手,都沒能防住那枚機關暗器。
可想而知其可怕之處。
輕輕一揮鏡傘,將攔下的骨釘扔到一旁地上,老洋人皺眉看去,骨釘打磨的鋒利無比,寒光四濺中,隱隱還泛著一抹幽藍光澤。
一看就知道被淬了劇毒。
看到這一幕,饒是他都不禁暗自後怕。
要不是有意提防。
並未上手。
眼下的他大概率已經中招身死。
咬了咬牙,老洋人忽然有種將他千刀萬剮的衝動,不過……想到楊方以及巴宿,理智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隻是緊緊握著傘柄。
借著苗刀繼續將道袍掀開。
隻見他腰間纏繞著一條用牛皮硝製的鎖扣,掛了足足十多枚骨刺、鐵釘,皆是奪命暗器。
除此之外。
還懸著兩隻袋子。
看到它的一刹那,老洋人心頭頓時嘭嘭直跳。
能讓盜符者如此鄭重其事,隨身攜帶,一定不是尋常之物。
吐了口氣,他仍舊保持著絕對的謹慎。
並未直接上手摘取。
從見麵開始,老洋人都記不清這家夥藏了多少殺招。
連暗器都淬毒,對普通人尚且不放過。
很難保證,袋子是否在毒液中浸過,或者說袋子內有沒有蟲藥一類致命之物。
借著苗刀輕輕一劃一挑,袋子瞬間高高拋起。
手中鏡傘則是翻轉向前伸出。
下一刻,一大一小兩隻袋子,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精準落入傘內。
隨即老洋人又取出一雙薄如蟬翼的銀絲手套。
小心解開較大的那隻袋子。
隨手一抖。
隻聽見嘩啦啦一陣零碎動靜。
各式符紙、青黑丹丸、零碎銀錢還有無法辨認的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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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
還有一隻卷成一團的書頁。
懷著好奇,老洋人下意識打開看了眼。
不過剛掀開一角,他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養屍秘錄?!”
分明就是一卷養屍邪術。
身為搬山道人,他對此天生厭惡,下意識想要毀掉,但猶豫了下,還是收回了袋子裡。
畢竟,此行是受陳掌櫃所托。
一切獲取,回去交由他來處理就好。
簡單收拾了下,老洋人又打開第二隻袋子,比起第一隻的雜亂無章,這隻就要簡單太多。
攏共隻有兩件東西。
一枚青色玉符。
還有一顆拇指大小,色澤渾濁的珠子。
材質非金非玉,但握在手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潤感。
老洋人皺了皺眉頭,他從未見過此物,一時間也猜不透,乾脆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枚玉符之上。
玉石古老,但色澤沁透。
表麵陰刻著一道道家符文,看似簡單,但細細一看就會發現,籙文中仿佛囊括萬千,有吞吐萬象之勢。
“古符!”
幾乎是下意識的。
老洋人一雙眼睛猛地亮起。
耳邊無數聲音響徹。
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不是古符,他再想不到世間還有什麼符籙能有如此驚人之相。
強忍著激動,將古符與那枚珠子儘數收入囊中。
又一連深吸了幾口氣。
他這才收起鏡傘。
左手持著燈火,右手拽住盜符者的肩膀,將他從地道中一步步往外拖去。
嘭!
不多時。
緊閉的大門,被人從裡麵一腳踹開。
原本抱著胸口,靜觀其變的巴宿,神色微微一變。
“動作倒是不慢。”
身為蠱師,他對血腥氣有著近乎於妖的敏銳嗅覺。
老洋人氣息雖然已經平穩下來。
但行走之間,周身卻是隱隱有血霧彌漫。
分明就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廝殺。
而他能出現在這。
結果也就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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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錯身而過,他身後的地上,果然躺著一具屍體,身著灰色道袍,雙眼瞪大,胸口處留著一道駭人的傷口,毫無生機,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在那具屍體出現的刹那。
一直趴在他肩頭沉眠的本命蠱,忽然張開了眼。
目光裡透著幾分嗜血的渴望。
見此情形。
巴宿心中更是確認無誤。
被老洋人殺死的就是盜符者。
能夠從兩大雷壇手下逃離這麼久,本身就說明了他的實力,而今卻連半刻都沒撐住,那小子實力該是何等恐怖?
辰州與湘陰相距不遠。
凡在江湖混跡,誰不知道陳家莊。
隻是……
縱然坐擁常勝山,不過一幫仗著人多勢眾,搬山移丘的綠林匪寇,什麼時候隨便派出的兩個人,都是如此高手了?
他哪裡想得到。
眼前這兩人,已經是年輕一輩中最為出眾者。
再給他們十年二十年。
江湖之大,也再擋不住他們的名氣。
“楊方,如何了?”
老洋人隨手將盜符者屍體一扔。
目光望向院中。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整座宅院幾乎都已經被打爛,滿地瘡痍,院牆坍塌,甚至波及周圍不少棚屋草廬。
不過,奇怪的是。
如此大的動靜。
卻並未引來旁人。
老洋人下意識抬頭掃了一眼四周,卻發現,以他們身下這座宅院為中心,整個天地仿佛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與之前巴宿家中所見,幾乎如出一轍。
一瞬間,他便明白過來。
巴宿雖然看似束手旁觀,但暗中還是出了手。
否則,這邊打的天翻地覆,又靠近城牆之下,早就將兩大雷壇中人吸引過來,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你小子少廢話。”
“趕緊……幫忙!”
