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侃侃而談。
鷓鴣哨卻是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懷疑怒晴雞的神異,他在苗疆行走時,也曾聽過它的傳聞。
所傳種種,比陳玉樓所言更為誇張。
但,這一切是不是太順了。
順到他都有種掉進坑的感覺。
還有,他沒記錯的話,卸嶺一派專攻於‘械’。
到了陳玉樓他這一代,更是將器械在倒鬥中運用到了極致。
而他雖有聽風聽雷、望聞問切的本事。
但與摸金不同。
對風水堪輿、尋龍點穴並不精通。
就這麼遠遠看上一眼,就能將墓中凶險說得如此清楚?
但他性格孤僻,與能言會道、舌綻蓮花的陳玉樓,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還在琢磨,便聽到陳玉樓的聲音再度傳來。
“拐子,這幾天你帶弟兄們,前往附近各個寨子,收取雄黃、石灰以及硫磺等能驅除蛇蟲鼠蟻之物,記住,越多越好。”
“另外最好打探清楚,苗人祛毒之法。”
“是,掌櫃的。”
花瑪拐立刻應聲領命。
“道兄,那你就與我走一趟,打探怒晴雞的下落。”
陳玉樓回過頭。
神色平靜的抱拳道。
迎著他那雙深邃澄澈的眸子,鷓鴣哨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心中疑惑給壓了下去。
看他安排如此井井有條。
考慮的也是周到無比。
想來是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他乾脆收起心思。
“小事。”
鷓鴣哨搖搖頭。
不過話才落下,就見陳玉樓目光越過他,看向了師妹花靈。
今天的她,也換上了一身道袍,一頭長發用根玉簪紮成高高的馬尾。
讓她看上去,乖巧可愛之餘,又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聽說花靈師妹精通藥理。”
“還要麻煩你,能不能就近尋找一些解毒藥草?”
花靈正在偷偷看他。
隻覺得這位陳把頭,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質。
此刻四目相對。
她臉龐不禁一紅。
有種被人窺見的心虛感。
趕忙低下頭,避開陳玉樓的視線,手指捏著衣角,也不敢說話,隻是連連點頭。
“多謝。”
陳玉樓倒是沒想太多。
隻以為鷓鴣哨這位小師妹,還真是少女矜持,在外人麵前如此羞澀。
“紅姑,你就陪著她,切記不可受傷了。”
“放心吧掌櫃的。”
紅姑娘當即答應下來。
“那行,宜早不宜遲,現在便分頭行動。”
陳玉樓大手一揮。
時間緊迫。
他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陳把頭,那我呢?”
一道底氣略顯不足的聲音響起。
陳玉樓下意識看去。
見老洋人目露期待的樣子。
沉吟了下,視線落在他身後那張長弓上。
“早聽說老洋人師弟箭術無雙,這老熊嶺內野物無數,不如就請師弟你獵殺幾頭,我們也能打打牙祭。”
見這位連師兄都驚歎不已的陳把頭。
稱讚自己箭術。
老洋人不禁挺了挺胸膛。
“陳掌櫃放心,交給我就行。”
看到這一幕。
鷓鴣哨心中更是佩服。
雖然同為魁首。
但他遠沒有陳玉樓這種籠絡人心的本事。
待人接物,方方麵麵。
做的滴水不漏。
半刻鐘後。
一行人並分思路。
陳玉樓和鷓鴣哨,前往附近寨子尋找怒晴雞。
花靈、紅姑娘,留下采摘解毒藥草,昆侖留下保護二人安全。
花瑪拐則是帶著卸嶺群盜,前去收購驅蟲之物。
來之前,陳玉樓其實就有所準備。
但剛才遙遙望了一眼瓶山。
他才驚覺,從湘西帶來的雄黃遠遠不夠。
最後,花瑪拐從群盜中挑了兩個獵戶出身的夥計,跟著老洋人一起進山。
……
晌午時分。
北寨外。
出現了兩道陌生身影。
一個算命先生,另一個則是一身墨師裝束。
赫然就是喬裝打扮而來的陳玉樓和鷓鴣哨。
苗疆自古就有十八洞寨的說法。
隻不過,隨著兵災匪禍,苗人逃往更深的山裡避難,十八洞寨早已經名不副實。
隻剩下大小六七座寨子。
而北寨,因為地處湘西和鳳凰城必經之路上。
來往行商無數。
向來夷漢共居。
再加上此地金苗聚集,專門以挖淘金為生,又叫金風寨。
寨子裡差不多有幾百戶人家。
四周築起高牆。
說是村寨,還不如說是一座苗疆小城。
為了防備山匪洗劫,更是家家戶戶出人組成鄉勇,手握土銃、長槍,腰懸苗刀,晝夜不停在四處巡視。
眼下兩人剛到。
就看到寨門兩邊建有塔樓。
一旦發現有山匪襲來。
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緊閉寨門。
“這北寨還真是熱鬨。”
站在城樓下,陳玉樓不禁感慨了一聲。
這樣的偏僻深山裡。
能有這樣一處繁華所在,實在是罕見。
上午時,他和鷓鴣哨就去了南寨,比起北寨,就要貧苦太多。
那些人隻能靠山吃山。
來往的行商也少的可憐。
哪像這裡,和他們這樣的外人隨處可見。
不過大多數都是挑著擔子的行商貨郎。
從湘西運送些茶葉、鹽巴、綢緞之類的緊俏貨物,來苗疆換取米糧、野物、山珍,甚至金玉礦石。
簡單盤查了一番後。
兩人便順利混了進去。
入了寨子,一路所見之人,也多是精氣神充沛。
四處都是以物易物的山民。
熙熙攘攘,就像一座熱鬨的集市。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
不時還會停下打量片刻。
“陳兄,那怒晴雞你可有了什麼眉目?”
見陳玉樓還有心思閒逛。
鷓鴣哨忍不住心急道。
雖然如今隻有六七個寨子,但彼此之間山高路遠。
這麼邊走便打聽的話,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走不完。
聽出他語氣裡的焦慮。
陳玉樓不禁搖頭一笑。
指著旁邊一座院子,“不是已經找到了麼?”
鷓鴣哨一下愣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路邊矗立著一座吊腳樓。
和苗寨其他並無什麼不同。
都是上下兩層,用木頭搭建,底下養些雞鴨,樓上住人。
樓外則是刻著一頭鳳凰圖騰。
但這也並無什麼特彆,無論今天去過的南寨,還是眼下所處的北寨,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應該就是苗人的一種信仰。
他眼裡愈發迷茫不解,不知道陳玉樓為何會說找到的話。
正要開口再問。
忽然間。
一道高亢嘹亮,仿佛能穿金裂石般的雞鳴聲響起。
隨著隔著一扇院門。
但落在耳邊,都有種令人血液沸騰之感。
鷓鴣哨心神瞬間就被吸引住。
目光越過牆頭。
隱隱望見一道烈焰般的火光閃過。
再凝神去看時。
他才看清,那哪是火焰,分明就是一頭氣勢凜然、不怒自威的彩羽雄雞。
“這……”
“還真是怒晴神雞!”