楊方一記鐵鞭掃出。
總算將欺身纏殺的銅甲屍震退數步。
甚至來不及鬆上一口氣,他人迅速後撤數步,以防那頭古屍趁機襲殺,隨後才衝著老洋人那邊大吼道。
自出山以來。
打神鞭在他手中,向來無往不利。
黑白行屍,縱然屍氣再盛,也擋不住一下。
到了飛僵遊屍級彆,才能有纏鬥廝殺的資格。
畢竟無論飛僵還是遊屍,動靜已經與常人無異,甚至因為屍氣浸染,近乎於銅皮鐵骨,尋常兵器根本無法傷到分毫。
不過在他手中,一般也走不過十招。
也正是因為如此。
楊方才會恣意自負。
但今日他方才知道,真正的銅皮鐵骨屍何等恐怖。
不是打神鞭上道家符籙壓製。
他恐怕早就已經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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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大無窮、銅皮鐵骨、屍毒驚人、不知痛苦。
簡直就是一頭永遠不會疲倦的殺人機器。
比起它,人力卻是有時窮。
他在年輕一輩中已經算得上是佼佼者,不過二十,便已經踏入暗勁。
平日無論對敵還是切磋。
一身氣血內勁,足以支撐他隨意出手。
但銅甲屍的攻勢,卻是猶如狂風驟雨一般,源源不斷,重重如潮,根本不給他休整甚至換氣的機會。
說是以命換命都簡單了。
根本就是霸道的不講道理。
楊方心裡亂火如麻,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好!”
見他還有心思罵人。
老洋人就知道,這小子還沒到打生打死那份上。
搖頭一笑。
將苗刀隨手放在一旁的門檻上。
摘下身後蛟射弓。
夜色下弓身上寒光如瀑,弓臂上數道符文隱隱浮動,最為驚人的是中間弓弦,剔透如玉,偏偏又仿若有萬鈞之勢。
尤其剛剛射殺一人。
從出爐那一天起,死在它箭下的野物不計其數。
但卻是頭一次的沾染人命鮮血。
此刻的它,就如一頭從沉睡中蘇醒的凶獸,還未開弓,便已經氣勢磅礴,仿佛蘊藏射月破日的威力。
“妖氣?!”
巴宿目光落在大弓上,感受著那股詭異氣息,第一次臉色大變。
養蠱人行走於黑夜之下,潛藏於深山之間,與世間一切詭異之物打過交道。
對於妖物,他並不陌生。
甚至曾多次從妖類手中逃過一條性命。
但他怎麼都沒想到。
讓他隻是高看一眼的老洋人,竟然擁有一張妖弓。
而且從那恐怖的氣勢看。
生前必然是一頭驚世大妖。
隻是,憑他怎麼可能行斬妖之舉?
巴宿還在恍神之間,一陣嗡嗡的機擴弦聲已經響徹,下意識抬頭望去,老洋人取出一根長箭,搭在弓弦之上。
深吸了口氣。
蛟射弓瞬間被拉滿。
嘭!
幾乎不用瞄準,心隨意動,扣下弓弦,隻聽見嘭的一道巨響。
鐵箭瞬間撕裂霧氣,破空潛行。
即便是他,都難以鎖定鐵箭的蹤影,隻能隱隱察覺到一道細微卻霸道的氣流。
“等等……”
忽然間。
他心頭一沉。
視線猛地從門口處,強行拉到院中那頭銅甲屍身上。
隻見夜色中一點寒星突現。
下一刻,裹挾無窮氣勁的鐵箭便已經射向它的後頸處。
屍僵之物,近乎於不死不滅。
為數不多的弱點,皆在脖頸之間。
要麼梟首,要麼卸去它的大椎。
前者是為強殺。
但難度無異於登天。
後者雖然不能一擊必殺,卻能夠讓它瞬間失去行動的能力。
身為搬山道人,這世間比他們這一脈更為了解屍僵者,一隻手能數的過來。
察覺到身後破空聲。
銅甲屍瞬間反應過來。
隻是老洋人時機把握的太過精妙,恰好是在楊方將它強行擊退,尚未站穩的那一刻射箭。
所以,此刻即便是它,也根本無法避開。
隻能一聲怒吼。
渾身上下頓時黑霧滾滾,洛露的肌膚上仿佛凝結出一塊塊銅甲。
分明是打算借著銅皮鐵骨之身硬扛。
隻可惜。
它對自身銅甲太過自負,也對蛟射弓太過輕視。
千年大妖,蛟龍妖筋為弦,無數礦物秘金為弓身,就連每一支鐵箭,都是借著石君山百尺火龍千錘百煉而出。
可以說丟一根就少一根。
僅憑倉促之間凝結的銅甲,又怎麼可能攔得住這摧枯拉朽的一箭?
哢——
箭矢臨身。
先是一道摩擦聲,隨即是一陣又一陣的破裂聲。
銅甲覆蓋周身的古屍,此刻就像是一盞被打破的人像瓷器,渾身上下瞬間碎裂成無數。
長箭破開銅甲,強行洞穿屍軀,一直沒入椎骨之內。
銅甲屍如遭雷擊。
高大的屍軀竟是被那股驚人的箭勢衝擊得一下跪倒在地。
好不容易掙紮著抬起頭。
那張毫無表情,如同石雕的臉上,竟是罕見的露出一抹痛苦。
嘶吼、慘叫交織而起。
雙手繞過肩頸,一把抓住鐵箭,試圖將它從頸後拔出。
但……
下一刻。
一道更為劇烈的嗡鳴聲已經破空而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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